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之约》皆明

27、第二十七章 长跑

　　顾渺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

　　今天是周末，平时早出晚归的顾长津也总算有一天能早点回家。

　　“回来了。”顾长津解下围裙，对自己女儿不吝夸奖，“我都听你妈说了，这么多选手还能得第三名，很厉害了。”

　　李孟书虽然人没到场，但有不少眼线在。

　　桃桃算一个，安和妈妈和陈霜其妈妈跟她关系一直很好，也算其中。所以李孟书会知道名次也不奇怪。

　　李孟书放下膝头的名著，推了推眼镜也道：“确实，我和你爸给你买的祝贺礼物放你房间了，去看看？”

　　顾渺有气无力的确认，从小她参加比赛，不管能不能得奖，父母都会送份礼物给自己表示鼓励。

　　但是…顾渺一脸萎靡的抓起果盘里洗干净的水蜜桃递给期待已久的桃桃，又给自己拿了一个。

　　顾渺闷闷：“我不饿，今天不吃饭，我进房间了。”

　　说完，顾渺低着头钻进了房间，徒留顾长津一头雾水。

　　“怎么了这是？”顾长津没大明白，“没得第一不开心了？嘶——不能啊。”

　　他闺女他还能不了解，快乐学习开心生活，没得第一也不至于这么难过。

　　李孟书盯着手里的书一个眼神都没给：“失恋了吧。”

　　“失…”顾长津呼吸一窒，“失恋！！”

　　李孟书被他这一声惊呼吵的头疼，干脆拿起抱枕朝人砸了过去：“干什么，叫什么叫啊。”

　　“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是这样，我说什么你就信。”

　　李孟书一脸嫌弃的看向顾长津：“她运动会要比赛，正愁着呢。”

　　顾渺确实很愁。

　　说句实话，她最近已经被过于忙碌的事情搞得有些精神衰弱了。

　　月考、红歌会、话剧比赛…高博诚不欺我，高二的活动确实多的有些过分了，就比如什么劳什子运动会，为什么非得办！

　　完全没必要好吗？！顾渺郁闷得要死。

　　窗外橙红色的晚霞逐渐被星空所取代，凉爽的风从窗户吹入，撞响了顾渺房间中的风铃。

　　顾渺直直倒在了美乐蒂的肚子上，脸上的苦闷和美乐蒂的笑容形成鲜明对比。

　　800米，这可不是上台表演这么简单。顾渺能迈过心里这道坎，但生理不能。

　　顾渺那两条已经开始瑟瑟发抖的腿在不断提醒着她，自己要完。

　　“完蛋，彻底完蛋。”

　　顾渺哀叹了一声命运不公，看着天花板喃喃道。

　　完蛋？完蛋是什么意思？

　　桃桃皱着眉头没弄明白，只好偷偷关上了房门。

　　顾长津和李孟书在讨论事情，桃桃做贼似的蹿回了房间，拿起手表给闻煦通风报信。

　　桃桃：“报告！妈妈还是不开心，她说自己要完蛋了，爸爸，完蛋是什么意思啊？”

　　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闻煦睁开眼，抽回了放在后脑勺的胳膊，拿着手机回复：“完蛋就是觉得世界末日要来了。”

　　“…”

　　桃桃郁闷说：“我更不明白了。”

　　这不重要。闻煦心想，然后继续发语音：“为什么她还是不开心？”

　　“因为运动会吧。”桃桃爬上了床，晃着小短腿，“妈妈最不喜欢运动了，跑两步她都嫌累的。”

　　跑两步都累？一直坚持锻炼的闻煦表示不理解。

　　他淡淡道：“你倒是挺了解她。”

　　桃桃撅嘴否认：“不是我了解，是爸爸了解。”

　　“关于妈妈的事情都是你告诉我的，你说妈妈的一切你都记得很清楚。”桃桃叹气，“…可是爸爸现在不记得了。”

　　闻煦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群开始嘀嘀作响，闻煦回神，点开了群消息。

　　[霜雪千年：你没事吧？]

　　[A：你没事吧？]

　　[咕咕鸟：有事。]

　　[霜雪千年：哦。]

　　[A：那当我俩没说。]

　　顾渺没回复了，估计是被这两人的一唱一和气的不轻。

　　闻煦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打出一个字。

　　之后的日子里，顾渺忧愁了好久。

　　可就像那次国旗下讲话一样，该来的事情怎么逃避都会到来，就比如顾渺自欺欺人了一个星期后还是准时开始的运动会。

　　云州这个月雨天特别多，唯独今天出了太阳。但又不算太热，是跑步的好日子。

　　顾渺无法形容一大早拉开窗帘时看到晴空万里的天气后，自己有多难过：“我求了一星期的雨神了，为什么就今天不下了呢。”

　　“别做梦了。”陈霜其咬着发圈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就栓你的以神听见了祈祷，硬动会还系会来的。（就算你的雨神听见了祈祷，运动会还是会来的。）”

　　顾渺现在魂不守舍的，是人是鬼说话都听不进去。

　　这段时间闻煦一直和顾渺做同桌，按理说私自换位置班主任不会同意，但奈何闻煦换了位置后逃课的次数都少了不少，李白就睁只眼闭只眼，权当自己没看见。

　　全班唯二的单桌人士这段时间总是坐在一块，也让不少人意识到了这四位风马牛不相及的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混在了一起，而且关系还不错。

　　就很离谱，毕竟他们之前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典型代表，或者说，闻煦和班上所有人都是这样。

