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棠夏寂》阿漾zz

6、第 6 章

　　三日后，储芜殿。

　　这不过调养了几日，俞妃的气色已然红润了不少，隐隐泛起红润光泽。

　　皇帝立在床边，看着女官一勺一勺将褐色药汁喂进贵妃嘴里，龙颜大喜。

　　“不愧是常山调教出来的，果然妙手！高由，赏！”

　　白苓候在床榻五步外，福身谢过。她眼帘轻掀，俞妃娘娘气色虽红润了，但一双眼睛却如死寂池水，看不到一点神采，更甚初见那日。她并没有改动药方，只是取药、煎药、服药三步不假他人之人，眼神留意着一刻没有离开。

　　果然是药出了问题。

　　白苓清浅的眸光，在近身服侍的女官瘦削的背影上停留片刻。

　　这几日，她已大致摸了清楚。

　　俞妃是圣上府里的老人，圣上尚未登基时便进了王府，之后入了深宫，得了俞字封号，位列四妃之首，淑荣尊贵，又得皇帝爱护，想来生活该很是滋润，可奇怪的是，膝下竟无一名子嗣…

　　她向折枝姑姑打听，俞妃娘娘可曾与人交恶，或引人嫉恨？

　　折枝是什么情态？

　　先是惊慌，以为有贼人加害娘娘。而后，听她疑心下毒，反而镇定自若，只道，娘娘在宫中身份特殊，并不出门走动，与宫中贵人娘子也并无交情。俞妃娘娘素来清心寡欲，从不犯人。是以，也并未招人嫉妒。

　　若我不犯人，人便不犯我，那宫中又如何多出几多冤魂。

　　可，折枝姑姑为何竟如此笃定？

　　以及，夜间，殿中庭院里，坑坑挖挖之声……窸窸窣窣的，着实扰人清梦啊……

　　宫中秘辛，大多曲折不净，白苓亦无心探听，只想着尽快找到症结，将人医好，好回西南望川。

　　却不想，午后才用过膳食，便被神色慌张的宫娥请去凤栖宫。

　　皇后娘娘饮下一盏酥叶羹，忽而冷汗淋漓，腹痛难当，片刻便昏了过去。白苓忙吩咐殿中小宫娥知会折枝姑姑一声，匆匆离开。

　　凤栖宫。

　　白苓步履匆匆，裙裾翻飞。

　　进入殿中，一个面颊红肿，发丝散乱的宫婢，正由两个紫衫内侍架着往外拖去，唇边蜿蜒着血迹，凄声不断哭号道：“娘娘饶命。”

　　白苓蹙眉，扫了眼圆形桌案上端放的玉盏，在女官的指引下见到昏迷不醒的皇后。

　　皇后虽年过半百，但发丝乌亮，只鬓角微微生了霜华，可见平日保养地极好。但此刻，她双目紧闭，沉沉昏睡，唇边苍白没有半分血色。

　　白苓诊了诊，脉象沉紧，搏动虽弱却渐渐趋于平稳，心弦放松了些，她轻叹一息，幸好皇后身子骨硬朗。

　　“姑姑，我施针后，娘娘或许醒来，也或许呕吐不止….”

　　“奴婢知道，这就去备着痰盂。”

　　银针施下，皇后悠悠转醒，忽而捂着胸口，伏在床边大声呕吐起来。白苓从旁看着，直至皇后除了苦胆黄水再不能倒出别的，这才起身，去查看那碗酥叶羹。

　　酥叶羹，不是什么精致吃食，用料多取自五谷，碾磨成粉再和入薯粉，制成柳叶形状，蒸干阴储。常备于贵人食欲不佳时，掰碎了与干果蜜脯一同倒入羊奶中，搅拌搅拌便可食用，算是一道餐前开胃的点心。

　　据月朔姑姑道，娘娘今日只用了些糖梨水，再者便是酥叶羹，并未吃下别的。天虽入秋，却还有些炎热，娘娘本欲吃些冰盏子，被她劝住，这才想吃些酥叶羹。

　　白苓细细翻搅着，眼尖地看到几粒青缇晒制葡干染了些怪异的颜色，色泽鲜亮，不似霉点，倒有些肖似江湖中的复芷干。

　　复芷干，大小不及指甲盖一半，由蛇舌、半莲、车前等诸多寒性极大之物炼制。

　　她捡出一片，触感确实不似果脯柔软，轻轻咬下一点，舌尖甜涩，入喉发苦，确是复芷干无疑。

　　此物寒凉，若服半片，便是清火利器，可看看碗中，娘娘只怕用下很不少。

　　若非前日沧澜师兄提及，她也不会想到江湖草莽间传用之药，怕只会当是娘娘受了暑气，吃坏了肚子。

　　京中贵人，大多矜贵非常，而江湖门派炼制粗糙，药丸难免混杂进污脏。

　　这复芷干，即便是边陲之地衙门里的判师都不屑品用，又遑论上京呢。

　　一次，两次…….

