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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常思远的报复果然来得快。
      关于贺以林校园暴力的话题闹得沸沸扬扬,在校园里炸开了锅,烧上了天。
      大家都觉得贺以林不是那样的人。
      他们为他辩解。
      “不是吧,贺以林看着就没脾气,他能校园暴力?他被常思远暴力了还差不多。”
      “就是就是。”
      “谁知道他是不是装得啊。”
      “啧,人家贺以林可是好学生、大学霸,而常思远呢,那就是个搅屎棍、王八蛋!这俩怎么可能像传言那样啊,要我说啊,就是常思远又开始瞎传谣言了。”
      “而且贺以林长得多帅啊,白马王子一样,根本就不可能干那种霸凌的事,他跟那个词连沾边的可能都没有。”
      “那宁鸟黎呢。”有个人突然出声。
      “宁鸟黎长得也不赖,学习也好,也不像是会和作弊沾上边的啊。”
      立马就有人挥挥手,让他停嘴。
      “这俩性质都不一样,贺以林那是沾上了霸凌的谣言,如果被误会了,这污点以后要跟着他一辈子的。”
      “而宁鸟黎那个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作弊,无伤大雅,反正也没人相信,就当随口说说了。”
      可是真的没有无知者相信吗。
      没人解答这个问题。
      听说上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常思远的父亲来了,他特意到办公室找了班主任,但他来的目的不是追究责任,而是赔礼道歉。
      常父自然知晓自己家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格,哪怕平时伪装的再好,他们朝夕相处也都一清二楚。
      常思远那张嘴确实不好,以前也没少传别人的谣言,但那些言论直到如今才被常父知晓,他身为一名警察,矜矜业业一辈子,为人正直,怎么会教出来这么个儿子!
      那些说女生的话语简直不堪入耳,而常思远说贺以林校园霸凌这事又能有几分真?
      常父长叹口气。
      他能看得清楚。
      同学们谁也没想到,常思远这么样个恶心的东西,居然是警察的儿子。
      之前一直都听说是常思远的母亲在他身边照顾他…….等等,常思远的父亲好像前不久还车接车送来着。
      这记忆…….到底有几分真假。
      总之这下,大家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儿不肖父。
      简直天差地别。
      而贺以林这事轻轻松松地便掀了过去。
      反而是宁鸟黎。
      她那两句传言,仍旧在校园里转,找不到出去的路。
      没人为那些传言领路,让它们出去。
      大家都围观着这仅存的戏,日日夜夜地看。
      像既定的宿命。
      *
      “贺以林,你不转走了?”
      蒋诺虞在下课的间隙,在一个走廊无人的转角处堵住他,她面无表情,显得冷漠。
      贺以林摇摇头,说:“会转走的,但是走的日子延到两个月后。
      两个月后。
      蒋诺虞联想到什么,神色复杂。
      “好,知道了。”
      她说完这句后了当地转身离开,却在刚回过头的那一刻,和站在不远处的不知何时出现的宋东然对上视线。
      宋东然朝她笑笑,而后擦肩而过,走到贺以林身边,双手插兜,表情随意地问了句:“和宁鸟黎一起走?”
      贺以林扫他一眼,问:“你指时间还是目的地?”
      宋东然看着蒋诺虞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眼底再也没有她的倒影,才开口说:“都有。”
      贺以林却没回答那个问题,而是说:“常思远传出来的话你都知道,对吧。”
      宋东然沉默半晌,眨眨眼,故作不解地说:“你这么能问出这种话?我当然知道了,毕竟传得沸沸扬扬啊。”
      贺以林深深地看他一眼,吐出来的话让宋东然发毛,他说:“我说的是高一时候的那句话。”
      高一时候。
      宋东然听见这四个字,细细地看了贺以林两眼。
      高一的时候他们还不熟悉,顶多也就是说过几句话的普通同学,连个像样的交情都没有。
      “高一时候的话?你指什么?”
      贺以林递给他一张有些泛黄的草稿纸,草稿纸被细致地折了好几个折痕,正常笔记本大小的纸张变得还没有半个掌心大。
      宋东然打开那张纸。
      草稿纸的其余部位都是空白一片,而正中心写着字迹潦草的一行话。
      “宁鸟黎和贺以林肯定睡了。”
      在紧挨着这句话的下方,写着娟秀的小字。
      “我不知道。”
      宋东然看见这两句话,心底扬起一片骇浪,倏地抬起头看贺以林。
      贺以林仍旧是那副表情,嘴角扬起弧度,笑得温和,愤怒与痛心这些情绪通通都没有,仿佛他只是随口一问,甚至还不确定宋东然到底知不知道这句话。
      可宋东然清楚,贺以林一旦问出这句话,就证明他什么都知道,只是等着宋东然自己亲口承认而已。
      宋东然把草稿纸重新折叠好,在把纸递过去二人交手的那一刻,他出声问:“你从哪来的纸,而且怎么问出这种话?”
