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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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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电话之后韩溪雨发呆了好一会。
陈逢会答应这件事,她只觉得……不可思议。
她跟陈逢并不相熟,打电话之前有诸多顾虑,但因为最终陈逢答应了,她觉得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不再是问题。
陈逢如果能够继续做演员,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她也许能够再次找回对感情的感知。
去跟导演说这件事的时候,导演并没有什么表示,只说:“能拍武戏就行。”
显然对这个来救场的演员并没有太多期待。
韩溪雨跟陈逢解释过前因后果,她自己也知道这是件麻烦事。
即使陈逢说他会来,但当第二天一早他出现在剧组酒店的时候,韩溪雨还是超乎想象地雀跃。
侍卫的剧情并不复杂,只不过死亡的那场刺杀戏是个重场,武戏不可或缺。
陈逢拿到剧本之后就去了剧组,韩溪雨没能跟他说什么话。
在剧组时陈逢则是一直跟着拍摄走。
他看着其他演员表演,看着镜头运转,眼睛里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专注得旁若无人。
韩溪雨跟在剧组里,偶然看到这样的陈逢,会想知道这个时候的他在想什么,或许也什么都没有想。
在那个重场戏开拍之前,武指过来给陈逢讲动作。
那些复杂的动作光从语言上韩溪雨连想象都不好想。
陈逢听得很认真,不时点头应声。
武指似乎忽然想起什么,上下看了一眼陈逢,问道:“这些是需要一点基础的,如果做不到的话,我可以稍微调一调。”
陈逢微笑:“不用,我都记下了。”
武指就什么也没说。
下午,布置好拍摄场地之后,开始分解剧情拍摄。
重场武戏先拍。
剧组租了当地影视城拍摄基地的一个古代院落。
这场戏里除了刺客之外有名有姓的角色只有男主角、女主角以及男二号和侍卫。
女二号则因为不懂武,在打斗一开始的时候就被推到一边去了。
男女主因为武功高强的设定,动作戏不少。
韩溪雨看着他们身上吊着威亚,飞上飞下,一个后空翻落地的动作因为身形不稳、翻到一半姿势完全被打乱,不得不重来多次。
演员疲惫得瘫在地上两个人才给拉起来。
最后由于女主角的演员实在是做不好这个动作,不得不用了替身,男主角则勉强过了关。
到陈逢的戏份时,威亚师傅又过来检查了一遍,武指也过来再次确认动作。
陈逢穿着戏服,侧耳听武指讲话。
侍卫的服装深蓝与白色相间,袍袖和裤腿都利落地束着,高马尾上发带简洁。
韩溪雨心想,她看陈逢的第一印象果然不错。
他适合这样简单又意气的装扮。
听武指讲话的陈逢认真而放松,脸上挂着一点自然而然的笑。
等到执行导演一声Action之后,他脸上的神情就忽然变了。
韩溪雨听说过一秒入戏,但第一次亲眼见到一秒入戏后像是成了另一个人。
她平常所见到的陈逢温和沉静,常常笑着,就像很多青春恋爱剧本里的邻家哥哥,带着一股子很干净的气息。
穿上戏服的他气质更明显了起来,但依然比不上入戏那一秒整个人的变化。
是戏又非戏,好像他就是那个剧本里的角色本人,让人的目光忍不住跟着他走。
镜头中的陈逢目光锐烈,在朝一边躲着的郡主望去一眼后就专心应付着眼前的刺客。
还没来得及拔剑时,闪身避开了由专业武术人员蒙面扮演的刺客。
刺客在惯性中往前倾,陈逢迅速闪到他身后,以剑柄将他击倒在地。
另一个刺客此时从侍卫的斜前方直指着剑向他的胸膛,腰上仅仅吊着一根威亚线的陈逢忽然凌空而起,旋身在半空中转了两周,右脚先着地后,左脚后退小半步落地,躲开了刺客的一击,并将手中剑刺了出去。
这一套动作记录在镜头里不过十秒的时间,到导演喊Cut之后,现场很多人花了更长时间去回味刚刚行云流水的镜头。
武指甚至激动地跑过去拍了拍陈逢的肩背:“不错啊!连借力都不需要就能做这套动作。”
陈逢已经敛了戏中严肃紧张的神情,略略低头颔首,浅笑着:“没出错就好。”
韩溪雨在一边天马行空地想着,陈逢可能天生是个侠客。
很快进入下一场拍摄,接连几个动作顺利完成后,侍卫的武戏已经结束,到了终局的死亡戏份。
在男女主和侍卫解决掉几个刺客后,两方都多多少少负了伤。
其中一个倒地的刺客没死透,睁着血流模糊的一双眼从地上扫视现场,在看到躲在墙边一排竹子旁边的女二号时,想再拉一个垫背,提着刀鼓着最后一口气冲了上去。
