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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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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常思远,你能不能别闹啊哈哈哈哈哈哈,快乐死我了。”
班里人看常思远在班级门口来了个搞笑的歪嘴笑,直接笑得班级里震上天。
常思远在一片笑海里哼唧了两声,潇洒地甩甩头,踏着大步回到座位上。
“诶,鸟黎,你校服领子皱了。”
常思远在坐下那一刻看见自己的前桌宁鸟黎的校服领子有些褶皱,于是微微扬高声音提醒。
宁鸟黎低头看了眼衣领处,抬手理了理,笑着和常思远说了声谢:“谢谢啊,常思远。”
常思远摆摆手:“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可是我的好前桌,我提醒你是应该的,咱们互帮互助呢,是不。”
宁鸟黎笑了下,点点头。
而宋东然这时候过来,递给宁鸟黎一盒糖,鼓了口气,像背稿子一样说:“鸟黎,蒋诺虞请假了,她让我告诉你一声,然后这盒糖是贺以林让我帮忙买的,说怕你下午八百米跑步的时候低血糖。”
说完,他捋了捋脑子里的稿子,对比之下觉得跟自己说的什么也没差,才长叹口气,感叹了句:“我宋东然果然只能当个跑腿小弟啊,贺以林他居然理直气壮的,连一块糖都没给我买。”
宁鸟黎听此,把糖盒打开,给他递了一块过去,说:“喏,现在给你,别挑理了。”
宋东然立马笑着接过,搞怪地说了句:“谢宁大小姐打赏了。”
糖盒既然打开了,宁鸟黎也不好一个人吃,便给周边的几个人都分了一颗。
常思远最先自然地来糖盒里挑了一颗,扔到嘴里,还含糊地说:“鸟黎啊,这糖真甜,跟你似的,甜滋滋的没有一点杂味。”
而后宁鸟黎把糖盒转向张颜雅的方向。
张颜雅坐在宋东然的前排,离宁鸟黎的位置只差一个过道的距离,她沉默寡言,察觉到宁鸟黎递过来的糖盒子,她怔了两秒,才伸出手小心地拿起了糖盒里最边缘处的那一块糖。
“…….谢谢。”
她道谢的时候声音有些哑,但说谢的时候眼睛认真地盯着宁鸟黎,嘴角扬起个微不可见的弧度,算是笑。
常思远扫了她一眼,有些戏谑。
上体育课的时候,宁鸟黎跑八百米还算是勉强过关,她不经常运动,名次不高不低,在女生队伍里处于中游。
她跑完之后就让到操场正中央的草地上,先站着观望了一会儿,让胸膛里那股气顺下去。
而这时,宁鸟黎看见落在队伍后面的张颜雅踉跄了两步,似是有些体力不支,她连忙跑过去,在张颜雅倒地之前扶住她。
“咻咻———”
体育老师吹了声口哨,尖锐刺耳。
他摆摆手,示意宁鸟黎先搀扶着张颜雅到一旁去歇着。
还有男生没跑,所以两个人可以在草地上坐着好好缓一缓。
宁鸟黎从校服外套兜里掏出来糖盒,又给张颜雅递了一块过去,递到她嘴边。
张颜雅有些喘不过气,整个人的脸上都是酡红,眉眼间有些涣散,聚不了焦。
“要不要喝口水。”宁鸟黎说着就小跑到操场外围,去把自己的保温杯拿过来,拧开盖子,给张颜雅递过去,“喝一口吧,慢一点喝。”
张颜雅却下意识地躲闪,在宁鸟黎错愕的眼神中眨眨眼,迟钝地抬眼望向她的眼底。
“…….不用。”
宁鸟黎抿唇,又看了眼远处男生跑步的那一圈身影,她指了指他们,说:“他们应该要跑挺长时间的,我把水杯先放在这里,你也可以一会儿再喝,总之要调节好你的身体,别太勉强。”
张颜雅的视线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落在了跑道上被落在最后,却依旧嬉皮笑脸的常思远身上,她的视线跟着他移动。
就在宁鸟黎即将察觉到什么那一刻,她将视线收回,干涩地说了句:“谢谢。”
宁鸟黎应了句:“没事。”
就在此时,跑过来一群班里的女同学。
她们嬉笑着,声音漫上了耳边。
“鸟黎!玩游戏啊!”
