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枝惊雨》岸边春

13、第 13 章

　　睡着的这段时间显然没有发生什么事，韩溪雨确信自己重新恢复成挂件状态。
　　她是挂件可以偷闲，陈逢可是男二号。
　　韩溪雨问道：“你一直在这里没走？”

　　陈逢听到声音后转过头来，冲她示意手里的剧本：“这是个好位置，能坐着看剧本。”
　　这个理由……说牵强也不是很牵强，但怎么都觉着别扭。

　　“而且，”陈逢又补充说道，“有人请我在这里坐下，还没说再见呢。”
　　韩溪雨想了想这个被一本正经说出来的理由，嗯，这个人是她没错。

　　“下一场戏呢？”
　　“傍晚，还有一段时间。不过，你睡的时间长了，错过了盒饭。”

　　韩溪雨看了看时间，下午两点刚过。
　　“你呢？”
　　“嗯？”
　　“吃饭了吗？”
　　陈逢笑着摇头。

　　防止有特殊情况，两人就在拍摄场地附近的小餐馆里吃了午饭。
　　结账的时候，韩溪雨目瞪口呆地看着陈逢从古装戏服里拿出了现金。

　　这都快22世纪了，竟然还有二十代年纪的人用现金结账，还是在一个发展得不错的城市里。

　　陈逢表情自然动作流畅，接过了找零后又放进了戏服里，然后示意韩溪雨：“走吧。”
　　许是注意到她有些不可思议的神情，笑了一下说：“没带手机，只能用现金。”

　　这不是带没带手机的问题。
　　韩溪雨回想着自己有多久没见过现金了，久到想不起来时间。
　　转念又想，似乎出门不带手机是个更大的问题。

　　“如果有人找你怎么办？”
　　“一般都没什么急事，下班再回消息也没问题。”

　　“下班？”
　　陈逢翻了下剧本，说：“今天的最后一场戏是夜戏，大概八点左右结束，然后就可以下班了。”

　　韩溪雨当然知道下班是什么意思，她只是没想到演员也会有下班这个概念。
　　主要是下班这个词实在太过、嗯、太过充满社畜的味道，对镜头下光鲜亮丽的人来说，有点不搭。

　　“最后一场戏……”韩溪雨回忆了下通告，“穆苍和男主角相识的戏？”
　　“嗯。”

　　陈逢今天穿的是一身淡紫戏服，并不是开机那天穿的门派弟子服。
　　因为在这一段剧情里，穆苍还没有拜入天下第一宗门。

　　穆苍本是官家子弟，生活平静美满，却在某个夜里，父母遭人杀害，家中被一把火烧光。
　　重伤的他被路过此地的高人救下，养好伤之后因孤独无依、天资不错被高人收做徒弟。

　　可惜好景不长，没过两年高人就驾鹤西去，临别时让他带一封信前往显云山拜师。
　　这下就和下山历练的男主角碰上了。

　　穆苍幼年娇惯，飞来横祸之后性子沉稳了许多，嫉恶如仇。
　　在去显云山的路上经过一个叫白石镇的地方。
　　这个地方的居民面如黄土，鸡鸭鹅鱼掉毛的掉毛，秃鳞的秃鳞，地里庄稼青黄不接，一看就不寻常。

　　在一番查看之后，穆苍发现可能是水源的问题。
　　白石镇只有一条河流，居民平常用水全是去河中打水，也是从河中引水灌溉田地。

　　有了怀疑的源头，但一时没有查出河流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在沿着河道查探时，男主楚无束在河道上游跟黑店同伙打得热火朝天。

　　穆苍不欲凑热闹，转身要走时，那两人出其不意地打到了他背后。
　　出于修行之人的敏感，他当即就挡了回去，结果三方碰撞下，河道塌陷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洞，三人径直掉了下去。

　　三个人在洞里又打了一架，把开黑店的制服之后，穆苍和楚无束在寻找出口的时候发现，这个洞的构造十分怪异。
　　由此再查探之后发现，是洞中的有毒矿物溶解到水中使整个河流混着毒性。

　　在不打不相识后，男主角和男二号一起解决了白石镇的水源问题，很快分道扬镳。
　　一月之后楚无束回山时两人重遇，在后续的剧情里慢慢成了朋友。

　　韩溪雨觉得这个相识的剧情设计得不错，而整个剧情由于涉及水下戏份和山洞戏份，并不好拍。
　　今天的最后一场戏只是山洞中的部分剧情，是在室内搭建场景完成的。

　　在韩溪雨默默思索这个拍法是否真的能拍出剧本上的场景时，陈逢问道：“你觉得，穆苍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
　　“你没有来参加剧本围读——作为角色的演员，我想听听编剧的想法。”

　　剧本围读……这不是她不想参加，而是没人让她这个挂件参加。
　　要说也能接受，毕竟来剧组之前她没参与过任何剧本创作，完全是个“外人”。

　　“穆苍……”韩溪雨想了想，“他是个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某个点的人。他从小家庭和睦，没什么烦恼，有时候还很任性，但本性坚定善良，心怀梦想。虽然中途遇到很多打击，也会犯错，但最终仍然守住了自己。”
　　“不负初心。”韩溪雨总结。