      贺以林淡淡开口说:“我从宁鸟黎的书包内层里翻出来的,就在昨天中午出去吃饭的时候,我在她书包里找纸的时候。”
      估计宁鸟黎自己都忘了那纸的存在。
      却偏偏在泛起另一波浪时,前一个浪花再次被风卷起,落在了贺以林身上。
      “高一的时候你和常思远玩得不错。”贺以林说:“同样的龌龊话常思远不会只对一个人说,那你呢,宋东然,你在那个时候扮演个什么角色。”
      宋东然却摇摇头,说:“贺以林,常思远确实和我说过不太好的话,但顶多也就是说看不惯宁鸟黎和他搭话时总是语句简短,他感觉被人瞧不起了而已。”
      “至于那个草稿纸,是张颜雅给宁鸟黎的吧。”
      张颜雅就是坐在常思远前桌的那个沉默寡言的女生,她长得乖巧,且高一时候性格也还算不错,说什么都会笑着回复两句,大家都还挺喜欢和她聊天的。
      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她突然变得沉默了起来,而那时候宋东然已经和贺以林他们在一堆玩,并不怎么注意她,也没细挖到底是个什么原因。
      毕竟没人在乎。
      张颜雅只是个会聊天的小女生而已,周围一抓一大把。
      “贺以林,我没必要藏着掖着地听别人讲究宁鸟黎,之前那些话都是咱们还没玩到一块儿去的时候,常思远说的,我之后也都忘得差不多。”
      宋东然紧盯着贺以林,接着说:“你怎么不想想宁鸟黎为什么会留着这个草稿纸,张颜雅为什么要把这个草稿纸给她。”
      贺以林当然想过这些问题。
      宋东然察觉到他神色的轻微变化,又添了句:“贺以林,你在害怕什么。”
      宋东然可不是什么天真烂漫的少年,他的家庭就决定了一切。
      他只是个看着阳光的浑小子,在生活里勉强的过着,只等高考后离开这座讨人厌的城市,离开这个没那么好的地界。
      “贺以林,我们关系挺好,我不想干什么对不起我们之间感情的事,那样的话太不是人了,宁鸟黎的事我也没掺合,我只是没进去插手替她出气而已。”
      “而且宁鸟黎也不需要我替她出气,她心情平和的很,顶多也就是看见那群人就觉得恶心而已。”
      宋东然留下这句,就转身离开。
      贺以林站在原地,几缕阳光落在他肩膀上,他半张脸埋在阴影里。
      “鸟黎。”空荡的走廊里,贺以林唤了一声。
      等了半晌,都没有任何动静出现,贺以林敛下眼,看着地上一高一矮的影子,又侧过头看了看身侧备用教室半敞开着的门。
      宁鸟黎站到他身边。
      “去备用教室干什么了?”贺以林侧头看她,轻声问了句。
      宁鸟黎抬起手,给他看了眼打印出来的印满字的资料,说:“之前从微机室出来之后急着放学,就随手把资料放里面了,刚想起来,过来拿。”
      她没提刚才那个对话。
      贺以林嗯了一声。
      他们没急着走,而是站在走廊里,顺着窗户看了会儿夕阳。
      余晖似陨。
      贺以林先开口。
      “鸟黎,瞒着我干什么。”
      他指的是那张小纸条。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那纸条上的内容是什么时候写下的,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常思远的字迹。
      贺以林只是试探宋东然而已。
      宋东然这些日子的态度,他都看在眼里。
      宁鸟黎的声音很低,“贺以林,那话太恶心了。”
      “当时刚传出来我们在一起的传闻时,我们甚至还故意疏远,只不过会偶尔讨论题目,可常思远就那样说,贺以林,他真的很恶心。”
      贺以林应了句:“是啊。”
      他甚至能想到宁鸟黎为什么留着那张纸条。
      宁鸟黎喜欢把人生里那些悲事都记下来,或是写到一个纯白色的本子上,或是留下来相关的物件。
      宁鸟黎曾说过,她看着那些东西就能知道自己和这个世界有几公分的距离。
      可是啊,鸟黎。
