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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走为上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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榫卯机关停下,那七面具被拼合成一整面惟妙惟肖的绘彩人脸,尤其夺目的便是眉、眼、鼻、嘴、耳的五官,炫目的彩色基本聚于此。
因此被吸引住的观众差点想鼓掌叫好。
大班主动了动清河面前的枪头道:“猜吧。”
清河动了动喉结眼神又不禁瞟向枪头,别说这是支没有开刃的枪,就算是支木棍指在任何人面前心里都犯抵触,他道:“阁下……可愿赌服输?”
“……自然。”
清河心中总算释然,好歹是有了谈资与筹码,他以为大班主还不算是血气上涌昏了头,就用扇子想扶开枪身道:“那不如先把它…”
对方果然毫无耐心,那把枪竟杵得更近:“你到底猜不猜?”
这下真是逃无可逃只能硬着头皮上,清河从未见过如此不可理喻之人,心中不免窝火甚至情不自禁地有些身抖手颤,他用力摇了摇扇子便说:“好,我猜无珠。”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众人意料,伊始明明亲眼目睹有四颗珠子落入面具里,榫卯百转都不知滚到哪块木头里,众人都看得出大班主较真急躁的脾气,白衣公子若是乱说一通岂不是自寻死路。
话音刚落那把枪果真直指清河的喉间,呼吸回转时大班主已毫不客气地臂上使力,促使枪头挑起了清河的下颌骨,以他数年之功力,没准未开刃的的铁枪头也能要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的命。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小蕊与阿镜纷纷上前唤主,劝人护主对峙一触即发。
大班主此时眼中却只有这个不知好歹的白衣男人,他冷声再问:“当真?”
清河被迫仰着头,气势上却丝毫不见落入下风:“当真,阁下不妨让大家瞧瞧,这令人无法置信的……机巧之术。”
事已成定局,只听见面具后的大班主低哼一声,随即利落快速地移开了紧贴着清河下颌骨的枪头,他再按开机关,没想到的是脸上的面具毫无动静,张开的竟是面具头顶上四个骷髅头的嘴,那口中也安稳地嵌着四颗有大有小的珠子,而面具内竟无一珠。
简直奇巧无比。
那大班主公开面具答案之后,竟不出一声地收回枪拂袖离了去。
……
刹那间掌声四起,出谜人与猜谜人到底是否串通一气已经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节目够精彩刺激,一两个铜板都不够,竟有人纷纷解囊丢入钱箱,尔后立马找人一吐为快。
先后又有几人上前与清河攀谈几句,客栈又是人来人往,如此你来我往之后大班主与马戏团众人早已不知所踪,只留下装满精巧之物的一红一黑的两个盒子。
客栈天字一号房里,阿镜细数着两个盒子里的珍奇之物,一边赏玩一边夸赞:“哇少爷,好多我都没见过的小东西,你快看看。”
清河不啻无动于衷,甚至面色如土:“……你赶紧差人把这些送回去,我们得连夜动身启程。”
原本他都做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心理准备,没想到那个心急火燎的大班主完全不给机会,扔下东西二话不说便跑,等到对方脑子醒过神来,不得满大街到处找他麻烦不可。
况且,这个所谓的闹天涯马戏团若真是马戏团倒也罢了,若不是,只怕麻烦更大……
岭崖城地处偏远最不缺山水,正因如此也适宜休养,所以更不少富与贵。
阿镜听罢立刻跳上桌用半个人抱住了两个盒子,从头到脚表示他的抗议:“为什么啊少爷,这可是你赢来的,愿赌服输!”
清河眉眼微颤,随即又轻言慢语道:“好啊那你留着吧,到时多谢你舍命相救。”
“啊、啊……什么意思啊少爷?我送,我送还不行吗?”
