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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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刚好一分钟，这次来的是正好本体……你准备好了？」
我没有回答血字的反问，抬手握住了前方光熙朝我伸出的手。
那只手的触感不似以往，黏腻腻的，手感格外奇怪，像是用胶水硬生生把活物粘在手上，摸起来令人心里十分不舒服。
我知道这是因为她手上全是血的原因。
她…受伤了吗？
“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新的怪物，小心一点。”
虽然表情看起来没多大的变化，但态度却明显与面对岸边时截然相反。她稳稳地牵住了我，在明灭不定的烛光里将我拉到身边轻言细语地嘱咐。
56。
“啊，刚刚我想听的就是这个，结果你直接把我无视了，真无情啊。”
被孤伶伶晾在一边的岸边不甘寂寞地抱怨起来。
“怎么，你是非得挨一顿打不可吗？”
“还不是因为你这女人有两幅面孔，前后反差也太大了，完全感受不到你把我当作同伴诶。”
“感受不到就对了。”
“好过分——喂，别动手啊。夜见你也别光看着，倒是拦一下呀。”
47。
男人娴熟地躲过对方的踢击，轻巧地踩着地面上仅有的几块没被血污浸润的干净空间，几下就来到了平台的中心位置。
39。
我是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阻拦的。
这不就是电视剧里演的‘打情骂俏’吗。
比起这个，更值得关注的是……
“…也就是说，从和我们分开起，你就一直被困在这个鬼地方？”
“是这样没错。”
“有发现什么线索吗？”
“没有。”
“这些怪物……我说，这不会就是你口中的村民吧？”
在仔细端详了一番地上的怪物尸体后，半蹲着的岸边抬起头看向我，语气诧异，目光微妙，像是看到了某种奇异生物。
24。
“……我不知道，记忆中只有这个祭典场所和普通的村民，我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
“那就麻烦你再回想一下记忆里的场景是什么样的，然后完完整整地复述出来，可以吗？”
“…抱歉，我办不到。”
“为什么呢？只是回忆一下，又不是什么难事。”
他静静地盯着我，眼里意味不明。
……还有13秒。
真希望时间能快点过去。
我下意识握紧了牵住我的那只手，血腥味顺着指尖钻进了鼻子，后退半步，不再吭声。
对方果不其然把我护在了身后。
“夜见不愿意就算了，你凶她做什么？”
她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岸边，冷冰冰地抛出几个字：“去找别的线索吧。”
7秒。
“……别的先不提，我什么时候凶她了？”
“那就去找线索。”
蹲在地上的男人头疼地叹了口气：
“…光熙，你是不是还没搞清现状，夜见她问题很大。”
3秒。
“人家不愿意，干嘛要强迫她。”
女人俨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握住我的手也没有松开的迹象。
我发现自己可能低估了光熙对我的好感。
但也没所谓，我已经不想再与任何人产生交集了。
最后1秒钟——
“——来了。”
我喃喃低语，目光落到了平台边缘摇曳的烛光上。
原先在这片半封闭空间里噼啵作响的蜡烛一下子没了动静，只剩火苗寂静地燃烧着，整片场地突兀地陷入了一场诡异的死寂。
察觉到气氛不对的岸边站起身来，朝光熙递了个眼色。
“这些怪物都是在这种可怕的氛围中出现的吗？”
“那倒没有，这是头一回。”