宁鸟黎抬眼看向她们,看着她们慢慢走近。
她应声:“行啊。”而后又转头问张颜雅,说:“你玩吗?我们———”
一起。
这个字还没说出来,就听那几个女生里有个人开口说:“别玩游戏了,咱们应该也就能休息五分钟,干脆坐在一起聊会儿天得了。”
宁鸟黎无所谓,她点点头,向张颜雅的身边凑近了一点儿,挨着她坐,给其他几个女生留出更大的位置。
她们坐成了一个圈。
学生时代聊的话题无非就是学习或者八卦。
难得的体育课谁想聊学习那些干巴巴的东西,大家都搜刮着自己脑子里那点儿最近听来的大八卦,争先恐后地讲,想在平地里炸个雷。
“听说啊,就那个四班那个男生,他居然是个渣男啊!我靠!他自己脚踩八条船!章鱼都没他的腿多。”
“切,你那算什么,之前六班不也有个女生脚踏多只船吗?这都见怪不怪了,现在可是高科技时代,发展速度快,大家谈恋爱也挺快的,没什么意思。”
“六班那个女生?”
“嗯哼,怎么了?”
“她不早就翻车了吗,听说她啊———”
说话的那个人故意拉长音,想引得大家追问。
“什么什么?她翻车了我们都知道,她身上还有什么其他的大八卦吗??”
那人不再卖官司,刻意压低声音。
“她啊,和别人出去….咳咳…了,据说还拍了视频,被爆出来了呢!”
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年人说起某些敏感词时总是羞涩又大胆,即不好意思直说,又可以堂而皇之的以其他词代替,肆意吐露。
宁鸟黎听到这里,有些拧了眉头,她之前体育课时向来是和蒋诺虞在一块儿,哪里听过这些,心里觉得有些荒谬和抵触。
这是她从未接触过的。
宁鸟黎身子往后倾了些,下意识地去看张颜雅一眼,打算带着她一起离开这一片地方,却发现对方一直盯着自己看。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靠!!!是我想象的那样吗!?”
“就是那样。”说话的人洋洋得意,干脆抱起臂,“我这可是一手消息。”
立马有人质疑:“真的假的啊?你从哪听来的?”
那人扬扬下巴,指了下男生那边的方向,说:“常思远不就是个消息通吗,他亲口说的,说他都看见那个视频了。”
听见常思远的名字,有几个女生噤了声。
常思远确实消息灵通。
但那消息是真是假谁又知道。
这下,她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宁鸟黎,问:“鸟黎,你是常思远的前桌,他和你说过这事吗?”
宁鸟黎还没开口,那个最先爆料的女生就说:“她应该不知道,这事是高二时候传出来的,那时候常思远的前桌还是张颜雅呢。”
视线立马转移到了张颜雅身上。
张颜雅正垂着眼沉默。
见此,宁鸟黎伸手去碰了碰张颜雅的手背,发觉她的手冰凉一片,于是想拉着她站起来。
却发觉张颜雅反握住她的手,有些用力。
张颜雅的手指还隐隐颤抖。
女生们还在不停追问。
“张颜雅,你知道吗?”
“我靠啊,我怎么忘了张颜雅了,她可才是第一手资料的继承者啊。”
“张颜雅,你没事吧?应个声。”
“………..”
宁鸟黎敛着眉头想站起身,却在身体刚起来一半的时候,再次被张颜雅重重地拽了一把,重新坐回草地上。
张颜雅开口了。
“…….知道。”
她说这话时,眼睛缓缓抬起,紧盯着宁鸟黎的表情。
宁鸟黎心底一颤,总觉得这场景仿佛重复了上千遍,而张颜雅即将说出口的话似乎也在她梦里反复出现无数次。
如同梦魇一般。
这个大家都紧紧挨着的圈子里空气凝结,一切都在张颜雅说出那句话之前静止。
世界在等待着她的那句———
“他不止说过六班的女生,还说过你们每一个人。”
“也说过你…….”
“宁、鸟、黎。”
最后说出口的那个名字如同被屏蔽一般,宁鸟黎只看见了她的嘴形,却听不见声音。
就好像在梦里一样,梦里的一切都在保护着宁鸟黎,保护着这个已经被伤害过的少女。
可宁鸟黎这三个字如同利剑,穿过混沌,直直地刺向宁鸟黎的四肢。
张颜雅的嘴唇一张一合,一字字地砸到几人中央,砸到她们头上,砸掉了她们追问八卦时的急切。
“啊?”大家不解。
“说我们?说我们什么?”