……
——
丑时三刻左右,岭崖城的各个大街小巷中的生意大多已闭门,夜雨淅沥而雾色朦胧,此时高楼无月行风猎猎,城中四隅鲜有人在,如此大好的月黑风高之夜,正是飞檐走壁的黑衣人出没的好时候。
说时迟那时快,雾色茫茫的半空中果然飞过四五道排作雁阵的黑影,而且领头的黑衣人轻功极快,飞檐犹如马驹过隙般轻巧利落,瓦沿水落之间此人已达百尺隔,雨声竟还胜过落步行瓦之声,辗转之间几道黑影已先后落在了清河所在的留风客栈。
“少主。”小蕊撑伞上前道。
小蕊口中的少主正是白日里扮作马戏团大班主的男人,正如清河所料,这个男人哪是什么餐风露宿的杂耍班主,他可是曾闻名于世的天下第一镖局齐云镖局少主——叶晓。
叶晓确实还血气方刚,否则也不会在这雨天的大半夜里登萍度水过来找人,找的没准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的普通人……
他举手一挥,便有人上前揭瓦吹蒙汗药,等到一时半刻过去蒙汗药生效,叶晓便从已揭开一人宽的屋顶纵身跳了下去。
叶晓本是想搞明白清河是如何看出“七众妙具”其中的机关术,好让他自己了了一大心结,毕竟此物从前除了自己的父亲及师父清楚其奇巧外,世上可没多少人见过,更别说精通。
他可绝不是不愿赌服输而死皮赖脸地上门找麻烦。
只是可惜,他白天那不休不止的势头已经把人逼到连夜启程赶路,兴许现在清河沿着私道早已驾出了数里,追不上了。
叶晓脸色铁青,因为房间里空无一人,还只留下了桌上的一封书,此书道:非是我等不待见阁下,而是阁下飞檐相会实在折煞于我也,闹天涯之物我已托在客栈老板,望自取,勿见。
他一个个字读来心胸间犹如水沸油煎,要不是灯光不明朗,足以叫人看清楚叶晓被气得是如何的睚眦迸裂,此时此刻再稍有令他丝毫不顺心的不长眼之徒,难免要被拍成齑粉。
小蕊担忧有事便也飞身下来,“少主,怎么了?”
她瞥了一眼那桌上的书信心里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次竟扑了个空。
只见叶晓将此书文撕成粉碎,接着冷峻且阴沉道:“走人。”
——
在那苍茫云海碧水东流的百里之外,山色空濛,夜雨声声青山隐隐,一辆双马之乘入雨而驾,时缓时急而悠然自得。
清河自那日出了岭崖城之后已过了足足两日,好在对方并不打算穷追不舍,否则现在哪有他剪烛却话夜雨时。
马车内,阿镜想起所谓的闹天涯马戏团有可能是杀人如麻的主仍心有余悸,便笑道:“不愧是少爷,要不是少爷提醒阿镜就还被蒙在鼓里呢!”
清河换了身衣裳,从前大多身着浅色现在稀罕地换上了深色,发型也与前几日大不一样,要不是脸还是那张脸,阿镜都怀疑上错了马车。
“你还要不要那两盒精巧玩物了?”
阿镜跟着讪讪而笑:“嘿嘿,不要了不要了……”
清河这会接过阿镜递来的温茶,浅尝一口却直蹙眉:“……快凉了。”
“啊……那怎么办……”
外头正下着雨,也总不能就地在密闭易燃的马车内起炉生火,阿镜遂起身轻微撩开一边车帘观望,忽地他便欣喜地嚷起来:“少爷少爷,前方恰好有个避雨亭,我们就去那歇歇脚吧?”