      你为什么这次选择要自己记着这一切。
      而瞒着他呢。
      贺以林侧头看宁鸟黎的侧脸,他抿抿唇。
      宁鸟黎长大了。
      鸟会飞走的。
      宁鸟黎会飞走的。
      或许宁鸟黎以后会有真正喜欢的人,或许她已经没那么喜欢他,只是适应了他的存在,或许她需要自己的小世界,或许她腻了他在她生活里不知疲倦的关注。
      贺以林的唇绷成一条直线,他抬起手将宁鸟黎耳边的碎发扶到耳后,在宁鸟黎看过来时,弯弯眼笑着,他不再追问原因。
      宁鸟黎也笑着看他。
      二人就这样对视了数秒。
      宁鸟黎转过头去看窗外的夕阳。
      她将摊开的草稿纸举起,让那字正正好好地对着太阳的位置。
      太阳昏黄的光束照射在纸上,几乎让纸成了透明而不存在的,那两句话似浮似飘的立在半空中。
      宁鸟黎轻声说了句:“贺以林,这个夕阳很好看,可我见过最好看的昏黄是路灯,是你家门口的路灯。”
      贺以林却怔住,半晌,他以为宁鸟黎是被暖阳照着有些迷糊,说错了话,他提醒:“鸟黎,我家门口没有路灯,路灯是在你家门口的,是你回来后,邻居怕你走夜路害怕,特意立在那里的。”
      宁鸟黎应了声:“我知道。”
      哪有什么好心的邻居。
      都是贺以林。
      是齐秋霜在领养她一年后就不再接她,宁鸟黎又不让贺以林特意绕远送她回家,但贺以林怕她自己走那条小路害怕,所以就偷偷找个工人,在那里安了个常亮的路灯。
      昏黄着,是宁鸟黎的每一夜。
      所以,贺以林家门口从来没有路灯。
      走廊里太过寂静,二人的一切话语都格外清晰。
      贺以林听见宁鸟黎说:“贺以林,谢谢你。”
      贺以林心底一颤。
      宁鸟黎的话还在继续。
      “…….但宁鸟黎从来没有十八岁。”
      “十八岁的是宁鸟离,生离死别的离。”
      宁鸟黎笑得灿烂,像不败的骄阳。
      贺以林的身影逐渐在昏黄下变换了个样子。
      他身上穿上了属于医生的白大褂,表情也从温和的笑变成了冷漠的注视。
      他们之间的距离慢慢变大,像是穿越了时光,穿过了岁月,蹉跎着错过了彼此。
      又或许,是命运带着他们分别。
      宁鸟黎隐隐听见耳旁有敲门声。
      她声音低缓地接着说。
      “……贺以林,大脑深处的潜意识都不想让你陷入那件事里,想让我一直记得你,不夹杂任何情绪都记住你。”
      “你在梦里执拗地救我,卡在每一个节点,这次梦里,我甚至来到了心心念念的十八岁。”
      “可贺以林,我高一时才十六岁啊。”
      “高二怎么会突然就变成十八岁了呢……”
      耳边的敲门声愈来愈大、愈来愈急。
      密集而紧凑的声音如同敲打心脏的鼓点,让宁鸟黎心头的那一处连着灵魂的血肉噌地便烧了起来,将学校的走廊都烧成了飞灰,飘向远方。
      “宁医生!”
      “宁医生!宁鸟黎医生!”
      “你听得见吗!”
      “到你值班的时间了!”
      “宁医生!”
      “你还好吗!”
      耳边焦急的女声越来越近,近得一刹那间那声音便出现在了耳旁的风里。
      宁鸟黎的眼皮沉重,她渐渐闭上眼。
      “梦醒了,又要忘记你了。”她喃喃道。
      而她也在梦里一次次的重新遭遇一切,一切都不一样,又一切都一样,不同的起因,相同的冷眼,宁鸟黎的记忆彻底破碎成了最初的模样。
      但梦没有消失,而是重叠着交织,与现实融在了一起,带着那本该离去的鸟飞向黎明坠毁的天边。
      耳边的声音有些模糊,但那出声叫着宁鸟黎的人分明换了一个。
      “宁鸟黎!我数三十秒,如果你还不开门的话,我就用钥匙打开门锁了!”
      那声音很熟悉又很陌生,熟悉得像刚刚那人还在耳边呢喃,但陌生得又像隔了十年的岁月变迁。
      宁鸟黎没能等到他的倒数,就飞向了封尘已久的十月,高三那年。
      “小鸟黎,笑!”
