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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日影西斜,暮色余晖洒落满地金黄。

      寿阳山下,停列三架车马。

      折枝扶着俞妃款款步上车驾,俞妃打开窗扇,与山门前送行的桓夫人挥手示意。

      尉凌在白苓身侧,扶她上车,从旁低声道谢:“多谢夫人相助。”

      白苓轻笑着摆手,俞妃不是愚蠢之人,岂能不知徐徐图之的道理,她其实并没多说什么,委实担不起这声谢。

      俯身进车厢时,见桓家母子仍未远去,她遥遥向二人福了福身子,掀帘进了车厢。

      尉凌翻身上马,与副将在前带队。

      车轮辘辘,缓缓驶向城内。

      桓原扶着母亲,目送一行人渐渐消失在眼前。

      桓夫人侧目瞧了瞧自家儿子,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是个体贴聪慧的,据俞妃娘娘说,其夫君也是一表人才。原儿,可莫要在人前失了分寸。”

      桓原望着车马扬起的微尘,漆黑的瞳色缩了缩,清冽出声,却微不可闻:“儿子明白……”

      .

      车驾在望川医府前停下时,天已大暗。

      望川府,门扉洞开,府门前悬着两盏灯早已燃起微光,等候多时。

      听到马声嘶鸣,众人皆出门相迎。

      白苓同俞妃道别,俞妃握着她的手轻抚,将一个冰凉之物塞进她掌心,“收下吧,是她的一片心意。”

      她翻开手心一看,正是那枚桓原没有送出的紫烟玉坠,这个她想必是将军夫人。

      “再推辞,便小家子气了。”俞妃佯装恼怒。

      白苓只好接过,拜别俞妃,提裙下车,见着几个熟悉的面孔候在门前,她弯了弯眉眼,唇边笑意浓浓,扬手打着招呼。

      俞妃自窗扇眉目温婉看向她,见她要送,柔声嘱咐:“夜凉,快些回屋吧。”

      白苓轻声应下,微微福身,恭送俞妃车驾远去。

      车驾方才驶远片刻,刘英、常乐就兴冲冲扑来,娇俏地腻在白苓怀里。

      “师父这是什么呀?”

      英子瞧着方才仆从递过来的油纸盒子,糯糯地撒着娇。

      其实她早闻着了,甜滋滋的,里头定是点心吃食。

      白苓勾了勾英子鼻尖,将东西递过去,“小馋猫。”

      那寿阳寺特有的点心——杏仁软糕,是将杏仁碾成汁水,再加入江蓠所制琼脂,经小火慢熬,后放凉自然成形,切片嵌入糕点,蘸以桂花熬制的蜜浆食用,甜而不腻,甚得小孩欢喜。

      常乐、英子得了允诺,提着点心便吧哒吧哒跑回房里。

      “丫头,这几日没碰着什么意外吧?”刘叔一脸关切。

      马伯皱了皱眉,侧目:“怎么说话呢?该问顺利否?”

      “呀呀呀,瞧我,这几日可还顺利呀?”

      白苓见状,心中拂过阵阵暖意,粲然点点头,“家中一切可好?”

      “好啊,好着呢!”刘叔爽朗一笑。

      沧澜立在阶上,眉眼含笑,提醒道:“回府再叙。”

      众人一道入内。

      方踏入院中,一股浓重的苦涩之气扑鼻而来。

      白苓蹙紧了眉头,眼神询问师兄沧澜。

      沧澜会意,似想到趣事,又好笑地摇摇头,“是那位罗院使。”

      “那个糟老头又咋了?”刘叔浓眉一挑,言语间不甚愉快。

      马伯安抚地拍了拍刘胡子肩膀,解释道:“你临行前,不是托我递信去罗院使。当天下午,罗院使便赖在府里,说什么也不肯走,非要亲自试试血滴子浸药,才肯罢休。”

      那日折枝姑姑经俞妃娘娘授意,终是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储芜殿有自己的小厨房,熬些补药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俞妃便是借此作掩饰,先命人将血滴子熬制成汤,再将原本药方中的药材浸在毒汁中,阴干。在煎药时,悄无声息地将无毒的药材调包。是以,纵然罗院使心细,日日查验药渣,也难以发现异样。

      俞妃身边服侍的都是从府里带去的老人,最是忠心不过。可想想,除了折枝知悉内情,其余等人怕是连血滴子是什么都不清楚,只是盲目听从俞妃的指示,又不敢泄露半分。

      刘叔很是激动,“那老家伙就是头倔驴,我揪着衣领将他提出去,他就借了梯子要爬进来,那细胳膊细腿,瘦得干柴似的,啪一下摔在地上,给我吓了一跳,生怕他有个好歹讹上咱。”

      “沧澜都说了,这毒株可以送给他,让他带回府好好琢磨,结果!嘿!这老头又嚷着夫人勒令不许他在府里侍弄药材……自家不能糟蹋,便来糟蹋咱院子,气得我火冒三丈,却又奈何不了他。”