相较于摆出防备姿态的男人的谨慎态度，白发女人依旧是那副提不起兴趣的冷淡样子。
“你倒是一点都不紧张。夜见也是，现在连装都懒得装了……这样不是显得我像个菜鸟一样吗？”
“看来你对自己的定位还算准确。”
她的语气很平静。
这种对话明显更适合作为一场茶余饭后的闲谈，而不是放在眼下这生死一瞬的战场。
围成一圈的橙红烛光摇摇晃晃，倒映在洞壁上的蜡烛影子扭曲着，坍缩又伸长，像树根一般不断往四周延伸，虬结成瘦长鬼影的模样。
这群鬼影循着壁面攀升生长，以瘟疫般的速度蔓延，直至于圆弧状的洞顶中心汇合——
——近半的蜡烛骤然熄灭。
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在幽暗的洞穴里缓缓亮起。
庞大的，差不多三四人高的不可名状出现在了眼前。
那是一个非常难以形容的东西。
介于它宛如被死亡和腐烂侵蚀过的外皮，你甚至无法用‘生物’这个词语来概括这玩意儿。
硬要描述的话，它的上半身像刚从福尔马林里捞出的各式各样的器官拼接而成。
至于下半身——这才是最糟糕的部分，从那姑且算作腰部的地方开始，一切类人的特征都消失了，只留下纯粹的怪诞：章鱼一样歪七扭八的腕足，吸盘的位置长着一个个不断呻‖吟的髑髅，脊椎一样的白色骨质物像飘带一般缠绕在四周，以及那不时开合的密密麻麻的黄豆大小的眼珠……
「……他以前其实长得没这么丑啦。」
沉默了长达一分钟的血字又开始浮现在视网膜上。
「都怪他太笨了……或者说你的位格他把握不住……就是因为这种什么都想吞进肚子的原因，才会变成这副丑样，连自我都失去了……」
血字的情绪莫名变得消沉起来。
「现在本体已经出现，你可以回收了……还是说你想让他继续帮你分担这个女人的武力？等他们两败俱伤再一网打尽？」
它直接把岸边踢出了人类的队伍。
我没有回答，只是松开了光熙的手，又往后退了一步。
光熙似有所觉地回头看了我一眼。
“…也好，你就站在那里别动。”
她的眸子颜色极深，此地混杂的外界光落进她的眼里，就像掉进了黑漆漆的深渊，有什么浮了上来，又缓缓沉下去。
“我会保护你的。”
女人轻轻地说。
我心头一颤。
回顾我的作为人类的过往，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这样的话。
不过，在我与美知子的对话中，我倒是说了很多遍这种类似的句子。
美知子当时听到这些话的心情，是否和我现在的感受一样呢？
鼻尖一酸，眼眶发干，心上像被捅了一下，绽出了一个血泡。
我不知道。
没等想出个结果，那个难以名状的恶魔已经挥舞着令人头晕目眩的腕足，朝站在我前面的两人冲了过来。
“哎…要是这次能活着出去的话，就和我交往吧？”
男人险险避过擦着他脑袋扫落了一大片碎石的触手，朝不远处的光熙喊到。
光熙直接没理他，一把抱住了径直砸过来的腕足，一个旋身将其扯断就扔了出去。
“诶，你也别往我这边扔呀！”
伴随着呼啸而来的破空声，岸边再次险而又险地躲开了直直朝他飞来的障碍物，继续叹起了气。
“我明白了，你就是故意的……那么，夜见，等下有兴趣一起去喝一杯吗？”
“……我觉得，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比较好。”
眼看光熙就要改换对手将他列为首要目标，岸边果断向着另一头的方向拔腿就跑，期间还身手矫健地躲过了好几回来自触手的混乱突袭。
那个变异恶魔的主要攻击对象显然锁定在光熙身上。哪怕意识残缺，他也凭借本能识别出了谁才是目前威胁性最大的敌人。从这砸得岩壁四处隆隆作响的动静就能看出来，这个没脑子的恶魔已经使出浑身解数来对付她了。
光熙明显也发现了这一点。
具体表现在——
“——等等！光熙，你别跟着我呀！虽然能体验一把被人追的感觉也不错……那个怪物可是正锁定了你使劲攻击诶，干嘛把我也牵扯进来？”
“你废话可真够多的。”