张颜雅却不再开口。
宁鸟黎总觉得,张颜雅其实已经说出口了,只不过她没听见而已。
那群人喋喋不休,依旧追问。
“张颜雅?你怎么回事啊?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呢?”
“你快说啊!”
张颜雅笑了笑,那笑容是她高一时才有的明媚,她的手指划过一张张脸,眼里含泪。
依次说着。
“常思远说过,你的胸部很大,你记得高一的时候,班级里有一个横空出世,让所有女生都觉得恶心的……女生胸部大小的排名吗?常思远让你位列榜首。”
“你记得你和体委之前暧昧着差点儿就在一起了,后来却突然被冷落了吗?”
“因为常思远说,你的胸部也很大,肯定是前男友的功劳,这很恶心,对吧。”
“你,你有一阵子总是脸红对不对,你也特别容易发烧,我知道你是有了喜欢的人,而常思远说,他说你是思….春。”
“………..”
“你谈了个不错的男朋友对吧,他对你特别好,给你买了挺多零食的,你知道吗,常思远一直和那群男生说你不是处……了。”
张颜雅的手指迟迟没指到宁鸟黎的脸上。
而宁鸟黎就坐在她身旁敛着眼,听着这一字一句,明明她没有抬眼看张颜雅的动作,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谁,但脑海里每浮现一句话都能对上一张错愕的脸。
宁鸟黎想开口,但她张不开口,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发现喉咙那里的骨头硬得发痛,痛得她摸到了温热的泪水。
她听见张颜雅说———
“宁鸟黎,你知道吗,你的皮肤真的很白,白皙得穿着校服短袖都能隐约看见布料透着你皮肤的白。”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张颜雅笑着问她。
就在这时,天空中倏地盘旋而过一群黑压压的扬着翅膀的鸟,它们挥动翅膀的风声如雷贯耳,尖锐的叫鸣声与张颜雅的一字一句共奏。
“唧唧———”
“夏天的时候,你内衣的颜色会轻而易举的就从校服半截袖里透出来,尽管你还套了一层衣服,内衣的痕迹仍然十分明显。”
“唧唧———”
“记得有一节物理课老师叫你去讲台上讲题吗?”
“记得那天热得你难得的把套着的校服秋装外套脱下来了吗?”
“记得你上讲台的时候画图要背对着大家吗?”
“我记得。”她轻声说。
这声音几乎要被鸟鸣声遮盖住,但宁鸟黎却只听得到她的声音,除此之外,宁鸟黎的世界只有寂静。
张颜雅的最后一句。
带来了无尽的黑暗与空洞。
“我还记得他笑着说———”
“宁鸟黎可真骚啊,特意上讲台去展示她的内衣去了。”
“…………”
骚。
宁鸟黎。
这四个字勾连在一起,自此,永远。
宁鸟黎怔神。
过了数秒,她才倏地被耳旁的鸟鸣声再次惊醒,与鸟鸣声同时传来的,是跑完步后的男生口中悠悠传来的两声戏谑。
“这天上的鸟怎么叫得这么勤快,是不是….发…春了啊?”
那两个字他们吐露得利落,但落在宁鸟黎耳朵里却有了莫名的延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可真是的,怎么和常思远一样,听见鸟叫,就觉得人家在求偶,搞得我现在听见鸟这个字,就觉得骚。”
几个女生也都在愣神。
有个缓过来的,在张颜雅即将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伸手拽住她的胳膊,“张颜雅……你怎么知道?”
“你….和常思远一起议论我们?”
说实话,常思远长相便不似少年人般朝气青春,反而有种莫名的油腻,只不过他性格还算不错,大家倒也都玩得来。
可张颜雅说的这些话,她们没办法辨认真假。
高一时候确实有段时间横空出世一个班级女生胸部大小的排行榜,上面打印着所有女生的名字。
没人知道那个排行榜从哪里来,只知道是班级里某些男生一起弄得。
当时想着常思远知道的事多,还有女生去问他知不知道是谁弄出来这么个龌龊恶心的榜单。
常思远怎么说来着?
