24、朔风：迷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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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煞撕开了时空，当脚尖触碰到地上时他瞬间被推倒在地，在他还未反应过来前便感觉到脖子一紧，“楚……熙？” 城门外，入目尽是一片荒凉。自从溏郡覆灭，连通溏郡、青郡和湖郡的这条道路也再没什么人经过。楚熙就在这块荒凉的空地，双手紧紧掐着紫煞的喉，他狠狠压倒了紫煞。一人浑身染血、一人衣着单薄，两人俱是脏兮兮的。
楚熙的眼睛含着浓郁的恨意与杀意，他赤红着眼死死盯着紫煞，“你别逼我——”
紫煞瞳孔一缩，脸上流露出悲意，“楚熙……”
“为何要这样逼我？！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楚熙大声吼着，掐着紫煞的手越发缩紧，他逼近紫煞，“如今你是要怪我了？没完，我跟你没完！凭什么？一只可笑的死鲲，害了全溏郡上上下下所有人，怎么可能？！” 楚熙猛地抬起左手却又倏然一顿，转而以右手猛地重击紫煞的小腹便起了身。
“呃！” 紫煞感觉胃里一阵翻腾，他猛地呕出一摊淤血。紫煞望着楚熙的背影，他才注意到楚熙的左手食指戴了枚白色的指尖刃，几乎与他的肤色融为一块，不近身几乎看不到。紫煞缓过劲后站起身跟上楚熙，“……走吧，我送你回去。”
“滚。” 楚熙别开脸不愿看见紫煞。紫煞没有滚，只是静静地望着楚熙，他看着楚熙的双肩一耸一耸，他明白过来。
楚熙如今是不愿意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的，紫煞便也假装不知，只是开口道：“当年……当我注意到洪水便是想着去救你。” 紫煞说着，“鲛人恨人，但不至于随意去杀无辜的人，只是也不会去救人，所以当年溏郡覆灭……你要怪便只怪我吧，不关鲛人的事。”
两人都沉默了许久，紫煞垂下眸子指了指不远处，“那里。我当年就是在那里抱着你、想救你。”
紫煞忽然想起了小宇，在洪水爆发时，他到处寻找楚熙，可怎么也找不到。“紫煞！紫煞！——” 小宇大吼着，似乎要把自己的喉咙喊破了，紫煞才从周遭吵杂的环境发现了他们。
“小宇！” 当时小宇在洪水之中，被浪花一次次掀翻，可他还在死命地护着怀中早已昏过去的楚熙。小宇将楚熙交给了紫煞，紫煞连忙抱紧楚熙，然后朝小宇伸手，“把手——”
滔天的巨浪再次席卷而来，紫煞身子一颤，只能将楚熙牢牢抱在怀里。再一睁眼，小宇已经不见了。周围挣扎的人群已经停歇了，没有活人。
楚熙终于回过头，他的泪水还是不停滴落，“那溏郡上下几万人的命呢？我又能向谁讨要？那头鲲吗？有意思吗？” 他轻轻地道，却又压抑不住愤怒与悲哀，他有些激动，于是握紧了拳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没成想他给憋得笑出了声，就像是疯了，“我这些年所谓的‘复仇’像个笑话，你也觉得可笑吧？像个猴子上蹿下跳，却一直不懂真相……”
如今如何能自处？如何面对紫煞甚至是鲛人？
“我应该早点带你来这里的。” 紫煞走了上前，“但我之前都太懦弱，我不敢见你，一直拖延到今时今日害你难过，我受到了惩罚。楚熙，我错了。你杀了那些鲛人，我不怪你，他们违反了规定，并不无辜。你还可以回头，我完全没责怪过你。”
楚熙没说话，但他的额角却凸起了一条条青筋，他胡乱抹着眼角的泪，“我这些年只想报仇，我以为我报仇了爹娘就会原谅我，全郡上上下下的人民也就可以安息，那如今他们呢？怎么办？谁来帮帮他们？谁来——谁来救救我——”
紫煞有些束手无策，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楚熙，“对不起。”
楚熙吼道：“你明知道不完全是你的错，你如今道歉是在干什么？内疚什么？是在同情我吗？！我不需——” 他忽然踉跄几步，他捂着脑袋有些恍惚。
“楚熙！” 在楚熙彻底失去意识前紫煞猛地冲上前抱着了他。
回到楚熙的房间，紫煞就把他放在床上，让他好好睡。而后他伸出两指，轻点楚熙的额头，合上眸子，有一缕烟回到了紫煞体内。其实当年离别的那一吻是标记，紫煞把楚熙标记了。或许就是如此鲛人才那么喜欢楚熙——姝儿还说他身上有阿勒王族的味道。
标记这东西是鲛人用来宣示主权的，可以保护并把受标记者一半的伤痛转移到标记者身上，也可以让其他鲛人知道受标记者已名花有主。一次只能标记一个，不能同时标记两个，只能收回一个标记才可以标记另一个。
其实紫煞也没有什么意思，小的时候，他父母也没教他这标记真正的含义。他只知道标记可以保护人，可以将被标记者受的伤，一半转移到标记者身上。对于那时候的紫煞，他只有楚熙，所以他标记了楚熙，想保护他而已。
不过……紫煞现在就收了回去。也同样没什么意思，只是他知道这是干什么的了，也认为楚熙以后不会再经历那么多危险的事。
以后你是将军，是文官，或当个闲散人，都好。往后不再参与这些危险的事，不再参与两族纠纷，安安心心过自己的日子吧。我还是希望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好。