“这可不是废话——唔哇！有什么擦着我头皮砸过去了，你绝对是故意瞄准我才扔出手的吧？”
“这我确实没办法否认，你说是就是吧。”
“这也太过分了！夜见，你不介意我来找你躲一下吧？”
“不准把她牵扯进来。”
女人又是一个干脆利落的踢击，折断了这条新长出来的腕足，随后一脚将其踹到了岸边的逃跑路线的正前方。
——差不多就在我的跟前。
“…不管怎么说，这偏心偏得也太明显了。”
岸边又叹了好长一口气，但这并不影响他灵活地腾跃躲过触手轰然落下的余波。
这些触手也不知是什么构造，看起来软绵绵地挤作一堆，动起来时却像钢铁一般坚硬，裹挟着阵阵劲风呼啸而出，将周围的山壁抽得落石滚滚，烟尘四散。
我站在远离战斗中心的平台边缘，盯着那道在空中翻腾、追逐、进攻的身影，只字不语。
「结果到头来连一个人也没能杀掉，要是我就先拿那个男的下手，能解决一个算一个。」
血字又开始在我眼前对别的恶魔指指点点。
「你还要拖延到什么时候？再不动手，这地方估计得被这个蠢货给抽塌了，到时候大家一起被埋在里面——咦，这样也不是不行。反正我们都是恶魔，会被压死的也就只有人类而已。」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就被四处弥散的灰尘给呛得咳嗽了几声。
「我想到一个好主意。」
我对血字默念道。
不远处的光熙听到动静，抬手间朝这里投来视线，白色的头发像月光一样晃眼。我下意识避开了目光，侧过身看向坑坑洼洼的岩壁。
「哦？是什么？」
血字兴趣缺缺，连字迹也有气无力的。
「你还有可以操控的触手吗？」
「目前没有。但是，看在这个白痴恶魔已经被打得只剩半口气的份上，我可以试试吞掉他的意识，这样应该可以控制个两三根。」
「那就先这样做吧。」
「我才不要，对我又没好处，你怎么不去做？」
血字理直气壮地拒绝了。
这是当然的了。
我对它提出的要求实在很荒谬。哪怕眼前的恶魔已经到了日暮穷途的地步，尝试吞掉对方依旧是一件颇具危险性的行为。恶魔生性自私，没有谁会愿意为了帮别人忙而让自己担上风险。
但是。
在照明不良视野不佳的情况中，女人的身影再次从我眼前划过。
——真的是划了过去，在空中呈抛物线的弧度，最后勉强摆正身形险险落地。
虽然风中传来的‘咕嘎’声以及那几条盲目挥动着的血流如注的半截断肢，一切都表明了这个恶魔的状态并不算好，但被他围追堵截的对象状况同样糟糕。
那件本就血迹斑斑的衬衫，不知何时又沁出了新的红色液体。凭借恶魔出色的视力，我看的清清楚楚。
或许我不该看的这么清楚。
从一开始的分开到现在，这个人一直被困在这里。
在一眼望见遍地的残肢断骸的时候，为什么我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呢？
「如果你这么做的话，我会‘自愿’将这次的碎片送给你，这样你也不会被反噬，可以吗？」
我以一种自己也搞不懂的心情同血字谈起了条件。
血字迟疑了起来。
「那……地狱恶魔那边怎么办？」
「我会另外想办法。退一步来说，反正和地狱签约的是我，到时候就算要清算也找不到你的头上。」
「……」
「怎么样？考虑一下吧。」
我望着头顶洞壁处已经有了崩裂预兆的裂缝，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恶魔都是自私贪婪、尽是由一些负面词汇堆砌出来的东西。
所以结果显而易见——
「……好吧。」
血字勉强答应了下来。
看吧，就是这样。
「那…后面又该怎么做？」
「这很简单。」
我平静地说。
那抹白色的月亮在眼前一晃而过。
「当然是……找准时机，狠下杀手咯。」
恶魔尽是些自私贪婪、卑劣无耻之徒。
我也是恶魔。
我也不能例外。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