      蒋诺虞正举着摄像机,镜头对准站在操场正中央的宁鸟黎,还顺便让她身旁站着的贺以林也入了镜。
      宁鸟黎看向蒋诺虞的方向,察觉到她要给自己和贺以林拍张合照,便理了下衣领,抚平校服上的褶皱,等着贺以林的肩膀与她的想帮相碰时,她的脸上漾起笑。
      风华正茂。
      他们的笑被定格在照片里。
      蒋诺虞对着拍好的照片看了两眼,才在宁鸟黎在她身边站定的那一刻把照片递过去。
      她笑着说:“鸟黎啊,你这也太漂亮了,说真的,就你这张小脸蛋啊,我觉得哪怕过了十年,也依旧像十八!”
      说完这话,蒋诺虞把胳膊搭到宁鸟黎的肩膀上,凑近她耳边说了句:“鸟黎啊,到时候咱俩还当朋友,我说不定还能借着你那张漂亮的小脸蛋,回忆一下我的青春时代呢。”
      匆匆赶来的宋东然摆明是听见了这句话,或许是风太大,才让他一字不漏的尽收耳中。
      宋东然也走近,不重不轻撞了下贺以林的肩膀,挑了下眉毛,戏谑着说:“贺少爷啊,咱俩以后也一直当朋友,让我看着你的脸回忆回忆我的青春———”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就被蒋诺虞踹了一脚,两个人打闹到了一起,你追我,我躲你地远离了一段距离。
      宁鸟黎看着他们的背影,觉得一阵好笑。
      “贺以林,你说时间过得多快,看着他俩这样打闹着,好像高中马上就要过去了,好像黎明马上就要到来了。”
      贺以林笑着应了一声:“是啊鸟黎,黎明马上就要到来了,属于我们的黎明。”
      还有八个月。
      只要这八个月过去了,他们就会走进考场,并且在考完试后上同一所大学,他们会彻底离开这里,离开那些与过去纷扰缠绕的一切。
      因为他们了无牵挂。
      宁鸟黎垂眼看了下手里握着的照片。
      里面二人都在笑着,他们正值青春。
      可惜六奶奶看不见了,她去世了。
      “鸟黎,你笑着的时候,和小时候一样。”
      贺以林抬起手,指指照片里她的眼睛。
      宁鸟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感叹着说:“贺以林,你这样说,让我感觉我现在不是十八岁,而是二十八岁,你像是在历经沧桑后回顾童年。”
      贺以林轻笑了声,“鸟黎,那就等你二十八岁的时候,我在这样说一次。”
      宁鸟黎干脆地应下,“行啊。”
      丝毫不怀疑二人二十八岁时是否还在一起。
      贺以林侧头看向她,声音清朗而沉着地说:“鸟黎,我希望你那时候还是这样笑着。”
      宁鸟黎应:“好。”
      顿了顿,她问了句:“你去参加竞赛是明天出发吧?老师告诉你要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贺以林上次月考数学考了第一名,比宁鸟黎只高一分,而小县城只有到市里参加竞赛的一个名额,这个名额就理所应当地被数学老师给了贺以林。
      没人会有异议。
      本来在高二的时候,还有人传贺以林要转学的消息,数学老师还为即将失去一员猛将而揪心了好一阵,但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贺以林一点儿要走的趋势都没有,只是毫无征兆地停了一个星期的课,于是这个传言不攻自破。
      但数学老师却因为那个事惆怅了挺长一段时间,这次数学竞赛,他千叮咛万嘱咐,让贺以林可别因为到时候考场上脑袋发懵,没答出来题,就打算转学。
      所以数学竞赛究竟要用多长时间,他始终含糊着没说清。
      贺以林捏了捏宁鸟黎的手,不重不轻,他说:“大概要一周,毕竟路远,可能会耽误一些事,但没关系的,我很快就会回来,你别想我。”
      最后那句话,他含着笑说出来。
      真正的意思分明是说——
      鸟黎,你一定要想我。
      宁鸟黎抬眼望向他眼底,脸上也浮现笑容,她没忍住笑,说:“贺以林,你什么时候也会说这种话了。”
      夕阳西斜,陡然间所有的风都停止,云都消散,鸟都消失。
      贺以林的声音淡淡的。
      他说:“鸟黎,我会想你。”
      贺以林还说:“鸟黎,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或者发短信,我们可以讲讲话的。”
      他摸摸宁鸟黎的头顶,像在照顾小孩,动作轻柔,舍不得用太大的力气,怕把她碰疼、碰碎。
      宁鸟黎自然下垂着在裤线两侧的手里攥着的照片上二人笑着,他们鲜活,站在夕阳下的二人也笑着,他们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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