　　她其实挺欣赏穆苍这个人物。
　　生活在那样的背景中，面对一个又一个能击毁人心的坎坷，他仿徨过，怀疑过，自暴自弃过，也想要放弃，可最后的最后，仍有一个东西在他心里光辉不灭，他循着那抹光辉，护着它到闪闪发光。

　　她自己不是那样坚定的人，就偶尔会特别羡慕佩服那样的人。

　　陈逢垂眼看着脚边：“穆苍确实从来没有彻底放弃过自己，所以才走到了最后。”
　　他的语调里有一点峰回路转的明亮通透，十分好听。

　　韩溪雨微微闭了下眼睛，声音几乎以一种知觉可察的行迹略过耳廓。
　　她在这一瞬间产生一个恍惚的想法。

　　她并不是此时此刻在与陈逢说话，而是很多年后，临死之时，回忆某一段人生。
　　同时她又在想，就这样下去好了。
　　没有波澜，没有坎坷，也无需浪漫，无需惊心动魄，平静地、没有分离地走下去。

　　这个想法短暂又缥缈，被一阵手机振动打断。
　　韩溪雨拿出手机扫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犹豫了一会对陈逢说：“我接个电话。”然后走到了一边。

　　她没有立刻按接通键，就这么望了一会屏幕，最后很迟钝地点了绿色。
　　“什么事？”
　　语气很平淡，脸色也淡下来，没什么表情。

　　听了对面说了几句话后，回了两句“不知道”“不认识”之后生硬地说了句“没有别的事就挂了”。
　　然后挂断了电话。

　　挂断之后也没有立刻走回来，等了会后对着天空长呼一口气，才恢复了平常的脸色。

　　陈逢能够感觉到，接到电话之后韩溪雨变得有点不一样。
　　该说是整个人都有点消沉还是寂寥，话明显少了，还有点走神。
　　他忍了半天，没有忍住，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韩溪雨发呆一样地随着声音抬头看他，反应有些迟钝。
　　虽然平常所见的她有时候也迟钝，但这两种迟钝并不一样。
　　她说：“什么？”

　　陈逢：“接了电话之后你就有点……不开心。”
　　韩溪雨反应过来：“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在思考。”

　　“嗯？”陈逢一时没明白，人在不开心的时候一般都是情绪占主导而不是思绪吧？
　　“你在思考什么？”他又问。

　　韩溪雨抬头看天：“思考怎么写出一个石破天惊、流传千古的剧本！”
　　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有生动的气势，令人觉得这天真的大话有了几分真诚的可信。
　　陈逢弯了弯眼睛，也跟着望天：“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得好好思考。”

　　两人这时候走到了一个小卖店，韩溪雨立刻抛下自己宏大的梦想，跑到冰柜前。
　　她回头望着还在后面的陈逢：“你吃冰激凌么？”
　　见陈逢摇头，她就拿了一盒去结账。

　　芒果口味的牛奶冰激凌，装在浅绿色的盒子里，有几分赏心悦目。
　　韩溪雨揭开盖子挖了一勺送进嘴里，熟悉的香味立刻涌入嘴巴鼻腔。

　　真甜！
　　她颇为可惜地把冰激凌递到陈逢面前，皱着眉头：“你真的不吃么？”

　　陈逢低头看一眼明黄色的冰激凌，还是摇头：“会水肿，影响拍戏。”
　　“吃冰激凌也会水肿？？！！”
　　天哪，是她见识短浅了，人与人真是有很大不同，她从没见过吃冰激凌会水肿的人。

　　韩溪雨收回自己的冰激凌，又吃了一口，满口清甜令她更加遗憾地说：“演员可真辛苦，连冰激凌都不能吃。”

　　陈逢失笑：“这算什么辛苦？”
　　“吃甜的会让人开心啊，开心加倍。”
　　至于吃完之后长胖的事，那不是在吃的时候该考虑的事。

　　“那倒是。不过，不水肿、能好好拍戏也是一件开心的事。所以没什么辛苦的。”
　　“嗯。”韩溪雨果断地肯定了陈逢的话，同时一边吃冰激凌一边思考着什么时候能在剧里再看到陈逢。

　　上一部戏陈逢只是救场的戏份，剪出来没有多少时间，而《沧海》又刚拍，现在的规划拍摄周期是四个月，拍摄完之后到后期剪辑再到审核，最快也要再等三个月。
　　就这样等等等，她的病还不知道会不会再恶化下去呢。

　　果然靠自己治病是件不靠谱的事……等等！韩溪雨突然又想到一个办法。
　　在脑子里快速思考一遍可行性之后，她神情激动，眼睛映着阳光像是在发亮。
　　她问陈逢：“你有女朋友么？”

　　这问的太突然，陈逢明显地愣怔了一下，回：“没有。”
　　韩溪雨再接再厉：“那你找一个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