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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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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天澜山,议事堂,一个络腮胡壮汉拍桌而起。
小厮战战兢兢,忙不迭叩头道:“天澜山势力直辖范围下的观澜镇,前两日……惨遭屠城。”
“放肆!放肆!谁这么大胆子?!”壮汉目眦尽裂,抡起石斧就要出去砍人。
“哎——孟超兄。”上座一人叫住他,抚着胡须悠悠道:“你这般性急,此时下山哪里还能寻到歹徒?不妨坐下来,我们从长计议。”
孟超咬着牙恨恨坐下,道:“胆敢挑衅天澜山的权威,捉到他,老子定让他粉身碎骨!”
年轻男子把玩手中的折扇,挑唇一笑:“你不妨想想,如今天下皆是我们天澜山的掌中物,为何单是观澜镇受屠?”
“这谁知——”孟超顿住,突然睁大眼,“我想起来了!那个、就那个清微老头的小徒弟,他在那儿!”
猜出个眉目后,他一屁股坐下来,愤愤不平道:“当初叫你们赶尽杀绝,不听,非要留一个玩,玩完也不杀,又丢到观澜镇去养着。这下倒好,跑了!嘿,这残局老子可不收拾!”
“你当真觉得是那小美人的手笔?”柳之闻折扇一敲,合掌道:“别忘了,我们把他的内功抽尽后,可是又喂了奇毒绝髓散,纵使往日修为再高深,如今也就是个痴痴呆呆的傻子。他能屠灭全城?——我不信。”
“那你说说,还能有谁?!”
韩志非道:“我倒觉得,是那个逃掉的小魔物。”
此言一落,众人哗然。
坐在上位的祁东阳叹声气:“如果真是他……魔血如此纯粹,却还不曾爆体而亡,他能活到现在,实力必然不可小觑啊。”
“不错。”柳之闻面色凝重,若有所思,“上古魔族血统重现人间,是个大大的麻烦,一定要在其尚未成气候之前,将之铲除。”
“最近魔教那边情况如何?”他转过头来问。
韩志非摇头道:“说来也怪,我们当初上得天澜山之前,曾与魔教约法三章,言定互通有无,借其势也还其利,半月前,却突然与对方失去联络。派人去查探,说是一道结界完全把魔教地界封住了,那结界坚固无比,牢不可破,所有人既进不去也出不来。若真如猜测般是那魔物现身,那便说得通了。”
“要真是那小魔头,废牛鼻子劲儿儿设个结界,他图个啥?圈住自己人,简直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孟超冷笑嘲讽。
“看这手笔,兴许是想重整魔教也说不定,毕竟魔教人心散乱,已经太多年没有真正的领主了。”柳之闻微顿,侧头轻笑,“好啦,我们与其在这里争论是谁屠的城,倒不如好好想想,若魔头要来寻仇,我们该如何应对。”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一人忐忑道:“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还真有本事能上山寻仇?”
“就是!况且他一个魔头,生就绝情寡义,不过在天澜山待了两年,难道还真认主了?”
柳之闻展开折扇,眯着眼缓缓摇头:“不好说啊。”
日落西沉,晚霞铺满天边,映照着巍巍楼宇,也洒进无人注意的角落。
运功完毕,戈纪盘坐在床上,收回掌,一把抱住倾倒的小师叔。
他轻“啊”了声,叹着气:“我竟解不了这淫纹。”
云微一张白净的脸涌上红潮,闭着眼无意识地蠕动。戈纪把微凉的手贴在他颈边,将体内蕴含的寒气徐徐释放。
得了凉,燥热稍退,小师叔终于舒展了眉心,沉沉睡去。
不一会儿,门被敲响,外面有人轻喊:“客官,您的饭菜送上来了。”
戈纪偏过头,不悦道:“端下去,需要时我自会去取。”
这是他入住的第三日,客栈里人来人往,喧哗不断,小师叔睡不安稳,时常会被惊醒,看来要寻个僻静处才是。
戈纪起身关上窗,回到床边的地面上打坐。体内魔气冲撞,每时每刻都在诱着他大开杀戒。
魔族嗜杀戮,任何美景都不如尸横遍野来得绮丽。暴虐,这是流淌在骨子里的天性。
烦啊。
戈纪蹙着眉头运行功力,将魔气往下压,一丝不漏地禁锢在丹田方寸间,然后不出五日,魔气冲破封禁,又得重操一遍,再压回去。
魔就是魔,就算他不厌其烦地压制,五感六识也渐异于常人。什么人命关天,什么生灵可贵,捏断脖子后,都是一具具无趣的尸壳罢了。
他一路而来踩碎了无数脑袋——呃,这要瞒着——于是杀戮带给他的微末快感也变得沉重起来。没意思。
身上的银子花完了,掌柜的来催缴房费,戈纪想了半天,慢吞吞道:“我设个阵法,保你客栈百年不受风雨侵袭,留我到明日。”
掌柜的挺着圆肚,闻言嗤笑道:“你要真有这能耐,早就上天澜山吃供奉去了,还赖在这儿求收留?赶紧收拾东西,快点走!别耽误我迎接贵客。”
“……天……澜……?”云微抓住字眼,无意识呢喃。
经过灵力充沛滋养,神识也渐渐恢复一二,虽不能如常人,却也不似几日前那般没个活人样。無虞功法确实好用。
戈纪侧过脸,展出一副笑模样:“想回去么?”