在他的刀要砍向女二号时,侍卫的剑隔空直直刺进了他的后背。
手中举起的刀先落到了地上,随后整个人倒下。
没了刺客身影的遮挡,郡主与侍卫的脸出现在彼此的视线中。
郡主惊慌未定,圆睁着眼睛,不敢看倒在自己面前的刺客。
侍卫隔着几个横着的尸体,见郡主被护下后,恐惧的神情消散,一瞬间换上温柔神色,又很快敛去。
他急急赶到郡主身边,确认她并没有受伤之后,正要唤一声“郡主”时,一柄长刀从身后刺穿了他。
眉头因刺痛皱了起来,见郡主惊惶的神色后,又忍着疼舒展了些,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将那声“郡主”唤了出来。
“您回府去罢,外面不安全。”
郡主被血腥刺激出了眼泪,只顾着摇头,说不出话来。
侍卫没撑住,半跪了下来。
他的目光已全然没有对付刺客时的锐利,也没有平常的严肃拘谨,只剩落寞和无奈。
在眼前人的眼泪上流连一会后,终是移开了,半抬起的手也未再抬起。
“我不能再保护您了……”
这一声很低,淹没在剧痛的虚弱里。
侍卫彻底死去了。
郡主的泪水凝结在眼眶里,愣愣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忽然唤了一声他的名字:“阿恒。”
本段剧情结束。
韩溪雨屏住呼吸盯着场地中央的陈逢,看他手撑着地站了起来,顺手撩了下落到肩膀前面的马尾,跟过来的拍摄助理打了招呼后往休息区走去。
还有一场回忆戏份,也会在今天拍完。
韩溪雨看陈逢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靠着椅背,坐了一会后就被化妆师带进去换妆。
女二号把她叫了过去,问后面的剧情。
“为什么要把原来的戏份改成回忆?郡主会回忆一个侍卫吗?”
“侍卫虽然只是侍卫,但他从小就被训练来保护郡主,也陪着郡主一起长大。郡主因为自己的身份和性子把侍卫当做微不足道的存在,但在侍卫为了保护自己而死后,她那些原本不放在心上的记忆会复苏几分。”
“……”女二号一脸茫然。
韩溪雨进一步解释:“郡主虽然娇惯任性,但不是残忍无情的性格。和侍卫这么多年的相处,总会有一两件事情记着。她离侍卫最近,听到了他最后一句话,也就会想起跟这句话有关的事情,就是接下来要拍的这场戏。”
女二号露出懂了的表情。
韩溪雨不再说话,想起进了化妆间的陈逢,不知出来了没有。
正要往化妆间的方向看时,和一张脸对了个正着。
“陈逢?”
认出这张脸没有花时间,叫出这个名字花了点时间。
已经换了一身干净戏服的陈逢在她身侧两步,正是从化妆间过来的方向。
他看着她的表情有点意外,眼睛因为情绪显得圆了些,加上改了个更年轻的妆容,看起来就像个清秀的少年:“你好像很了解这两个角色?”
韩溪雨还没说话,女二号就站了起来:“这几场戏全是她改的,她不了解谁了解?”
韩溪雨默了。
她没跟陈逢提起自己的工作,解释想要他来救场也只是说原本的演员受伤,根本没提自己的事,也是觉得提不提都没有差别,毕竟原剧本她没有参与。
陈逢似乎是明白了过来,眼睛又恢复成原来的形状,微微扬着:“原来如此。”
女二号看着两个人,又站了出来:“你们认识?”
她并不知道替换原来演员的陈逢是从哪来的,有此一问也正常。
韩溪雨答:“认识……”
话就尴尬地停在这,因为她不知接下来是不是合适说一句“我们是朋友”。
她开始反思这个问题,她跟陈逢算是朋友吗?
好像自打认识以来,都是她在给陈逢添麻烦。
韩溪雨进一步反思,自己以前是这么爱惹麻烦的人吗?
并不是。她习惯性一个人解决问题。
那她对陈逢,是依赖?
不可能。
想不明白。
人与人之间,感情是最重要的连结点,偏偏她的感情太过短暂,稍纵即逝,没给她思索的余地,也就弄不明白。
她遇见陈逢之后,好像全凭本能。
“我们是朋友。”
韩溪雨听见陈逢说。不是邻居,是朋友。
她抬头看他明亮的眼神,又忽然觉得,朋友这两个字太普通了,不该仅仅如此,不想仅仅如此。
他们的谈话没有进行下去,最后一场回忆的戏份开拍。
回忆的戏份短暂而简单,只是一个少年于年少时许下的誓言。
没有人听到那个誓言,但少年以一腔热忱与鲜血,将誓言贯彻至生命尽头。
这一场回忆是他的开始,也是终局。
作为一个心在别处的不合格的工作人员,韩溪雨在无人注意的外场角落,偷偷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陈逢扮演的侍卫阿恒,望着远去的背影,眼神坚定而纯粹。
夕阳在他身后,正铺开灿灿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