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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宫门落锁前,白苓出了宫。

      沉重的宫门缓缓开合,白苓见到了久违的面孔,忙提着裙摆疾走了几步,“师兄!”

      沧澜轻笑着颔首回应,待人走近了,沧澜一片柔和,抬手抚了抚白苓发尖,“怎的戴起了面纱?”

      白苓眼神飘忽,默默摇了摇头,“师兄不是还有两日才能回来?”

      沧澜见她不想说,也没有再问,“我自宜州分堂截到了师父递往京城的书信,本想着快马加鞭送进宫里,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师父常山好四处云游,传达书信通常遵从就近原则,书信寄放就近的分堂,再由分堂转递,或是送去医谷,或是送去结交的友人,较之驿足的腿脚还要快上几日。

      白苓了然地点点头,又听他道,“血滴子,还有可克制毒性的千宫丸,我一并都带回了,俞妃近日如何?”

      “精神好了些,不日娘娘去寿阳寺小住,师兄……”

      沧澜见她欲言又止,左右环顾一圈,“先上车,回去说。”

      马车缓缓驶过街巷,西边余晖尽收,天色渐渐昏暗。

      望川府前。

      白苓掀开车帘,扶着沧澜的手稳稳下车,忽听院内传出焦急慌乱的女童声,声音隐约带了哭音:“你们究竟要干什么!”

      沧澜与白苓对视一眼,面色一凛,提剑大跨步入府,白苓面色凝重,紧随其后。

      白苓与沧澜进到院内,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院中站着一名衣着华贵的妇人,身边围着数名婢女,正颐指气使地指挥着奴仆在院中打砸。

      晾架颓倒,盛放药草的笸箩全数打翻,药草撒了一地,两个女郎焦急地拦在几个仆妇身前,又被一把推倒在地。

      白苓忙上前,心疼地将女郎扶起,蹲下身子拍了拍她们裙摆上沾染的灰尘。

      刘英与常乐这才看到家中大人回来了,小声委屈叫着:师伯、师父,两个女郎眼眶里蓄着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溢了出来,伏在白苓肩头轻轻泣着,小小的肩膀一耸一耸。

      白苓轻拍着安抚,两个家伙调皮,平日只调侃似的叫她少谷主,只有被谷主责罚、被少卿欺负狠了才唤她一声师父。

      白苓知道,这是委屈极了。

      她眼神冰冷,不悦地回看向始作俑者。

      沧澜拧着眉头,将翻砸的仆妇一脚一个踢开,那仆妇被踢狠了,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堪堪稳住身子,狼狈极了。

      刘英瞧见,低低笑出声。白苓侧目看过去,英子眼角还噙着泪花,眼底却没了委屈,常乐倒还是一副惊魂不定的模样,她有些心疼。

      两个女郎,她平日重话都不舍得说一句,今日却被欺负成这般样子,任是她脾气再好,也有些抑制不住怒气。轻轻拍了拍两人的后背,嘱咐俩人先回房去。

      “大胆!你可知我是何人?”贵妇声线尖锐刺耳。

      白苓站起身,面色不豫地看向这名年轻妇人。

      她约莫二十出头,绾着时下最兴的燕尾圆髻,满头珠翠,眉间点朱砂梅形花钿,身着碧山色绣牡丹月季锦缎直领大襟琵琶袖长衣,下着皎玉绣蝴蝶银纹百褶裙,瞧着尊贵,可上京最不稀罕的便是王公贵人。

      她怒目瞪圆,指着他们二人,因着气极,连带着发间的步摇都微微摇晃起来。

      白苓眼眸愈冷,向前几步,按下沧澜拔剑的手,她脚下的步子稳又缓,慢慢逼近,嘴角牵出一抹冷笑,“敢问夫人,可有皇帝亲下抄府御诏?”

      那妇人似未预料她这般发问,指间一窒,慢慢缩回手,又似想起什么,呛声道:“没有又如何!你可知…”

      “既没有诏书,那夫人定是手持陛下令牌了?”