“别在这打马虎眼儿了,赶紧的,出了我这客栈,你们爱回哪儿回哪儿。”掌柜的嘟嘟囔囔下楼,还不忘转身叮嘱:“半个时辰后再不走,别怪我拿棍赶人了哈。”
戈纪合上门,走到云微跟前蹲下,仰视那双毫无神采的眸子,无奈笑:“你对天澜山尚存有印象,怎么就不记得我了呢小师叔。”
云微眼神茫然,似乎又听不懂了。
“记不得我,那就罚你不许回去。”戈纪低头捏着他的手指,自顾自地说,“陪我吧,小师叔,多陪陪我。”
他们离开客栈后,往城外走,寻找挣银子的门道。临到黄昏,守城的门侍拦住戈纪:
“欸!你们两个,天都要黑了还出城,想死是吧?”
“天黑才好狩猎。”戈纪说。
两个门侍相视一笑,面上都是鄙夷。倒不是狗眼看人低,主要是自从六年前天澜山颁布法令,除五盟十二派弟子外,俗士严禁修习道法后,闲杂人等再也没有了狩猎妖丹的能力。
以前各地偶有妖魔作乱,城中便有能人出手摆平,如今再遇妖魔,须得以重金诚聘天澜山前来除患,旁人遇着便是一个死。世人怨声载道,那也没法子,如今的天澜山霸道得很。
云微坐在颠簸的架子车,架子车被农夫拉着。农夫边走边叹气:“要不是我嫁到隔壁镇的姑娘昨夜小产,身边也没个顶事的撑着,老汉我也不敢赶夜路啊。”
戈纪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宽慰道:“没什么可怕的。”
“怎么能不怕,唉!成形的精怪越来越多了,也没人来收拾,都不知害死多少条人命了!世道怎么变成这样了。”
戈纪手腕一转,在夜色里撕碎了小鬼的魂魄。点头:“是不如之前。”
“亏得路上有两位小兄弟做伴,能壮壮胆子,真是多谢你们了。”
“哪里,老丈古道热肠,出言相邀,该我二人谢过才是。”
农夫摇着头,握紧车柄哼哧哼哧往前拉。过了会儿,自言自语道:“奇怪,这车今日拉起来真费力。”
戈纪在后面刚收了两颗妖丹,闻言转头看去,只见架子车上,不知何时爬上了一坨插满骨头的淤泥怪。
淤泥炼化尸体后也能成精么?戈纪费解。
眼
看腥臭的泥巴就要沾上小师叔,他皱皱眉,甩出勾魂链,一把将脏东西扯下来。
“哎呦!”负重骤轻,农夫拉着架子车猛地往前一扑,差点倒地。他回过头,伸着脖子查看情况,模模糊糊的也看不清楚。“咋突然卸力了?你没磕着吧小兄弟?”
云微懵懵懂懂地抬起头,转脸看向戈纪。
“无事。”他把淤泥怪的妖丹剖出来,脚边转眼只剩一滩污泥。“走吧,天要亮了。”
“是呢是呢,亏老汉担惊受怕了一宿,让两位小兄弟见笑了。”农夫嘿嘿笑着,心里终于踏实下来。
进了城,农夫要去姑娘家,听说他们要置换银钱,就领到二人到了当铺门口,之后便独自离开了。
当铺内,小伙计百无聊赖地擦拭着柜台,瞥一眼来人,不走心地招呼:“您二位要典当什么东西?”
“妖丹。”
小伙计闻听,瞬间来了精神,抹布一丢,隔着柜台,探过来身子悄声问:“当真?妖丹现在可不好弄,你可别是糊弄我。”
戈纪把囊袋里的东西倒进盘子,叮叮当当,大小不一的珠子流光溢彩,铺满盘底。
“这、这……这……”小伙计目瞪口呆,转脸朝后大喊:“掌柜的!掌柜的!你快来看看!”
妖丹为精怪所有,修士配药服下可增进修为,凡人熏染过贴身佩戴可避开精怪侵袭,是故在民间始终有市无价。
掌柜的定睛一瞧,擦擦汗,“这、这太多了,小店收不了。这样吧,我收一颗,剩下的,您二位去找赵财主,他侄子在天澜山当差,兴许能有出手的门道。”
戈纪提起储物袋扔给他:“装满。”接着把浅盘推过去,“这个给你。”
掌柜的连连摆手,看着满盘的妖丹就知道面前是不好惹的主,哪敢贪便宜。“不成不成,小店童叟无欺,断不可做这种要遭天谴的买卖。”
戈纪偏头,眉间已隐隐不耐。他抓起妖丹塞进储物袋,把盘子里仅剩的一颗推过去,“装银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