　　便是她再不想疑心，也很难不联想到储芜殿中那位。

　　但，她到底不是宫中之人，并不好参与其中，寻了说辞，便返回储芜殿。

　　殿中寂静，汤药之气浓郁。

　　白苓行至偏殿，瞥过院内花圃新载种的几株菊株，在前驻足片刻，侧身问引路宫娥，“俞妃娘娘可是偏爱菊花？我瞧这满园的月红都快拔了个精光呢。”

　　宫娥颤了颤身子，垂首道：“神医误会，如今入秋，娘娘郁结，见不得落花，便叫宫人们换些秋日的花品。殿中花圃众多，娘娘体恤奴婢们，便命隔几日换一些，这才看来凌乱了些。”

　　分明地都不沾，又如何见不得落红。

　　“原是如此。我颇精通些养花之道，娘娘若是需要，我亦可帮扶一二。”

　　白苓清亮的眼眸不着痕迹地自宫人瑟瑟的肩头移开。

　　她回到房中，收拾了医囊，坐在圆案前，双手支在下颏，凝着面前的白玉小盏，陷入沉思。

　　不似血滴子一株千金，这复芷干两块铜板便能买上一些，在江湖市井流传甚广，宫里御医也定然知晓，她瞒不了多久。

　　可若言明，她又实在不知皇后与俞妃之间纠葛，不知如何道出才能让皇后娘娘不那么……恼怒？

　　门外忽地传进声响。

　　“夫人，娘娘传您过去叙话。”

　　白苓睫羽翕动，揉了揉脸颊，终是到了。

　　储芜殿，正殿。

　　白苓款款入内，在折枝姑姑的示意下，于一方黑檀软杌坐下。

　　折枝回到床边，在俞妃身后垫了几个靠背，将人搀着扶坐起来，而后又掖了掖被角，才遣着宫人退下，轻轻阖上了门。

　　白苓面色淡然，掠过床头小几上已经见底了的汤药，轻叹了一息。

　　“你都知道了。”俞妃面如蜡纸，眼眸沉沉地看向她，又缓缓移开，望向窗外。

　　白苓默了默，轻声道：“俞妃娘娘，佛家有一言，谓「天雨不润无根之草，佛法不度无缘之人」，为医者亦是如此，再精妙的医术恐也难救自伤之士。”

　　俞妃闻言，身子微微后仰，深深闭了闭眼，“她如何了？”

　　白苓有些许不悦。

　　“若娘娘是指皇后娘娘，那民妇许得向您道一声遗憾。月朔姑姑发现的及时，那些……”她言语微凉，眸色漆黑，深深望了眼俞妃，继而道：“娘娘已悉数吐了出去，只刺激了些肚肠，并无大碍。”

　　俞妃微蹙的眉头松了些，似轻舒出一口气。

　　没有哪个大夫会对一个自戕的病患产生好感或怜悯，尤其，会下毒伤人的病患。用这种法子将她引开，好服下掺了料的汤药，实在让人心寒。

　　想毕那园圃，便是俞妃所服之药的药渣的归处。

　　白苓暗暗叹了一声，启唇道。

　　“民妇明白娘娘的意思，今夜便再不叨扰，稍候民妇便出宫去。只是临行前，民妇还有几句话想同娘娘说。”

　　俞妃面有倦怠，似很累的样子，微微抬了抬指节，“说吧。”

　　“师父他，很看重您，您若……他会难过的。”

　　俞妃闻言，指节僵了一瞬，又缓缓握紧成拳，似在隐忍。

　　“人生不过百年，除去夜梦，又只剩下五十载，年华易逝易蹉跎，娘娘又何苦催赶着时间……还望娘娘三思……”