哦,对了。
他无辜地摊开手,耸耸肩说———
“我不知道啊,我又不掺合这些恶心的事。”
大家对张颜雅的话半信半疑。
宁鸟黎的身体微微颤抖,她也紧盯着张颜雅,想知道这话是真或假。
只见,张颜雅指指自己,笑着问:“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变得沉默了吗?”
还没等大家回答,她就接着说。
“因为六班那个女生的视频刚传出来没超过两个小时,常思远就拽着我去了二楼的备用教室。”
“他锁上了教室的门,对我说,他和我的关系最好,所以才告诉我所有事的,我不想看、不想听,他就逼着我发誓,发誓我不会把知道的都说出去。”
“他让我发誓如果我说出去一个字,我就全家都不得好死。”
张颜雅眼角隐隐有泪。
“之后,他的所有龌龊我都知道,所有恶心的话我都听过。”
“那你现在为什么说出来?”有人问。
张颜雅嗤笑一声,说:“你追问的时候想什么来着?”
她转身离开,扔下了几句话。
“被造黄谣、被认为私生活不检点的女生,早就被爸妈抛弃了。”
“我嘴巴里的秘密,快要泛滥成灾,有关你们的谣言,也早已弥漫成海。”
“常思远啊,就是早晚会被车碾碎的蛆虫,我陈述,我祝愿,我诅咒。”
宁鸟黎坐在原地,脑子里空了一片。
那天,距离她的十八岁生日,还有九天。
“常思远。”
宁鸟黎站在教学楼角落的阴暗处,抬眼看着正站在不远处的常思远,喊了他一声。
常思远听见这声音,转过头来。
和他一同转过头的还有几个同行的男同学,他们看清宁鸟黎的脸时,都心照不宣地眨眨眼,吁了一声。
鸟黎大美女啊这可是。
她这找常思远能有什么事?
话说这常思远高一的时候还喜欢过宁鸟黎呢,当时分明大家都能看出来她和贺以林是一对,但常思远还是上课的时候没事儿就撑着下巴看宁鸟黎的方向。
甚至还说过要打倒贺以林,勇敢追求宁鸟黎这种荒唐的梦话。
也不知道现在常思远还喜不喜欢宁鸟黎了。
他们等着看热闹。
常思远也笑着应了一声:“怎么了鸟黎?”
宁鸟黎却面无表情地盯着常思远,她的手里还攥着临近放学时张颜雅给她递过来的一张草稿纸。
草稿纸上泛黄而破旧。
里面写满了黑色浓重的字。
但这些字,现在都被裹挟在纸张里,在宁鸟黎的掌心里无声地燃烧。
常思远见她不说话,又皱紧眉头,重复问了一遍:“怎么了鸟黎?”
宁鸟黎却扫了眼他身边那几个比他高出一头的男生,意思已经很明显。
几个男生耸耸肩,识相地走远一段距离。
把这片空旷的地方留给他们。
见他们走远,宁鸟黎走近了几步,在离常思远四步远的位置停住。
她问:“常思远,在高一的时候你说我和贺以林肯定开.房去了对吗?”
宁鸟黎说不出内衣的那件事,便说了另一句张颜雅刚告诉她的恶心话。
常思远怔了数秒。
“………啊?”