“嗯,好。”
辗转片刻,车夫便在避雨亭旁吁马刹车,阿镜后脚就轻车熟路地下车撑伞放凳,扶人下马车。
车夫停完车便来道:“公、公子,小人去解个手马上就回来,私道本来就不安全,况且这段路经常有山匪出没,我们还是小心些快点走。”
“嗯。”
亭子虽不大但却恰所处群山之间,千里暮山重叠翠,一溪涧水浅清幽,如此好山好水,只叹幸在此山中。
进了亭子阿镜立马开始起炉烧热水,好在风不大火折子一点就引火成功了。
“少爷您稍等一下,热水很快就好了。”
清河开了开扇子只是颔首,虽是连日阴雨,但毕竟今时仍是夏天,估计还需喝热茶的怕是只有他了,想到此处清河不禁自嘲,幸亏上天令他生在锦衣玉食的富华之家,若是上雨旁风的贫穷人家,估计现在自己的坟头草都有几尺高了。
朱门只知酒肉铜臭,又岂知桑户蓬枢、挂席为门何在。
情不自禁之下,他望着眼前的翠水青山竟发出长长一声叹息。
这时,阿镜已捧着一杯刚烧好的水喜笑盈盈地递了过来:“少爷你先喝着,茶还要一会呢。”
四周新雨催青,水中雨打浮萍,马食草野叶走墨空,可清河接杯的动作迟顿住且道:“阿镜,你觉不觉得这里……太安静了点?”
“没有哇,雨声挺大的呀。”
……
对牛弹琴,清河只能无奈地瞟了阿镜一眼,只是当他举臂对酌山水时,脖颈后忽地传来一丝微凉,眼中余视亦是瞥见寒刃一道微光。
俩人已被重重包围,解手未归的车夫也已被绑成了□□花。
没想到穿成这样都能被认出来,清河只好束手无策道:“阁下可真是……”
阿镜也是欲哭无泪地喊道:“少爷……”
此刻不知从林间的何处现身若干手持刀剑的人,他们基本是一群不修边幅的大男人,而且并未有所蒙面。
这些人中的老大叫刘三,皮糙肉厚长得高壮,平日里一般说话都吹胡子瞪眼,并且自以为十分英俊帅气,随便笑一个都能迷倒村十里的姑娘,不过现在却是鼻青脸肿地从弟兄中走了出来,他捂着脸道:“奶奶的,是这个人不?”
阿镜差点没笑出来,可是刀到脖子口几乎又要哭出来。“饶、饶命!好汉饶命,我们只是恰巧路过。”
刘三毫无心情发扬菩萨心肠,直用刀指着阿镜:“烦死了,让他娘的闭嘴!”
头一回被人刀逼喉口,阿镜直接噤若寒蝉。
说完刘三便拿出一张粗概的画像,正要去和清河贴脸对比一番,好在一位充当“军师的下属胡麻子及时拦住,并荐言道:“老大,这回可不能再认错了,上次您随便绑一个白衣回去,少主没把您胳膊腿卸了都算不错了!这回……还是个黑衣呢。”
刘三回想了下一日前,绑着人讨赏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自己,完事后亲娘都不认识的自己,这才有些后怕不禁打了个寒颤。
清河听了一会心中已有数,便笑着试探开口道:“是啊大哥,我等远从京城而来游江南,何况大哥口中还是个寻常白衣,我这衣黑脸黑的,应该也不可能是什么达官贵人,比如武官将军之后、皇亲国戚什么的……您说呢?”
“皇、皇咳………”
刘三越听越瘆心里直发怵,他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那正吃得欢实的双马,竟觉得它们突然尤其高贵不可攀,要知道自己打从娘胎出来起过了不知多少汗滴禾下土的日子,尽是两条腿跑,唯一一次体会了下什么叫四条腿,那还是被熊瞎子追,搁阎王爷门前多借了两条腿,才活到现在的。
刘三数了数两匹马,一、二、三、四……爷爷嘞,九条腿!
于是他拉开画像,将人像的正面与清河的黑衣背面放在水平线上开始“认真”比对,眼神也没聚焦,随即道:“不像,根本不是嘛,赶紧放人让他们走!赶紧找下一个!”
胡麻子:“老大英明。”
可是刘三突然喊道:“等一下!”