　　言毕，深深福了福，转身离去。

　　俞妃怔了一瞬，再抬眼，那纤细背影已至门前。

　　“娘娘若是反悔了，可派人至城西逐阴堂传个话，民妇随传随到。”说完，推门出去。

　　日影将歇，余晖洒落，白苓开门间，绯红霞光铺落满地，俞妃痴痴地看着，如同稚儿，顷刻，木门阖上带走光亮，俞妃眼睫颤了颤，闪过痛色。

　　宫道上。

　　宫门才开出一点缝隙，她就看到候在马车旁的刘叔，欣喜地朝他招招手。

　　“丫头！”刘胡子兴冲冲上前，顺手接过她手里的医囊，将人转了个圈，叹道：“瘦了。”

　　白苓弯眉轻笑，刘叔什么时候看她，她都是干柴一个，是以，刘叔的话当不得真。

　　“上车，回去叔给你做些爱吃的。”说着将人扶上车，坐在厢前车儿板子，驾马缓缓行驶，“丫头想吃什么？”

　　说起来她还真有些馋了，她倚靠着车厢，舔了舔唇：“苓儿想尝一盏子羹汤。”

　　“那正巧，今日现宰的牛肉，回去便给你炖一锅香香烂烂的牛腩。”

　　白苓轻笑起来，唇边两个梨涡若隐若现，“那自是极好极好。”她掀开一小缝车帘，疑惑：“这不是去城西的路，刘叔，咱们这是去哪儿？”

　　“嗳，忘了同你说，这次赴京的人多，马伯那儿就两间小厢房，现下还有两个小女郎，颇不方便。我安置了处院子，不大，但胜在精致。就在华英巷，瞧，再过个弯便是。”

　　华英巷，京中达官贵胄多住在此巷。

　　端王府自然也是……

　　白苓心头颤了颤，“叔，您已付了银钱？房契可去官府盖过印了？华英巷寸土寸金，您如何买得？”

　　“你莫要担心，皆已置办妥当了。说来也巧，赶上个外放的京官着急出手。见我这山野莽汉的模样，人家本不想卖，但一听望川医谷的名号，态度一下就变了，还给咱打了半折。放心，没使多少银钱，划算的很。”

　　白苓闻言，一下瘫坐回软榻上。

　　现下，怕要担心的更多。

　　三日后，储芜殿。

　　这不过调养了几日，俞妃的气色已然红润了不少，皮肤不再暗沉发黄，隐隐泛起光泽。

　　皇帝立在床边，看着女官一勺一勺将褐色药汁喂进贵妃嘴里，龙颜大喜。

　　“不愧是常山调教出来的，果然妙手！高由，赏！”

　　白苓候在床榻五步外，福身谢过。她眼帘轻掀，俞妃娘娘气色虽红润了，但一双眼睛却如死寂池水，看不到一点神采，更甚初见那日。她并没有改动药方，只是取药、煎药、服药三步不假他人之人，眼神留意着一刻没有离开。

　　果然是药出了问题。

　　白苓清浅的眸光，在近身服侍的女官瘦削的背影上停留片刻。

　　这几日，她了解到，俞妃是圣上府里的老人，圣上尚未登基时便进了王府，之后入了深宫，得了俞字封号，位列四妃之首，淑荣尊贵，又得皇帝爱护，想来生活该很是滋润，可奇怪的是，膝下竟无一名子嗣…

　　她向折枝姑姑打听，俞妃娘娘可曾与人交恶，或引人嫉恨？

　　折枝是什么情态？

　　先是惊慌，以为有贼人加害娘娘。而后，听她疑心下毒，反而镇定自若，只道，娘娘在宫中身份特殊，并不出门走动，与宫中贵人娘子也并无交情。俞妃娘娘素来清心寡欲，从不犯人。是以，也并未招人嫉妒。

　　若我不犯人，人便不犯我，那清宫剧里也就没有那么多枉死的亡魂了….