他脸上的茫然不似作假,甚至像是被冤枉的羔羊,在高大的教学楼旁显得孤立无援。
宁鸟黎直勾勾地盯着他,就那样盯着,如同在透过时空去看世界另一端的常思远,去看那个高一时候的常思远。
常思远被她盯得有些发毛。
“……不是,鸟黎,谁跟你说的这些啊?我没说过啊。”
宁鸟黎仍盯着他眼底深处,嚅嗫着嘴唇,说:“常思远,你真的肯定自己没说过吗。”
这问题砸得常思远一阵惊慌。
他先是拧了下眉头,那褶皱微不可见,但在宁鸟黎的死盯下,如同平滑的心上陡然出现的皱纹。
皱了,一切都皱了。
常思远张开嘴,不知从何说起,他下意识地想靠近宁鸟黎,往前试探着走了一步,思索着该如何让宁鸟黎相信自己。
“鸟黎,你听我说,我发誓,我发誓我肯定没说过这种话。”
他的嘴唇有些颤抖,
一瞬间,常思远伸出三根手指,高举头顶之上,他颤颤巍巍地说:“鸟黎,我发誓,我要是说过这种话我就全家人不得好死,鸟黎,你信我。”
他又要试探着靠近。
宁鸟黎却退后两步,冷漠地把手里那张泛黄的草稿纸扔到地上,任由它砸在二人中间,横隔出一道跨不过去的山丘。
常思远看见那张纸,眼底有些情绪变了变。
他的脸有些沉了下来。
常思远慢慢蹲下身,捡起那张纸,然后打开那张被珍重地折叠了一次又一次,留下一道又一道折痕的草稿纸。
满目的黑色。
是黑色圆珠笔写下的字。
【张颜雅,你说咱班女生谁最好看?】
【宁鸟黎。】
【是吧,我也觉得,我可喜欢她的长相了,但是可惜了,看她那样总觉得她和贺以林睡了。】
【。。常思远,他们很正常,我只看见他们偶尔牵手,你想的太龌龊了,而且你跟我说这些好吗,我不想听。】
【张颜雅,你别这样啊,我是因为跟你关系好才和你说这些的,你看咱班里那个女生跟我关系比咱俩还好?没有对吧,所以我才跟你说的。】
紧跟着的下一句还是一样的字迹。
【对了,你觉得宁鸟黎那样的人会不会看成人小视频啊?我觉得很悬。】
【常思远,你现在说的话很恶心你知道吗。】
【啧,你生气了?你生气干什么?我之前不也问过你看不看成人小视频?你还说不看,说实话,我有点儿不太信,但谁让咱俩关系好呢,我当然无条件相信你了。】
【。。。。你还问过别的女生,不是吗?你真的觉得这样是关系好的象征吗?】
【当然。我可能也问过别的女生,但是她们的否认我都不相信,我就信你,咱俩关系最好了。】
【常思远。你爸是警察对吧?】
【嗯。怎么?】
【行。】
这一串对话就停在这里。
常思远看完所有的字句后,嘴唇颤了颤,他陡然抬眼看向宁鸟黎,他脸色有些沉,“….鸟黎,这不是我写的。”
张颜雅却突然出现,就在他身后,哂笑了一声,她说:“常思远,要调班级监控吗,学校监控保留的好,现在查的话说不准还能查到你上课拿着个避孕套到处问同学’认不认识这是什么‘的场景呢。”
常思远紧紧牙关,沉默以对。
总之,常思远死不承认,几人不欢而散。
*
“谢谢。”宁鸟黎对着走在身侧的张颜雅说了声谢,声音很低,但她知道对方听得见。
张颜雅又恢复了沉默。
一直到公安局门口时,她看着那硕大的警徽,顿住了脚步。
宁鸟黎也停下。
“…….宁鸟黎,你知道吗,我家里条件其实挺不好的,什么也接触不到,我家里又都是老实人,我从来没去过公安局,真的。”
宁鸟黎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所以当时常思远和我说,他是因为跟我关系好才问我那种问题的时候,我就觉得或许他爸就是那种接触国际案件的大警察,经常接触西方教育模式。”
张颜雅说到这儿,笑了一声,是自嘲。
“大家不都说西方的教育模式很开放,所以我觉得常思远或许真的就是在那种西方的教育模式下被教导出来的,他的思想其实没问题,只不过不适合我们而已。”
张颜雅其实挺怕自己没办法融入同学关系里面去的,当初她初中时就没少被别人欺负,就因为她不会讲话,总是以自己的眼界去否认别人的看法。
所以上高中后她克制着努力着去接受常思远说的一切话。
或许常思远只是接受了更先进、更高端的教育呢。
张颜雅总是那样对自己说。
“可事实上,是我一直在被骚扰啊。”