清河心里便是一紧。
谁知刘三竟是舒眉带笑地上前来赔礼道歉,他拱手直说:“公子多有冒犯,还请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上有老下有小……”
清河装模作样地表了下态,便攀上马车直接长驱数里而去……
——
江湖曾传有“海河恩义,天下齐云”之言,那所说的便是曾闻名于世的天下第一镖局齐云镖局,齐云镖从走镖之日起镖镖必达未丢一镖,此镖局中人又多结善缘,在江湖之中威望极高,许多人慕名前去,甚至曾有人说天下英雄齐云十之八九。
只是如今的一号镖局早已宫移羽换……
黎明时分停了雨,清河的马车停在了半路上的一家风来客栈附近,一路上马不停蹄四处颠簸,几乎把人给跌散架。
江边杨柳扶风,那河堤岸口边都是清河刚吐出来的昨今早午饭。
“阿镜……早知道还不如好好待在岭崖城算了……”
“少爷您没事吧……”
俩人先后正要迈入客栈门,可突然有个体格高大、面露凶色的背剑卷袖的男人,从后毫不客气地推挤开旁人首先跨过了门槛,他还转身“好心”地提醒被推挤开的人说:“多吃点饭,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所以俺就最讨厌你们这种舞文弄墨的文人。”
这个还叼着木签的男人名叫武不金,乃是远近闻臭名的赖皮脸,因为经常靠拿悬赏过日子所以逮谁都像是通缉犯。
说着武不金就拿出一叠通缉令挡在客栈门口比对人脸,本来欲来此下脚休憩的食客被搅和得完全没了心情,只能纷纷侧目,好些人连门都没进拉着同伴就跑,小二莲香叫都叫不住。
清河若不是方才吐得昏天黑地,气若游丝的一条命需要回回魂这会也早向后走出了百十米。
他挑了个最靠近角落、且刚有食客被吓走所以恰好腾出的空位,随即倒在桌上“一命呜呼”了。
武不金所坐之处方圆三米内无人敢落,客栈本就不宽敞,就这么被他一占顷刻间消去了一半客流量,像这种城外客栈缺的就是客流量,一天的客人手指头都能数清的日子可不是没有。
可老板难就难在无法轰人,武不金虽说是一坐无人来,可就是十天半个月才会来这一次,逢此罹难实在令人扼腕叹息,老板含泪忍下。
话说武不金一放下剑坐下来就开始吆喝小二上酒水,其他啥都不点就开始细数通缉令。
“偷东西的五两,犯事的十两,越狱的五十两,找人的……啧怎么是找姘头的!哦杀人未遂的……竟然有五百两!他杀的天王老子不成……还有这张,齐云镖局少主叶晓,因齐云镖局偷运济灾银犯连带罪……啧啧啧,可惜了啊,没想到当年的齐云镖竟会落到如此下场,所以俺才最讨厌舞文弄墨的文人……最好别犯老子手里。小二!”
此时此刻刚给清河上完热茶小菜的莲香浑身一激灵,于是二话不说地抬脚赶过去,她勉强挤出个笑脸相迎道:“客官,您需要点什么?”
“老子的饭菜呢?”
“啊……啊?您不是不需要吗?”
“啊什么啊,看别人吃老子饿了不行啊?”
武不金那张开的血盆大口真就可以马上把莲香给活吞下肚,嚼到骨头都不剩。
莲香哪敢再说个不字,直应允下来:“是是是……那客官需要点什么?”
为了做好一个尽职尽责的店小二,客人乐嗟苦咄她得时刻开眉展眼,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就差头戴纶巾题字一副:任劳任怨。
话到此处空气突然沉默,武不金瞥了一眼清河桌上的好饭好菜,随即吞了吞口水道:“馒头!对,就馒头了。”
就这?就这??