      白苓开口打断,面上盈出浅笑,乍看之下似有关切之意。但沧澜知道,师妹愈是生气,面上便愈是柔和,犹如吐着信子的美人蛇,魂不知鬼不觉间便能要了人的性命。

      那妇人见白苓这幅模样,以为她有心攀附,侧身斜睨了一眼,“不必劳烦陛下,小小医……”

      娇滴滴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美眸瞪大,不敢置信地盯着悬在自己脖颈的寒剑,那剑只差一寸便要刺进她细嫩的皮肉。

      周遭的婢女呼吸都停了一瞬,白苓拔剑速度太快,她们半晌才反应过来,急忙挡在剑前,护住美妇。

      “你…你你胆敢行刺王妃……”

      白苓横着剑,轻笑一声,“擅闯私宅,按照律法,其罪当诛,又何来行刺一说?”

      “我们王妃身份尊贵!岂容你在此放肆?”贵妇身前的嬷嬷厉声斥责。

      白苓素手轻翻,挽了个剑花,生生削去那嬷嬷半片鬓角,那嬷嬷惊恐地捂着额发,眼神求助同样面色发白的贵妇。

      “放肆?”白苓冷哼,“何谓放肆?宫中皇后入我望川医府尚且须先递名帖,我竟不知,京中何时出了比皇后还尊贵的女子。”

      一番话,听得贵妇白了脸色,手掩在衣袖下狠狠掐着嬷嬷,狰狞道:“你不是说那小贱蹄子只是个白丁吗?”

      白苓不愿再多言,冷声道:“望川医府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识相些便赶紧滚出去,若我师兄动手,下场便不是几缕头发丝了。”

      那嬷嬷顿时吓得抖作糠筛。

      贵妇气极,斥道:“废物”,随即将人踹倒在地,拂袖而去,临至门前,她回头狠狠剜了白苓一眼,“看好你院里的浪蹄子,若再让……”

      沧澜面色骤冷,脚下一动,石子唰地飞出,打在女人后膝,女人登时跪倒在石阶,回首瞪回去,却触及沧澜布满杀意的一双眼,心底咯噔一下,汗毛竖起,噤了声,慌乱起身出了府。

      半晌,院中复归寂然。

      两人轻叹一声,默默无言。

      沧澜从她手中接过剑,收鞘,轻声道:“去瞧瞧孩子,院里我来收拾。”

      白苓掩下郁色,轻一颔首,匆匆去了西厢,方推开门,便被两个小孩抱了满怀,“师父真厉害!”英子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珠,常乐也是一脸崇拜,重重点头,表示她的钦佩。

      白苓一脸无奈,只叹孩子心性忘性真大,拉着两人坐到圆桌前,“可有伤到哪里?”

      英子摇了摇头,蹭到白苓怀里,“师父师伯回来的及时,我和常乐就是摔了个屁墩儿,并无大碍。”

      白苓心底庆幸,将常乐也拉进怀里,揉了揉发丝,“那刘伯伯怎么不在?”

      刘英面色一红,直了身子,有些不好意思,嗫嚅道:“是我,嘴馋福禄斋的酥皮蜜渍千层莲酥,央着伯伯去买,没想到就一会儿功夫,那个人就闯了进来。”

      “那人是谁?”

      白苓话音方落,推门进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彪形大汉,一脸的惊慌失措,手里还提着两包油纸包的点心。

      “伯伯!”英子心大,兴冲冲奔到刘胡子跟前,被刘胡子打着圈看,见她没事这才舒了一口气,将手里的点心递了过去。

      “乐乐可伤哪儿了?”

      常乐乖巧地摇了摇头,“伯伯,常乐没事。”

      刘胡子看了白苓一眼,内疚地叹了声,“是我疏忽了。”

      “刘叔不必自责。只是那人自称王妃,方才气极了,也没问清楚便让人溜走,这竟是怎么一回事?”

      刘叔闻言,浓眉一紧,而后嗤笑一声,看了眼正在啜着茶饮,分食莲酥的两个女郎,俩人到底还是孩子,有了吃食点心便将方才的不愉快忘了干净,此时晃悠着细腿,恣意地眯了眯眼,一副童真模样。

      刘胡子眼神示意白苓出去说话。

      “今日下午,我引着两个女郎上街,一会儿没看住,英子就被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子纠缠去,那人嘴里污脏,说出的话很不堪听。我几欲动手,却被一个郎君拦下,三言两语间就帮我们解了围。是以,也并未放在心上。可没料到,这还能找上门闹事!”