紫煞替楚熙盖上被子，然后沾湿了楚熙的手巾，铺在楚熙额头上。他还有好多事要忙，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的伤，血早已凝固了，甚至是伤口似乎是重新粘合在了一起。
先前紫煞已经让其他鲛人带那些原本在地下厅的鲛人各分东西，从不同方向回深海去，毕竟鲛人数量太多了。紫煞买了几个马车，将地下厅鲛人兵尸首放在车里，不然肯定招人注目。他吩咐下属将尸体运回阿勒和苏尔，然后自己再回到地下厅。紫煞选择了离开，现在其他郡城的事已经解决了，只剩下两都，而他便马不停蹄地赶往神都。
而楚熙这里就不好了，原来真相那么轻又那么重，轻到那么轻描淡写，重得那么难以接受。紫煞——算了，也不完全是他错。
楚熙烧得更重了，所以在处置好紫煞后又回到自己的房间昏睡过去。在半梦半醒、昏昏沉沉间又梦到了当年——洪水大发的时候，他在冰冷的水中为宇哥所救，而那个男孩高举一个人类，活生生掐死了。
“我发现有些人类还是很好的。”
“……我还是最喜欢你的。”
“送给姐姐！”
还有排成一列列的尸体，在烈日下，冒着水汽，发出恶臭的味，脸烂了，还有出现巨人观之像的…… “紫煞！——” 混乱的记忆，混乱的梦境。
楚熙猛然惊醒，他感觉他浴在一身冷汗与热汗之中，浑身黏哒哒的。“公子醒了？” 手拿着湿毛巾的小德愣了愣，楚熙坐起身，小德连忙去扶起他。楚熙呆滞地坐在床榻上，他背靠着窗台望向远方，白雪皑皑的故乡。
楚熙在这里坐了一整天，他抱膝而坐，看起来无助又孤独，他捏着自己的脚趾，雪白的趾头逐渐泛起了红，他感觉自己还是活着的。他心里默念，“没有人可以救我，唯有我才能救我自己。” 于是他想摆脱痛苦的回忆，寻求暂时的光明。
就如当年溏郡覆灭，高烧后的状态，不怎么好。不同的是，上回他满是愁恨与悲伤，如今是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不想去思考，先暂时把紫煞忘了、把溏郡忘了。“公子，天冷，还是关窗吧……” 小德捧着饭菜小心翼翼道。
楚熙回过神，他接过饭菜，“多谢。” 他吃了起来，却仿佛没听见小德说话。
叩叩两声，敲响楚熙的房门。“熙儿？” 是伯父的声音。楚怀适递来了汤药，他担心地道：“还好吗？吃药先吧。”
楚熙坐起身，伸手拿过汤药，吨吨吨地就全喝了，“谢伯父……” 这温暖的汤药一入胃，楚熙也暂时摆脱自己杂乱无章的思绪，平静不少。
“你脸色怎么还那么难看？” 楚怀适叹了叹，转移了话题，“待会这外头就要来道圣旨啊，但你还生着病呢，待会去领了便回来休息吧。”
楚熙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他捏了捏人中问：“怎么了吗？”
楚怀适说：“圣上想赏赐，鲛灾部的人说了，这些日子，都是你保护的青郡。”
楚熙忽然反应过来，然后望向楚怀适。楚怀适同样望着他，然后无奈地笑了一下，“也许有些错误是该停下了……好惭愧，让熙儿发现了这种事……”
楚熙松了口气，“伯父……”
楚怀适拍了拍楚熙的背，又转移话题，“你病还是快好起来吧，每个冬季都生病可做不了大事。现在是楚优那小子，因为救了地下厅的人，也接受赏赐，唉——他啊，还不是沾了你的光？”
楚熙忽然想到什么，“伯父，再过一段日子您就要到神都了吗？”
楚怀适算了算日子，“再过一周就是了。怎么了？”
楚熙眼神坚定道：“熙儿想陪同伯父去神都。”
楚怀适连忙制止，“你现在这情况怎么去？”
“熙儿想去。” 楚熙定定地望着楚怀适，“熙儿保证，绝不会添乱。” 楚怀适自知无法阻止他，便随他去吧。
“圣旨到——青郡王次子楚优，于青郡刘青县地下厅及时驱散人群有功赐玉冠一顶、锦衣一件，而前溏郡郡王之次子楚熙，于青郡提供情报，协助鲛灾部有功，赐……钦此——”
青郡王府的人跪在大厅前的空地，“谢陛下！”
“楚熙。” 是楚优。楚熙回头，见楚优在他房门外有点尴尬和别扭，“圣上御赐我之物都归你的。”
楚熙莫名其妙，“不能这样做。”
“我又不穷！况且地下厅的事……你我也心知肚明，我莫名其妙还得了美名。” 楚优烦躁地挠了挠头，“算了，话说其实你一直在帮忙收鲛人吗？青郡是除了内陆区被杀的人数最少的啊！你简直帮了青郡太多啦！”
楚熙被他的热情奔放弄得忍不住后退，先真诚道：“谢谢。”
“这是你应该的啦！” 楚优又凑近道，“话说，你怎么做的？都告诉我欸！”
于是楚熙告诉了他，“我一开始先在黄青县找，后来有鲛灾部的名单……”
“那么强的吗？” 楚优眼睛闪烁着光芒，像是碰到什么新奇有趣的事，“欸，还有父王藏的鲛人咧？我还在当寻宝游戏玩呢！每次找都找到像条狗那样！你又怎么发现的？怎么发现的？告诉我欸！”
楚熙又一愣，然后就又把这段故事告诉了他，他们一边走向码头一边道：“我观察伯父的行程，跟踪他……” 明明是那么无聊的事，楚优却听得津津有味。
楚优也是个怪人。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朔风：迷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