张颜雅笑得很淡,“那天常思远逼着我发誓,我把所有话都捏碎了揉到胃里,我不再敢去开口,发誓很可怕的,对吧。”
“可常思远可以毫不犹豫地去发誓,他根本就不怕任何报应降临到自己或者家人的头上。”
“宁鸟黎,但我做不到。”
可后来呢。
她死守住一切又怎样呢。
常思远那张嘴把一切污言秽语传播到每个人的耳朵里,直到上体育课的时候,张颜雅才恍然大悟。
啊,原来她拼命守着的不是秘密。
是谁都可以听一阵的刺激八卦。
只有她被傻傻地逼着发誓,被誓言恶狠狠地缝上了嘴。
张颜雅转学了。
就在第二天。
但与此同时,常思远的那些话语也纷纷流露出去,被大部分女生都听进了耳朵里,让他招了不少的冷眼。
但也仅仅是在女生中而已。
常思远依旧在男生堆里如鱼得水。
当然,也不乏唾弃他的男生。
比如,宋东然。
宋东然双手插着兜站在讲台上,俯视着台下空了一半的座位,他先叫了宁鸟黎一声。
“鸟黎!你下楼去备用教室帮我拿个东西呗!就一份复印的资料!你一进去就看见了。”
宋东然笑嘻嘻地摆脱她帮忙。
宁鸟黎什么也没想,便点点头应下。
但她刚踏出去没几步远,就在班级门口那个狭小的空间里被一个人堵住了路。
宁鸟黎抬眼去看。
又是常思远。
她冷淡地移开眼,只觉得脑海里再次响起那些恶心的话时让人胃里翻涌。
宁鸟黎努力去忘却那些,但总是在碰巧看见常思远的每一个瞬间,记忆加深,形成烙印。
“鸟。”
“骚。”
这两个字眼再次涌现。
宁鸟黎晃晃头,觉得有些眩晕。
她隐隐觉得鼻息间有种消毒水的味道,甚至还能听见有人急促地呼唤着她的名字,让她千万要醒过来。
但宁鸟黎再仔细一闻时,只有干涩的烟尘味在空气里飘荡,耳边也只剩下那两个字的重复涌现。
“鸟。”
“骚。”
“鸟…..”
“诶!常思远,你不会看路啊?”
宋东然的突然出声打断了宁鸟黎脑子里那叠加着的眩晕感,让她的眼眸轻微地转动了下,又恢复清明。
常思远看着宁鸟黎的视线有些敌视。
在宋东然走近的那一刻,他脸上憋了半天,憋出个别扭的笑。
“鸟黎,你原谅我吧。”
他看着宁鸟黎的脸,微微扬高声音说着,这话恰好被所有人听见,在所有嘈杂中穿梭而过。
宋东然站定在宁鸟黎的身边,听见这话,嗤笑了一声,说:“你也配叫鸟黎?”
他又把常思远的身子往远离宁鸟黎的另一侧挡了挡,把两人之间隔开,而后扬扬下巴,说:“鸟黎,你先去吧,别理这种恶心人的东西。”
宁鸟黎只想着快点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空间,她应了一声,掐着手心的指尖松小了力气,从宋东然让出的那个空隙中挤过去。
她到了走廊,没急着走,而是停在个稍微阴凉没有阳光的转角,喘了口气。
压迫感。
宁鸟黎总觉得她在幻听的时候心脏处有种压迫感,连带着她额头的温度都有些上涨。
她稍微停了片刻,才在走廊中穿梭而过,去了备用教室。
备用教室的门半掩着。
宁鸟黎缓缓推开门,却被倏地出现在眼前的一张脸吓了一跳。
“Surprise!”
蒋诺虞高举双臂,站在她面前,笑着高喊。
宁鸟黎的心在胸膛里扑通扑通地跳动。
一下。
两下。
三下。
蒋诺虞的人脸蓦然有些迷糊。
宁鸟黎隐隐地要闭上眼,她再睁开眼睛时,那张脸似乎又变成了贺以林,他正笑着站在逆光里,张开双臂迎接着她的到来。
他嘴唇翕动,吐出两个字。
“鸟。”
“骚。”
宁鸟黎慢慢抬起一只手,想要去触碰眼前的人,却在即将触碰到对方皮肤的那一秒钟,一切幻影破碎。
她重重地,闭上了眼。
“鸟黎!”
宁鸟黎晕倒在地。
*
“宋东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蒋诺虞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宁鸟黎,伸手焦躁地抓着头发,心底崩溃一片,她压抑地低语。
宋东然抬手,想去蹭掉她眼角落下来的泪。
“蒋诺虞,你这样不对的。”
宋东然看着她,半晌才憋出来这么一句。
蒋诺虞却一把甩开他的手,站起身,脸上涌起一片气愤的红,她喊了句:“那你告诉我我怎么样才算对!”
“宋东然!”