      白苓想了想这个画面,膀大腰圆丈二高的刘叔将清瘦的罗院使揪着领子丢出府,扑哧一下乐出声。现下她倒是悟了,为何师兄笑而不语。

      她抿了抿嘴角,强压下唇边的笑意,亲昵地挽上刘胡子的胳膊,“罗院使痴迷医术久矣,左右这气味于人无害,您就别与他计较了,气坏身子可不划算。”

      她说着,取出佛寺求来的符纸,捧在刘叔眼前,“您晚些时候将常戴的护腕给我,我将这平安符缝入您的护腕中,保佑您水路通达,无风无浪。”

      她又转头朝马伯、师兄扬了扬手中的平安符纸,“见者有份。”

      “哎呀呀,苓儿有心了。”刘胡子大喜,转眼将不愉快抛诸脑后,一个劲儿夸赞白苓体贴暖心。

      三人相视一笑,刘叔今后定是个女儿奴。

      .

      她回来的晚,用过饭后,已是亥时三刻。

      刘英、常乐久不见她,央着要与她同睡。两个女郎将她夹在中间,一左一右地搂着她,缠着她讲寿阳山好玩的地方。

      才讲过一半,身边就响起微弱的鼾声。

      白苓一瞧,两个都沉沉地合了眼皮,不禁失笑,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吹熄了烛火。

      正摸黑回床时,忽闻门外有人低声唤她。

      她心中疑惑,开了门,借着月色看去,原是沧澜师兄。

      沧澜看了眼屋内,寂静无声,知道两个家伙睡了,压低声音道:“前日,皇上遣高内官来传话,邀你我去明晚的中秋宫宴,也是答谢宴。”说着又递过一个明黄的折子,“这是皇后下的贴子。”

      白苓接过来,借着月色大致读过,疑惑:“为何还分别知会?”

      沧澜眉头微蹙,“想来皇上与皇后事先没有商量吧,明日早些进宫,你随我先见过陛下,再去皇后那处吧。”

      “我还当什么要紧的事呢。”白苓松掉一口气,“好啦,师兄快去歇息吧。”

      明月当空,星斗闪烁。

      沧澜看着阖紧了门,默默叹了声,自从知道师父过往,他便对当今天子尤为忌惮,希望明日只是简简单单的谢宴。

      .

      城南,弱水巷,一座不起眼的宅邸。

      院中未掌灯,阒无人声。

      只有淡淡月辉撒下,若不细看,极难发现院中各处角门,隐在暗处值守的甲兵。

      密闭的暗室中,只燃着一盏烛火,光线昏黄幽暗。

      暗室陈设简单,靠里贴墙竖着一处盛书的架几,架上除了书目,还存放着数个大小不一的雕花匣龛。架几旁置着一方低矮的书案,书案上,盛放着一个打开的木匣,里头空空如也。

      房中除此外,再无其他。

      宁瑄一袭暗银玄服,负手而立,半个身子隐在黑暗中,身后跪着三人。

      为首之人,便是路千。

      “属下失职,请爷责罚。”三人齐声道。

      今日,三殿下离京,与世子告别。偶然间,提起神医白苓救下皇后一命,言语间不乏感激与佩服,还颇觉好笑地说起她的传闻,分明是个年轻貌美的妇人,却被谣传成个妖怪,有说其膀肥腰圆的,还有说她年过五旬不男不女,真是越传越离谱,徒引人发笑。

      他在旁听着,察觉到世子爷周身气息霎然凝滞,一时额间、后背冷汗津津。

      近日,不是没有听过“白苓”这个名字,只是他也曾去过医府,还见到了人,那分明是个豹头环眼的壮汉啊!如何……如何又成了年轻妇人?

      世子当时的眼神,冷若冰刃,直叫人觉得身上穿透了几个冰窟窿。他忙不迭再去探,却被告知“白苓”随贵人出行,不在府内……

      室内久久寂静无声。

      路千悄悄抬起眼皮,烛芯噼叭,幽暗的光线打在世子轮廓分明的面庞。他神色不明,视线凝在墙上的画卷,负在身后的右手微微蜷起,拇指无意识地转动着食指上的翡玉扳指。

      这画卷便是匣中之物,画纸不过是次等竹纸,已有泛黄的迹象,却装裱精致,足可见收藏者爱惜。

      半晌。

      “望川医谷…”宁瑄声似低喃。

      难怪……难怪……

      寻了这么多年皆杳无音信,一处一处,一寸一寸,几乎掘地三尺……

      四处游历,却偏偏不愿见他。

      宁瑄以手覆面,似自嘲般地低笑一声。

      那泛黄的画卷上,笔墨寥寥,却栩栩如生地勾勒出落英漫天,树下的白衣少年身困木轮椅,眉眼间一片柔和,少年墨发如瀑,微微仰着头,伸手向空,一瓣梨花打着旋儿缓缓落于他的掌心。

      而如今,他满眼阴鸷,更甚往昔。

      宁瑄手臂轻抬,指腹摩挲着画卷落款——字迹飘逸的二字「白苓」,与她从前隽秀圆润的字体截然不同…..

      他可,真是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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