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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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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凡凯差点把油门当刹车踩了,他撂脚踩下刹车,方向盘转到右边,说:“我发现你这人说话做事都冷不丁的,没半点准备。”
他这会也不怕说错话梁淮青会变卦了,大概是摸清了他这人就是个任凭别人说得天花乱坠只要不想干不会动摇半分,但只要下了决定任何事都能变得异常果断的性子。
“我那合同让我搁茶园去了,你说你这人这两人让你炒个茶还真把自己当苦工了,一头闷在那炒茶坊里,茶园都没看过是啥样吧,这才刚年初,我那不急,这几天你就先把伤养好再说。”
张凡凯说完没听见梁淮青接腔,扭脸往后边正瞧见他两腿跨开靠坐着椅背,抱着昏昏欲睡的许听榆,一脸有话就说的表情。
他笑了两声,“我也不瞒着你了,我那茶园前两月炒出一批茶,拿到市场销售效果不好,正好你跟我一块先去看看我那地里茶叶的长势,看看是啥情况,我叫上柳兴,咱们中午就在茶园周边随便吃点,顺便谈谈事。”
梁淮青站在茶园的起点,看着眼前一望无际,一排排种植规整叶片深绿的茶树,他刚想说话迎面就吹来一阵冬风,裹带着茶树清新的青草香味充斥他的鼻腔。
产生心理本能厌恶的同时,他忽然觉得以前在小谷村管着的那十几亩茶园,放在张凡凯这种规模的地方,属实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托着许听榆睡熟的屁股,往上颠了颠,说:“你这地是不小。”
“废话,谁让你在这评价上了,赶紧看看去。”张凡凯看他站这半天,还以为他看出什么了,结果等半天就等来个这。
他瞅着梁淮青怀里睡得四仰八叉嘴巴都张开的许听榆,啧了下嘴,“耽误事,你还真把他当成个宝紧抱着了,他腿又没事。”
梁淮青走进茶园,转头斜了他一眼,“找茬呢,看不着他还在睡着。”
“得,这是你宝贝,柳兴,来,你抱着。”张凡凯伸手把胳膊动了动的许听榆塞到迟到的柳兴怀里,手往前边请着,“现在可以看看我这片宝贝了吧。”
梁淮青不跟他贫,抬腿往着茶树之间的小路一行行走过去。
茶树一般会历经三个生长期,幼年期的茶树生长迅速,但长出的茶叶品质差不适合采摘,茶树苗种植下去后的三到五年会进入成熟期,茶叶品质也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步增高,虽说茶树会渐渐老化进入衰退期,茶叶品质下降是必然,但那也是二三十年往后的事了。
张凡凯这茶园刚好是第四年,先不说施肥方面有没有给到充足的养料,光是最普通的养护,按道理来说长出的茶叶品质不会差到哪里去。
梁淮青脚步停在茶园中间,抬手摘了片茶叶,对着稀薄的太阳光看了看,冬季太阳光照少,天气寒冷,有的茶树叶片发黄绿色也正常,但他手里的这个仔细看反而泛着枯黄。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一颗整体发绿长势较好,到他腰齐的茶树,看两眼就知道了是什么情况。
茶树整体的状态从茶叶反映出的亮度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园子里他挑了几颗长势较好的茶树察看,叶片的光泽度都不高,不是梁老太园子里那种他按时施草木灰各种肥料,养出来一看水分和养分就很足的油绿色。
他摘下叶片把手里的一块递给了张凡凯,让他自己对比看看,问:“什么时候施得基肥。”
柳兴把抱得累手的许听榆往身上扛了一下,说:“每年12月初,刚冷的时候就施了。”
“晚了。”
梁淮青手指拨动着茶树的叶片,说:“光会当老板可不行,想靠它赚钱就得把他当个人看。他这棵树十一月刚到就要开始休眠,一整个冬天除了根地上的所有叶片都不再往上长,他要睡觉的时候你每年都让它干冻了一个多月才给肥料,长出来的叶片能好到哪去。”
这整个茶园的肥料当初还是柳兴在外边找得专家,全权交给他们负责,按照什么新时代的科学施肥法来施的肥。
这会遭张凡凯一看,柳兴面上有点过不去,立马说:“那我再另外找人施一次肥。”
“别施了,等月底追一次肥,告诉他们拿水溶了喷到茶园里就行,这样茶树容易吸收得快,能赶上出春茶。”
张凡凯丢了手里的叶片,拍拍手说:“这就是茶质不好的原因?”
不说香味,他记得年前炒制的那一批茶汤也和梁淮青炒出来的色泽不太一样。
“不是,是补救。”
梁淮青用脚尖踢开茶树底下的土,拿起一块一捏就碎的黄土块到张凡凯的眼前,说:“这里都是细黄土,地选得也不好,太偏了。”
当然他说得偏不是这个地方偏僻,是距离淮河位置不够近,虽然两三公里就能进县城,但15公里是淮水大桥,20公里是从小谷村横穿而过的淮河,他这个地方正巧卡在中间的位置,哪个都摸不着。
张凡凯这种一想就干的老板,只知道淮城的土质适合种茶,却不知道是因为这里靠近淮河土质含有大量沙石,加上淮河滩区的返潮湿润,能保证生长出的茶叶嫩度,天然养成才能炒制出和其他地方不同,独一无二的茶香气。
他选得这块地方一看以前就是农田,租赁价格中规中矩,但沙石含量太低,护不住底下的湿气,还不如近淮河边的荒地。
当初这地除了柳兴这个股东,主要主意还是张凡凯定得,这下两个人的脸色都没好到哪去,相互看了好几眼,各自把手插进裤兜里,指责都指责不起来。
就这么互相看一会,张凡凯被梁淮青说得实在是愁眉不展,叹了好几口气,开始往怀里掏烟,“那你说,这茶质就做不出了?”