“常思远一口一句骚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他不对!现在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突然蹦出来一句我这样是不对的。”
蒋诺虞逼近,她气得面红耳赤。
“宋东然,你和常思远是一丘之貉,你难道以为我不知道?”
宋东然沉默着,良久才说:“蒋诺虞,贺以林很快就会回来,他数学竞赛只有三天,他和宁鸟黎说的是一周,他撒谎了,因为他想准备准备给宁鸟黎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他很快就会回来面对这一切的。”
“蒋诺虞,这一切都不需要你来插手。”宋东然直视着她,“常思远说的话是恶心,但蒋诺虞,还有更恶心的呢,你不能插进来,你听我的。”
“我们等着贺以林,贺以林和宁鸟黎才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贺以林会愿意为宁鸟黎做任何事的,他们才是会真正依偎着到老的人。”
宋东然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一句干脆就是吼出来的,他的情绪十分激动。
蒋诺虞怔住,一串泪从她的眼眶决堤而出。
“…….更恶心的,是什么?”她喃喃着,“还有什么比你们口中真实到如同亲眼所见一般的黄谣更恶心的吗?”
“谁和谁睡了,谁是处,谁又有几分纯洁,谁又约了几个夜。”蒋诺虞用手指恶狠狠地点着宋东然的胸膛,咬牙切齿,“这就是少年吗?这就是如同花儿一般盛开的少年吗?”
“还有什么比你们这些人更恶心的!”
就在此时,突然病房内闯进来一个人。
是贺以林。
贺以林刚下火车,就直奔去学校的路。
可到了学校,他没看见鸟黎,没看见他想见的那个人。
他只听见大家口口相传的“常思远传奇语录”,以及其中夹杂着的宁鸟黎三个字。
宁鸟黎晕倒了,被送去了医院。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在贺以林的耳边炸开。
他把所有的平和都扔在了路上,他现在充满了恐惧,他不安惶恐。
贺以林总觉得。
他已经失去过他的鸟了。
在很多个看不见的时间点。
他莫名的心慌。
“诶,贺以林刚才的样子你们看见了吗?”
“看见了看见了。”
“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啊。”
“好疯狂啊。”
走廊里男厕所门口堵了黑压压的一群人。
宋东然正站在厕所门口,双手抱着臂,正面对着人群,挡住他们窥探性的目光。
“鸟黎!”
“鸟黎!”
蒋诺虞亦步亦趋地跟在宁鸟黎身后,一声声地喊着。
宁鸟黎出院了。
在昏迷当天的下午五点钟整。
很奇怪。
她醒来时,是四点钟。
当等着她再恢复意识踏出医院时,门口的钟表指针正指五点的方向。
宁鸟黎什么思绪也没有。
她只知道有一道风掠刮着自己,拽着她拼了命地往学校跑,跑得校服外套半凌乱半褶皱。
她丝毫不敢停下脚步,一步紧跟着一步地向前迈,一秒追着一秒地往前跑。
宁鸟黎终于到了学校。
终于到了熙攘人群的外围,穿过一切身影看见了宋东然。
有人看见了她,都纷纷让出来一条路。
“宋东然,贺以林呢…….贺以林怎…..么了。”宁鸟黎说话有些不连贯,上嘴唇压着下嘴唇,分明一切都在告诉她她说这句话时很费力,可这话却又仅在一秒之间便在宁鸟黎的耳边重复着回响了三四遍。
宋东然看她一眼,发现她脸色仍然不太好。
“……鸟黎,你是不是不舒服?你先回班级吧,贺以林就是想问问常思远是不是真说过那些话,他只是想问问而已。”
宁鸟黎却开口说:“宋东然,你别骗我。”她有些哽咽,宁鸟黎又看见了那个梦里,那个折磨了她很多年的梦。
她翕动着嘴唇,“宋东然…….你….”
你之前就骗了我,骗了我三十二次。
可这话还没说完,人群里的薛津龙直接窜了出来,恶狠狠地把宋东然撞到一旁去,连带着推了宁鸟黎一把,而后挤进了男生厕所里。
宁鸟黎瘫坐在地上。
男厕所里。
贺以林和常思远站在最里面的角落处。
贺以林比常思远要高上一头,他站在常思远面前时,脸上没有表情,敛着眼,他说:“常思远,是你说的对吗?”