莲香扯了扯僵硬的嘴角:“还有……吗?客……官。”
“没了,记得挑上好的面粉啊,不好吃不付钱的。”
“是~”
莲香最后退下时的那声可说是阴恻恻,武不金刚刚已经在莲香心里被拍成了人肉齑粉,上好的刚出炉的人肉齑粉,不好吃不要钱。
水至清则无鱼,而人至贱则无敌,只要脸皮够厚确实可囊括天下物。
武不金拿着一碗馒头环视一周,众人纷纷俯身向桌前对自己的饭菜行包围之姿态,否则稍不注意就会被携了去,唯独只有一人仍旧泰然处之,浑然不知。
清河因腹反胃便一直举着筷子难以下手,武不金却突然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将馒头碗一置就谄媚道:“兄台,方便借个空位不?你看那边人挤人了。”
阿镜:“你这人……”
清河及时制止住,又随意瞥了一眼早就空了大半的客栈,他索性便将筷子驾回了瓷碗上,动手相邀道:“兄台若不嫌弃,不如就与我们一同就餐可否?阿镜你也坐吧。”
武不金就等这句话了,首先不是抽筷子而是抄起菜盘子就往馒头碗里倒,一边重复着“可、可、可”,一边忙不迭地将菜碗搜刮个干净,此时油越楚河汉界,乱菜炸桌横飞,整个一尸骨难存的“战场”。
阿镜简直无从可躲,从长凳上的右挪到左后干脆道:“少爷我还是退远点吧……”
其他人也纷纷乜斜,此时的武不金确实极其地不受常人所待见。
清河本来开着折扇半掩不掩,后竟完全招架不住干脆坦然而面,送佛送到西。
“壮士好——”
突然,一片菜叶飞过来牢实地贴在了清河脸上,他抖了抖身,本人的思绪已经跳入黄河长江,最后在水里清洗了好一番才继而开口:“胃口……小二!”
随叫随到的莲香立刻上前问道:“公子,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按原样各来一份,让这位壮士吃开心,再加一大笼馒头,吃不完带走。”
武不金立时瞪足了眼直点头,用拿着筷子的手腾出一个大拇指直竖,估计他想也没想到有人如此客气。
“好嘞!”
生意这可不就来了!无精打采的莲香连说话声都提了不知多少音调。
一些食客听言径直引颈相望,都想瞧瞧能对死皮赖脸的武不金这般宽厚以待是何人物,不是非富即贵也是高风亮节。
只是客栈中偶有另言道:“公子,您自然是令人钦佩,只是您不怕到时这癞皮跟着你不走了吗?”
阿镜一怔,拔腿拉着少爷就跑的心都有了。
这本只是句戏言,但是极为可能发生的戏言,清河抽了抽嘴角,武不金吃得满嘴又满心欢喜地望望他,他还真怕……
武不金一边吃开心了,一边还拉上清河谈起天说起地来:“哎呀,老子之前还老是讨厌你们这种文邹邹的读书人,面前说的待客之道比谁都好听实际就叫官打人了,没想到还是有你这种好人的嘛,谢谢了啊,放心俺一定会报答你的恩情!”
武不金的整张脸说得龙飞凤舞,尽管嘴吐粒金其攀谈的心也高堂可鉴,抵不过如此盛情难却清河便只有强颜欢笑地答道:“哈哈……客气,客气。”
天光大亮,来此客栈下脚的人接二连三,老板与店小二总算是顾及不上霸位占座的武不金,而酒饱饭足的武不金非要对清河千言万谢,甚至一路跟出了风来客栈。
武不金一路跟在后,清河停,他就停,清河走,他就走,确实像如何也甩不掉的架势。
阿镜跟着就同少爷低声道:“少爷,这人该不会真的赖着咱不走了吧?”
清河怎么想都是件麻烦事,早知道会长条尾巴之前他就不会搞什么送佛送到西,这下倒好了,佛没送到西,没准要把一个蹭饭的麻烦送到自家门口了。
于是他轻咳一声道:“不知壮士往哪去?若是不同路……”
武不金张着大嗓门当即答:“同路!这附近尽是些偷偷摸摸的小贼,俺见你们也没个帮手,等送你们过这一程再走也不迟嘛。”
这下清河的心属实凉了半截,“哈哈,是这样……”
阿镜:“咋办哪少爷?”