　　可，折枝姑姑为何竟如此笃定？

　　以及，夜间，殿中庭院里，坑坑挖挖之声……窸窸窣窣的，着实扰人清梦啊……

　　宫中秘辛，大多曲折不净，白苓亦无心探听，只想着尽快找到症结，将人医好，好回西南望川……

　　却不想，午后才用过膳食，便被神色慌张的宫娥请去凤栖宫。

　　据闻，皇后娘娘饮下一盏酥叶羹，忽而冷汗淋漓，腹痛难当，片刻便昏了过去。白苓忙吩咐殿中小宫娥知会折枝姑姑一声，匆匆离开。

　　凤栖宫。

　　白苓步履匆匆，裙裾翻飞。

　　进入殿中，一个面颊红肿，发丝散乱的宫婢，正由两个紫衫内侍架着往外拖去，唇边蜿蜒着血迹，凄声不断哭号道：“娘娘饶命。”

　　白苓蹙眉，扫了眼圆形桌案上端放的玉盏，在女官的指引下见到昏迷不醒的皇后。

　　皇后虽年过半百，但发丝乌亮，只鬓角微微生了霜华，可见平日保养地极好。但此刻，她双目紧闭，沉沉昏睡，唇边苍白没有半分血色。

　　白苓诊了诊，脉象沉紧，搏动虽弱却渐渐趋于平稳，心弦放松了些，她轻叹一息，幸好皇后身子骨硬朗。

　　“姑姑，我施针后，娘娘或许能够醒来，也或许会呕吐不止再昏睡过去….”

　　“奴婢知道，这就去备着痰盂。”

　　银针施下，皇后悠悠转醒，忽而捂着胸口，伏在床边大声呕吐起来。白苓从旁看着，直至娘娘除了苦胆黄水再不能倒出别的，这才起身，去查看那碗酥叶羹。

　　酥叶羹，不是什么精致吃食，用料多取自五谷，碾磨成粉再和入薯粉，制成柳叶形状，蒸干阴储。常备于贵人食欲不佳时，掰碎了与干果蜜脯一同倒入羊奶中，搅拌搅拌便可食用，算是一道餐前开胃的点心。

　　据月朔姑姑道，娘娘今日只用了些糖梨水，再者便是酥叶羹，并未吃下别的。天虽入秋，却还有些炎热，娘娘本欲吃些冰盏子，被她劝住，这才想吃些酥叶羹。

　　白苓细细翻搅着，眼尖地看到几粒青缇晒制葡干染了些怪异的颜色，色泽鲜亮，不似霉点，倒有些肖似江湖中的复芷干。

　　复芷干，大小不及指甲盖一半，由蛇舌、半莲、车前等诸多寒性极大之物炼制。

　　她捡出一片，触感确实不似果脯柔软，轻轻咬下一点，舌尖甜涩，入喉发苦，确是复芷干无疑。

　　此物寒凉，若服半片，便是清火利器，可看看碗中，娘娘只怕用下很不少。

　　若非前日沧澜师兄提及，她也不会想到江湖草莽间传用之药，怕只会当是娘娘受了暑气，吃坏了肚子。

　　京中贵人，大多矜贵非常，而江湖门派炼制粗糙，药丸难免混杂进泥土或是其他。

　　这复芷干，即便是边陲之地衙门里的判师都不屑品用，又遑论上京呢。

　　一次，两次…….

　　便是她再不想疑心，也很难不联想到储芜殿中那位。

　　但，她到底不是宫中之人，并不好参与其中，寻了说辞，便返回储芜殿。

　　殿中寂静，汤药之气浓郁。

　　白苓行至偏殿，瞥过院内花圃新载种的几株菊株，在前驻足片刻，侧身问引路宫娥，“俞妃娘娘可是偏爱菊花？我瞧这满园的月红都快拔了个精光呢。”

　　宫娥颤了颤身子，垂首道：“神医误会，如今入秋，娘娘郁结，见不得落花，便叫宫人们换些秋日的花品。殿中花圃众多，娘娘体恤奴婢们，便命隔几日换一些，这才看来凌乱了些。”

　　分明地都不沾，又如何见不得落红。

　　“原是如此。我颇精通些养花之道，娘娘若是需要，我亦可帮扶一二。”

　　白苓清亮的眼眸不着痕迹地自宫人瑟瑟的肩头移开。

　　她回到房中，收拾了医囊，坐在圆案前，双手支在下颏，凝着面前的白玉小盏，陷入沉思。

　　不似血滴子一株千金，这复芷干两块铜板便能买上一些，在江湖市井流传甚广，宫里御医也定然知晓，她瞒不了多久。

　　可若言明，她又实在不知皇后与俞妃之间纠葛，不知如何道出才能让皇后娘娘不那么……恼怒？

　　要不……她去告诉圣上？

　　门扉轻叩。

　　“夫人，娘娘传您过去叙话。”