常思远干脆地承认:“对啊。”
说完,他还笑了一声,像是嘲讽贺以林,他说:“贺以林,你是不是不行啊?到现在都没把宁鸟黎给睡———”
“嘭!”
常思远的耳边传来一阵迅疾的风声,他愣住了神,微微转动着眼眸,僵硬地看了眼正怼在自己耳旁的墙壁上的拳头。
鼻息间有股血腥味。
学校破旧,墙皮都掉落了大半,但也有不少最初涂抹的厚的地方,墙皮支棱着翘起。
贺以林那个拳头砸在墙上,骨头凸起的位置砸出一道道血淋淋的口子,几片墙皮以半弯曲半破碎的状态融在墙壁上正在下沿的血迹里。
常思远瞪大眼,又将脑袋转过来些角度,正对着贺以林,他嘴唇嚅嗫,出口即是质问:“…….贺以林,你一直都装脾气好呢?”
贺以林扯扯唇角,收回撞在墙上鲜血淋淋的拳头,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
他把校服外套脱下来,理了理,工整地摆放到一旁的洗手台上,他没回答常思远那话,而是最后问了句:“你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吗?”
“呵……..贺以林,都是男的,你装什么装!”
常思远倏地暴起,在贺以林问话的时候攥紧拳头,朝着他的脸上太阳穴的位置挥去。
他想打死贺以林!
常思远知道,只要这下准了,就能一击致命。
他会收着力气的,他不会打死贺以林,顶多也就是让他昏倒。
常思远在心底说。
可瞬间。
传来一声呼喊。
“常思远!”
是薛津龙的声音。
这声音很近,似乎就在厕所门口,即将从那个入口进到这个角落里。
常思远被喊得怔了下神。
他从来没想过薛津龙会进来。
两个人本就是臭味相投才会经常在一起打闹,但真出了事,谁也不会顾着谁。
可现在薛津龙怎么过来了?
应该是看热闹。
常思远心里清楚。
常思远在贺以林也伸拳头挥过来与他相对时,常思远故意扬声“啊”得叫喊了一声。
声音凄惨。
薛津龙真正看见了局势。
就在常思远刻意让自己被洗手台旁立柜绊倒的那一刻,可从薛津龙的视角来看,是贺以林伸腿弄倒了常思远。
薛津龙心底咂舌,但脸上慌忙,亦步亦趋地往过跑,挥着拳头在贺以林的后背狠狠地砸了一拳,不留余力。
宋东然此时也进来了。
他连忙赶到贺以林身旁,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下里面的局势。
贺以林拳头上有伤,常思远倒在地上。
看来贺以林真的动手了。
宋东然暗地里挑了下眉头。
也行,算是出气了。
就凭常思远那张烂嘴,只得到这么点儿报复都便宜他了。
宋东然惋惜了一下。
男厕所外面的人群在看见新情况时,就是薛津龙搀扶着常思远出来,薛津龙嘴里唾骂着贺以林,而常思远脸色阴沉。
宋东然和贺以林则迟迟不见踪影。
人群喧嚷越来越吵闹。
若是持续下去,说不定老师就会被引过来。
宁鸟黎被薛津龙推倒后,脚崴了一下,她脚踝肿得老高,灼痛着。
但她顾不上那么多,撑着地站起来。
就在她咬咬牙,即将冲进男厕所的那一刻,蒋诺虞才勉强挤进来,一把拽住她。
“鸟黎,你别———”
她那声阻拦还没彻底说出,贺以林和宋东然就出来了。
走廊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在贺以林自然垂在身侧的手上沾着的血迹中,所以声音都被扼杀。
贺以林……..他打架了?
和常思远?
平易近人的大学霸和黄谣制造机打起来了?
而且好像还打赢了!?
“我靠!”
“真看不出来啊!”
“贺以林大学霸人温和,但喜欢的人委屈了他也是真出手啊!”
“真酷啊我去,你们看见常思远的脸色了吗?阴沉沉的,他当初到处造黄谣的时候怎么乐得那么欢啊?!”
“啧,常思远说的那些话也是真恶心,也不知道之前那群和他一起玩的男的是不是早就在背地里听了那样的话无数遍了,真是想想我就觉得头皮发麻。”
“……….”
“但是贺以林现在这样……..”
“他的状态是不是不太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