“能做是能做。”
梁淮青自己当过老板了,也不是傻子,看了眼被柳兴抱得不舒服迷迷糊糊蹬腿跳下地,过来拽着他裤脚揉着眼的许听榆,说:“先重新谈谈合同吧。”
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张凡凯哼笑着,翻开烟盒给他发了根烟,说:“谁说你这老板做生意实诚,来我这不挺精的。”
梁淮青把烟抿进嘴里,不应也不反驳,含糊笑了声,说:“亲兄弟咱们也得明算账。”
“张老板可算来了,眼看着你说得时间都过了,在这等你半天,定的菜早就备齐全了,就说着等你一来开炒。”
老板娘拿着铅笔正往纸上算账,听见开门声她立马从柜台出来,手往红色围裙上擦着,笑说:“有几道凉菜你看现在上,还是等一会?”
张凡凯拿手往过道后面指着,“弄好了一起再上吧,我们先谈点事。”
老板娘连连点头说了三个好,把人往后边的包间带去的时候,眼睛朝她闷头就要去后厨炒菜的男人那边挤弄着,小声说:“先去把小铝水壶里面泡上茶,端过来。”
她进屋先把圆盘桌上的红色搪瓷罐子挨个摆到手边,拿过她男人提来的铝水壶就摆摆手让他赶紧去炒菜,把茶倒上按照座次顺序放过去。
放到梁淮青手边的时候,她看着冒着热气的茶缸子表面漂浮起的那一层绿茶叶,从进来时就怎么觉得这小伙子这么眼熟,好像打哪见过。
梁淮青捏着茶缸子手柄,把滚烫的热茶从许听榆手边端远了,见她又撇过来几眼,扭头问:“有事?”
老板娘摇摇头,想问点啥又没问,笑笑说:“没事,你们有事就往前边叫我。”
张凡凯把茶挪到圆桌中间,腾出一片空地,把之前打好的合同摆在台面上,对梁淮青努努嘴说:“来吧,说说你什么想法,后面该怎么干。”
梁淮青看着眼前茶缸里袅袅飘动的绿茶,没先说自己的意思,现在谁才是老板,主次他还是分得清。
他收着话,问:“你想做什么茶?”
“行了咱们兄弟,你有话直说就成,这块你比我有经验,没啥不好说的。”张凡凯对自己认识还挺清晰地说:“要都听我意思,冬季那批茶也不会打水漂了。”
他话都到这份上,梁淮青也不跟他再来虚的那套,既然这份工是件长事,他不会真把自己当苦工用,直说:“我只做毛尖茶,其他品类的茶叶我把控不稳,做不了,并且我只做春夏两季茶,秋冬养树,不过也可以产其他的茶。”
“但其他品类,你是老板,还是要看你们自己的意思,想做可以另外雇人。”
“就毛尖茶方面,我保质量,70亩茶园,春季一亩干茶好的话能出20斤,夏季50斤,最多毛尖茶只能产到1400斤,夏季3500斤,分,明前、雨前、春尾、夏茶,明前茶品级最高,但事都不能太往好了想,全按照之前我做过的茶价,夏茶的品级,最低一斤80,整利润……”
梁淮青说到这,眼睛看着站在他腿边,听得太无聊踮脚正拿手去抓桌边搪瓷碗的许听榆,停了一下。
乘法他整的跟着乘法表背下来还会乘,但要口算他是真不会。
他把碗拿下来递给许听榆玩的时候,又往对面看了一眼。
柳兴正等他的后话,被他一看立即就反应了过来,伸手把张凡凯胳膊压着的合同抽了过来,翻找出一根铅笔,在背面写着算了一会,然后慢慢抬起头,往张凡凯那边呆看了一会才说:“最低利润有12万!”
张凡凯整个人都给听精神了,这还是最低的利润,再想想他自己冬季出的那一批几千块钱,比起这个确实不值一提。
他坐直了身体,嘴里止不住笑,把他拿远的热茶又端到他手边,“来来,喝口茶,你继续往下说。”
“后面提不提价,是你们要谈的事。”
梁淮青没接他见好就给的奉承,只把渐温的茶缸合在掌心焐着手,话都提前说清,“好的茶叶要靠每天和时间抢,不然过了节气味道又不是一个样,所以春茶那三个月很忙,开采前你要出资金雇佣不少人一起来采,这些人如果以前都没采过毛尖还要再进行培训,一旦手法不对损伤芽叶,采下来那些也不能用。”
“成啊,只要你把这茶炒好,别的都好说。”
张凡凯和柳兴隔空对视着,达成了共识。
张凡凯把柳兴抽走的合同都给拿了回来,做出要往上记的动作,说:“那来谈谈你的条件,合适,这合同我后面让人再跟着改,改完你再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