清河:“……只能另想法子了,再不行到了况留城就趁人多眼杂躲开他。”
话说此地距况留城仍有三十里地,客栈设于此正是过客因舟车劳顿而下脚休憩的上佳之处,既然是休憩下脚的地方就会停有牛马之乘,也会有行李包袱细软贵物,自然更会有手脚不干净的毛贼。
清河的心思还在如何甩开武不金上,此时迎面走来一个低眉抱袖的灰衣男子,此人行色匆匆神情闪烁,阿镜随便瞧了他一眼此人便马上赶急了脚步,好像脚下有火。
武不金亦是多瞧了几眼便没再注意,毕竟事在眼前哪有那么多闲心过问他人抽羊癫疯还是咋的。
只待阿镜检查马身上的包袱发现少了一袋,见灰衣男子因心虚完全跑起来才指着大喊:“小偷!!抓贼啊!!少爷那是咱的盘缠!”
清河一下子弹跳起来:“那还愣着干什么,快追啊!!”
阿镜立时跑得像个兔子,武不金更是身手矫健,竟然在阿镜喊抓贼的那一瞬间就如弦上之箭飞奔了出去,他虽然轻功不在行但是下盘尤其稳,在刚下完雨湿漉漉的泥路上也能跑得虎虎生风,那先偷跑的灰衣男子已被吓得连滚数跤。
至于清河,他是常年休养不仅与锻炼八竿子打不着,体质还要远差于常人,百米之内尚能苟且偷生,百米之外动辄奇行,再之外……倒下了。
此时此刻,他又开始斥责不走官道的自己……
小偷被捉到了,而且恰好就是武不金手里的那一叠通缉令之一,是个惯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武不金绑着自己得来的“五两”比谁都开心,尔后将装满盘缠的一包东西递给瘫在地上的清河道:“你的东西!”
清河看了一眼递过来的包袱,又看了眼武不金,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笑,看来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一回清河才安心下来与武不金攀谈上一番。
江边送浪林间微风,迟来的马车夫正与阿镜重新整备行李上马车,毕竟看天色没准又会下起雨来,还是早些进城住客栈为好。
“不知兄台作何称呼?”
武不金立马抱拳报上名来:“在下武不金,巴蜀里城人士——”
然后他又挠挠头道:“本来呢,俺是过来投奔亲人的,他们是个小镖局正缺人手,可是这年头押镖不景气,等我过来人家早关门了,可就这么算了又没钱寄回去,所以就只好……嘿嘿嘿。”
所以便只好抓人犯饱上顿饿下顿,缩衣减食,甚至去别人碗里抢饭吃。
清河回想了下武不金在客栈里狼吞虎咽的模样,怕是不知饿了多少顿,虽然是件麻烦事也总不能见死不救。
“阿镜,纸笔。”
“是少爷。”
一时半刻过去,清河写就一封荐书,且将随身扇佩并交于武不金,清家乃江南第一富商各地商会不知几多,收纳个寻常佣工自然也不在话下,他虽然是个好几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病少爷,认识自己的人寥寥无几,但与人一份小差事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是我急着赶路带上你不方便……”
武不金听罢真是感激涕零到差点跪下来,要不是清河全力阻拦,男儿膝下有黄金早被这家伙抛到里城老家了。
“恩人不必挂心俺武不金哪里都能去!”
武不金那确实一把鼻涕一把泪,他妥妥帖帖地收完信物,后才再次拜谢准备离去。
马车已备好,阿镜放好凳子正扶人上车时,武不金忽而叫住清河问道:“俺说恩人,俺寻思你们也见多识广,就姑且一问,恩人和这个人熟不熟哪?”
逮人便问通缉令这是武不金的一直来的习惯,不过这回是他笑嘻嘻地指着画上画着的“叶晓”问道,不过画上所画的早已是八年前的一个少年而已。
只见清河侧了侧头,浅笑开口道:“不曾。”
武不金又是一阵憨笑,只能忙不迭地点头:“嘿嘿嘿俺想也是,俺也找了他们好久了,可惜见不到嘛,俺先走了啊,走了。”
清河这才上了马车安稳坐正,尔后马鞭一扬马车随即一骑绝尘……
——
但是,清河当然认识叶晓,只不过相识那时并没有齐云镖局的少主这个名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