      “那肥蠢如猪的,我听那名郎君称他一声七殿下,想必就是这人的妻室,真是一路货色。”

      听罢,白苓深深陷入沉默,英子不过十二,身量纵然说高,也才及她胸前,再怎么看也是个孩童模样。

      这些下作东西!

      入夜,星斗闪烁。

      白苓将两个女郎安抚入眠,披着薄氅轻声阖上门,回屋的路上经过中庭,见亭檐下仍亮着烛火,脚下顿了顿,旋身走近。

      “师兄。”

      晚间饭后,她与师兄道明,近日得知的师父过往。

      沧澜师兄是师父在江上捡到的弃儿,自幼长在身边,犹如亲儿,今日忽闻师父旧事,只怕也如同她一般,觉得心口憋闷却又无处宣泄吧......

      沧澜眼眶微红,斟满一杯,递给她。

      白苓拢了拢外袍,也不多言,一饮而尽。

      二人沉默着连饮数杯。

      “师兄,我想将英子、常乐送回谷中。医谷偏僻,少有人能寻至。虽是孤静了些,但胜在安全。过几日,我随俞妃出宫,二人身边又少人照看,我放不下心。”

      沧澜颔首,他抬眼瞧了瞧天边,弦月将圆,思忖一番:“过了十六吧。这些时日,有我和刘叔一同照顾,你放心去。再者,这院里的确须得加强防卫,我已去信宗门的兄弟,一个清风,一个绾月,皆是好手。俞妃之事棘手,多几个帮手总归稳妥。”

      白苓点点头。

      月色渐浓,白苓察觉酒意上头,嘱咐了两句,便打算回房歇息,转身之际却听。

      “苓儿,你与那瑄世子..….”

      白苓闻言一僵,清丽的面庞在如水的月辉映照下,微微发白,她指间微颤,“师兄知道了?”

      沧澜叹息一声,“那张脸,同适儿太过相像……”

      “你可知…..他在找你?”

      白苓吃了一惊,旋身,呆呆地看着沧澜。

      沧澜又似不确定般的摇了摇头,“江湖上的兄弟说,他在找三个人,分是周安,初棠,再者便是你,白苓。据说赏金颇丰……只是没有画像……似乎只要寻到名字,那人便会亲自去查看……纵是尸首也亲去探查,已有许多年了……”

      白苓心底一凉,周安,是这具身子已过世的父亲所起……而初棠则是她被端王带回府时,王妃所赐…..可是白苓……他怎么会知道白苓……

      白苓有些恍惚,耳边师兄淡淡的话音都有些失真……

      “他…曾置我于死地…..”

      沧澜话音一滞,见眼前的师妹面带痛色,失魂般地抚着自己的脖颈。

      师妹性子向来坚韧,他极少见她流露这般脆弱易碎的神情。他握着杯子的手猛的紧了几分,她初入谷时高烧不断,因着长途跋涉,身子上的伤几次崩裂,险些没抗过去。他声色沉了几分,“便是那时的伤?”

      说不算却又与他紧密相关,说算却也并不恰当,白苓沉默了。

      “都不重要了,师兄,能否帮我瞒着……”

      沧澜轻叹一声,那般相似的容貌,如何瞒得住,“当初你便不该留下这个孩子。”

      话一出口便知重了,沧澜微愣,“抱歉”。

      白苓神色怔忪,察觉时,她也曾犹豫,可她受了雨,挨了杖,烧了数日,又在路上颠簸,可这个孩子却安然无恙。

      白苓摇了摇头,“他比我更想活下去,”似想到自己孩儿,她唇角扬起一抹微笑,“适儿平素最是亲近你这个大伯,若是知道你这番言语,他该伤心了。”

      沧澜见她眉眼一片温和,也被感染,想到那个极可爱的孩子,轻叹一声,感慨道:“你将他养的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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