　　白苓睫羽翕动，揉了揉脸颊，终于来了。

　　储芜殿，正殿。

　　白苓款款入内，在折枝姑姑的示意下，于一方黑檀软杌坐下。

　　折枝回到床边，在俞妃身后垫了几个靠背，将人搀着扶坐起来，而后又掖了掖被角，才遣着宫人退下，轻轻阖上了门。

　　白苓面色淡然，掠过床头小几上已经见底了的汤药，轻叹了一息。

　　“你都知道了。”俞妃面如蜡纸，眼眸沉沉地看向她，又移开，望向窗外。

　　白苓默了默，轻声道：“俞妃娘娘，佛家有一言，谓「天雨不润无根之草，佛法不度无缘之人」，为医者亦是如此，再精妙的医术恐也难救自伤之士。”

　　俞妃闻言，身子微微后仰，深深闭了闭眼，“她如何了？”

　　白苓有些许不悦。

　　“若娘娘是指皇后娘娘，那民妇许得向您道一声遗憾。月朔姑姑发现的及时，那些……”她言语微凉，眸色漆黑，深深望了眼俞妃，继而道：“娘娘已悉数吐了出去，只刺激了些肚肠，并无大碍。”

　　俞妃微蹙的眉头松了些，似轻舒出一口气。

　　没有哪个大夫会对一个自戕的病患产生好感或怜悯，尤其，会下毒伤人的病患。用这种法子将她引开，好服下掺了料的汤药，实在让人心寒…

　　想毕那园圃，便是俞妃所服之药的药渣的归所…

　　白苓暗暗叹了一声，启唇道。

　　“民妇明白娘娘的意思，今夜便再不叨扰，稍候民妇便出宫。只是临行前，还有几句话想同娘娘说。”

　　俞妃面有倦怠，似很累的样子，微微抬了抬指节，“说吧。”

　　“师父他，很看重您，您若……他会难过的。”

　　俞妃闻言，指节僵了一瞬，又缓缓握紧成拳，似在隐忍。

　　“人生不过百年，除去夜梦，又只剩下五十载，年华易逝易蹉跎，娘娘又何苦催赶着时间……还望娘娘三思……”

　　言毕，深深福了福，转身离去。

　　俞妃怔了一瞬，再抬眼，那纤细背影已至门前。

　　“娘娘若是反悔了，可派人至城西逐阴堂传个话，民妇随传随到。”说完，推门出去。

　　日影将歇，余晖洒落，白苓开门间，绯红霞光铺落满地，俞妃痴痴地看着，如同稚儿，顷刻，木门阖上带走光亮，俞妃眼睫颤了颤，闪过痛色。

　　.

　　宫门才开出一点缝隙，她就看到了候在马车旁的刘叔，欣喜地朝他招招手。

　　“丫头！”刘胡子兴冲冲上前，顺手接过她手里的医囊，将人转了个圈，叹道：“瘦了。”

　　白苓弯眉轻笑，刘叔什么时候看她，她都是干柴一个，是以，刘叔的话当不得真。

　　“上车，回去叔给你做些爱吃的。”说着将人扶上车，坐在厢前车儿板子，驾马缓缓行驶，“丫头想吃什么？”

　　说起来她还真有些馋了，她倚靠着车厢，舔了舔唇：“牛肉可好？”

　　“那正巧，今日现宰的牛肉，回去便给你炖一锅香香烂烂的牛腩。”

　　白苓轻笑起来，唇边两个梨涡若隐若现，“那自是极好极好的。”她掀开一小缝车帘，疑惑：“这不是去城西的路呀，刘叔，咱们去哪儿？”

　　“嗳，忘了同你说，这次赴京的人多，马伯那儿就两间小厢房，现下还有两个小女郎，颇不方便。我安置了处院子，不大，但胜在精致。就在华英巷，瞧，再过个弯便是。”

　　华英巷，京中达官贵胄多住在此巷。

　　端王府自然也是……

　　白苓心头颤了颤，“叔，您已付了银钱？房契可去官府盖过印了？华英巷寸土寸金，您如何买得？”

　　“你莫要担心，皆已置办妥当了。说来也巧，赶上个外放的京官着急出手。见我这山野莽汉的模样，人家本不想卖，但一听望川医谷的名号，态度一下就变了，还给咱打了半折。放心，没用多少银钱，划算的很。”

　　白苓闻言，一下瘫坐回软榻上。

　　现下……

　　只怕要担心的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