　　高中生都是八卦的，陈宏鑫最近就明里暗里在套他好姐姐的话，可惜功力不够，每次都被安和敷衍过去。

　　时间长了，陈宏鑫也只能放弃打探。其他人看陈宏鑫都问不出什么，也就打消了八卦的念头。

　　从前的铁三角加了一位，班里私底下给起了一个新外号——后桌四天王。

　　今天身兼单项的顾天王愁的是头晕眼花，手都在抖。

　　身兼400、3000、跳高三项的闻煦看着手机上又一个胜利，觉得实在无聊。

　　他玩手机从来不避讳讲台上的摄像头，大不了没收了再买，反正手机更新换代快。

　　这一上午把把游戏都在赢，赢得闻煦都有些不想打了，干脆关上了手机。

　　然后就听见了顾渺不知道多少次的叹气。

　　“…你没事吧。”

　　“...”愣了一秒后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顾渺揉了揉太阳穴，“还好吧。”

　　你看着可不像还好的样子。

　　闻煦把这句话咽进了肚子里，他这两天从陈霜其嘴里听到了不少话，也算是对顾渺有多讨厌运动有了个全新认识。

　　他几乎没安慰过人，绞尽脑汁也只想出一句：“800米，很简单的。”

　　…?

　　没看到顾渺瞬间凝固的表情，闻煦轻咳两声后继续道：“随便跑跑就好了。”

　　杀人诛心。

　　顾渺冷静的衡量了她和闻煦之间的武力差距，又衡量了一下陈霜其、安和跟闻煦之间的武力差距。

　　沉默之下，顾渺还是选择了放弃攻击。

　　但她没说一句话——这是顾渺最后的倔强。

　　半天也没得到一句回应，甚至顾渺的脸色还越来越难看了。

　　闻煦这才发觉了自己的安慰拍在了马腿上，不仅没有奏效，反而还起了反作用。

　　闻煦皱起了眉，莫名有些慌张，但他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自己的话里是哪个字出了差错。

　　但看到顾渺愈发阴沉的脸色，闻煦还是噤了声，沉默着低下头点开手机，那样子看着有点委屈。

　　广播声突然响起：“请各班同学迅速到指定地点集合，请各班同学迅速到指定地点集合。”

　　顾渺恶狠狠的咬了口手里的饼干，和闻煦他们一道，视死如归的走下了楼梯。

　　运动会开幕式暂且略过不谈，比赛在开幕式半小时后正式拉开了序幕。

　　开场的第一场比赛是男子400米预赛，枪声响起，闻煦出发。

　　闻煦毕竟是一班的学生，一班人就算和他关系再不怎么样，该加的油一点也不必其他班差。

　　在一片高涨的加油声中，尤以陈霜其和安和吼得最起劲。

　　顾渺？顾渺已经下台准备了，因为男子400米之后就是她的女子800米。

　　闻煦的体育成绩着实有些好的出色了。

　　和文化课完全不同，两个人的运动成绩实现了180度大逆转，闻煦以绝对优势小组第一冲线，成绩直逼一中男子400最好记录。

　　闻煦提前看了赛程安排，知道后面就是顾渺比赛。

　　他平复了一下因为运动而加快速度的心跳，小跑到顾渺面前低声说：“加油。”

　　顾渺强撑着扯出一抹笑：“嗯。”

　　说完，顾渺闭上眼深呼吸，走上了赛道。

　　“各就位！预备！”

　　“啪。”

　　枪声响了。

　　顾渺心跳快的要蹦出来，她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回顾闻煦三人在临赛前的教导，然后默默告诉自己匀速跑下来就行。

　　但她还是低估了周围同学的努力劲，一个个跑得飞快。

　　顾渺一看自己被落在最后，心弦一慌，把他们几个的指导一股脑忘在了脑后，也加速跑了起来。

　　台上一班人的加油声还在持续，陈霜其却一拍脑门：“完蛋。”

　　这丫头怎么还是快跑了！

　　安和也皱起了眉头，一圈过去了，他看见顾渺的脸色不太好看。

　　一圈已经是顾渺的极限。

　　满嘴血腥味直冲天灵盖，顾渺脑子里雾蒙蒙的一片。

　　她现在连自己姓什么都模糊的不行，听到的已经不是加油声，只剩下急促的呼吸萦绕在耳畔。

　　她快喘不上气来了。

　　冲过终点线的下一刻，顾渺两眼一黑，太阳穴抽痛的向后踉跄了两三步。

　　她脑子里还算有一片清明地方，想要竭力站稳，但还是徒劳无功。

　　倒在地上的前一秒钟，顾渺自暴自弃的闭上了眼睛，有一双手从她身后撑了起来。

　　顾渺现在难受的想死，压根没力气扭头去看这位好人是谁。

　　但她很快就听到了王老师的怒吼：“闻煦！——”

　　被点名的闻煦浑然不觉，他把顾渺扶在跑道边的长椅上坐下，李白看到情况后早就跑了过来，一脸着急的对闻煦说：“我带她去医务室！”

　　被抢了话，闻煦抿唇。

　　但他知道400决赛快开始了，只能被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手，小心翼翼的将顾渺交到李白手中。

　　做完这一切，闻煦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王老师。见王老师还是吹胡子瞪眼的望着自己，闻煦不解，然后收回了视线。

　　李白看了全程：“…你挑衅人王老师干嘛，找打呢？”

　　闻煦的手停在了半空，他十足疑惑的看了看李白：“他刚才叫我。”

　　“...我只是示意我听见了而已。”

　　李白一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