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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模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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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垣!”
蒋洁惊坐起来。
“醒了醒了,我去叫医生。”
“蒋洁,蒋洁。”身子被轻轻推了推,蒋洁双眼慢慢恢复焦距,锁定面前的人。
是班主任李老师。
“蒋洁,你终于醒了,你昏迷了两天,快把老师吓死了,都是老师不好,不该把你们丢在后面的,老师对不起你......”
听着班主任絮絮叨叨地道歉,蒋洁脑子里拼凑出山上那些零散的记忆。
她还活着。
“许垣呢?”蒋洁抓住班主任的衣袖,急切地问。
“许垣没事。”班主任反握住她的手,“那天夜里他把你背下山交给我们,就昏了过去,好在他身体底子好,第二天早上就醒了,一直守着你,刚才接了个电话,说有急事就先走了。”
“他背我下山的?”蒋洁问。
“是。”班主任叹了口气,“那天雨太大了,山洪阻住了上山的路,消防队进不去,过了几个小时雨势小些了才进去,半路碰到许垣背着你下山,你已经深度昏迷了,还好送医及时,要不然,老师真不知道该怎么向你的家人交代......”
原来是这样。
医生推门进来,后边跟着冯倩。
蒋洁躺下,让医生仔细检查了一番。
“恢复得不错,明天可以出院了。”医生摘下听诊器,又嘱咐了一些出院后的注意事项就离开了。
“蒋洁,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崴了脚,拖累了你,才害你被山洪冲走,对不起,对不起......” 冯倩扑到她身上,泣不成声。
“说什么呢。”蒋洁轻抚着她的头发,“跟你没关系,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么,都过去了。”
从鬼门关前逛了一圈,蒋洁想通了一些事,心境也跟着明朗起来。
班主任往门口扫了一眼,犹豫着说:“安越轩在外面等着,你想见他吗?”
蒋洁呆了片刻,“让他进来吧。”
班主任和冯倩走出病房,须臾,安越轩推门进来。
不过两天,这个清秀干净的男生就像换了个人,脸色灰败而憔悴,落寞地站在床边看了她很久,“你......还好么?”
“好多了。”
“对不起。”
“这话你已经说过了。”
她指的是在山上,他放手的时候。
安越轩眼底闪过一丝痛苦,“是,我说过,事已至此,我不想为我做过的事辩解什么,这三个字在你眼里,或许可恨、可悲、甚至可笑,可我还是得说,这是我欠你的。”
“你不欠我什么。”蒋洁抬眸看着他,“安越轩,我理解你的做法,事关性命,如果当时我们易地而处,我不一定就比你高尚,所以你不必觉得愧疚。”
就事论事的语气就像一道天堑,彻底隔绝了彼此。
静默良久,蒋洁盯着窗外新发的柳绿,缓缓道:“经过这件事,我看清了一些东西,包括我的感情,我喜欢许垣,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从来没变过,以后更不会变,我的生命里只容得下他,你曾经说过,我俩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就算是这样,我也会守着他过一辈子,哪怕只能远远看着。”
听到这话,安越轩心里泛起无尽的酸楚,苦笑着摇头:“这可真不像你。”
蒋洁不置可否,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他:“我们分手吧,安越轩。”
纵使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胸口还是涌上一阵尖锐的刺痛,安越轩默然点头,过了好一会才说:“我在省医院联系了一位骨科专家,对腰肌劳损这类病有丰富的治疗经验,要不要带你奶奶去看看?”
蒋洁诧异抬头。
“早就开始联系了,没想到会发生这件事,机会很难得,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不要因为我们的关系,错失治病的良机,就当是......我对那件事的补偿吧。”
蒋洁沉默半晌,“什么时候?”
“后天。”
“好。”蒋洁说:“我会去的,谢谢你。”
安越轩点点头:“奶奶腿脚不方便,去市区一趟难免折腾,我想不如我先陪你去一趟,把她之前拍过的片子给大夫看看,初步做个诊断,之后再带奶奶过去。”
“你陪我去?”
“那个大夫是我家医生的大学同学,需要他引荐一下,中午顺便吃个饭。”安越轩说。
蒋洁“哦”了一声,她对这种人情往来一窍不通,只能任他安排。
“还有,从这里开车到市区需要四个小时,早上出发来不及,看病赶早不赶晚,不如我们提起一天过去,在我家的酒店住一晚,你看怎么样?”
听到“酒店”这两个字,蒋洁心里咯噔一下,脑海里浮现出宋雪那晚的遭遇。
“你家的酒店?”蒋洁犹疑地盯着他,“一定很豪华吧?”
“给你住的,当然是最好的”安越轩笑着说。
蒋洁没有立刻答应,她对安越轩的怀疑虽然暂时搁置,但从未打消过,见他神色坦荡,有些拿不定主意,想着得跟许垣商量一下才好。
当晚,蒋洁没能等来许垣。
出院后,蒋洁去敲许垣家门,依旧没人在。
“死哪去了。”
联系不上许垣,眼瞅着去市医院的日子快到了,蒋洁只好先答应安越轩,然后去了趟镇上的派出所。
次日傍晚,安越轩来接她,还是那辆黑色商务车,开车的是上次那个司机吴叔。
“都安排好了?”安越轩问。
“嗯。”
蒋老太的阿尔兹海默症有加重的趋势,有时连蒋洁都认不出了,脑子迷迷糊糊的,蒋洁费了半天劲才跟她讲明白,还托了邻居暂时照看她。
汽车开上省道。
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蒋洁不可抑止地紧张,不动声色地瞟了眼反光镜,见后面那辆不起眼的捷达或近或远地跟着,稍稍松了口气。
四个小时后,车子停在市中心的一家酒店门前。
这家酒店大楼非常高,足有三十多层,蒋洁瞟了眼门头,上面写着“威尔酒店。”
穿着红色迎宾服的门童拉开车门,安越轩下车,绕到另一边给蒋洁开门,“到了,下车吧。”
蒋洁手心捏出了汗,余光瞟了眼刚刚驶入停车场的捷达车,跟在安越轩身后进了酒店。
酒店是欧式风格,目之所及极尽奢华,电梯直通顶层,蒋洁盯着不断上升的数字,右手插进衣兜,大拇指一弹,翻开手机盖。
走廊很长,铺着厚厚的地毯,蒋洁跟着他顺着走廊一直往里走,停在最后一间房门前,扫了眼门牌号——3320。
答案即将揭晓。
兴奋、恐惧、紧张、刺激交织在一起,周遭的一切都静止了,只听得到自己咚咚的心跳。
安越轩刷开房门,“进去吧。”
蒋洁走进屋,灯唰地亮了,刺目的白光涌入眼眶,她下意识伸手遮挡,而后缓缓睁开眼睛。
然后,她看见了那幅风景画。
整整一面墙,被大片色彩铺满。
暴风雨过后,画面两边呈现着不同的景象,一边是充满诗意的田园风光,另一侧则是暴雨肆虐的山野。
这幅画有个拗口的名字——《暴风雨后马萨诸塞州北安普敦圣轭山风景》。
蒋洁之所以记得,是因为许垣。
当年他学习油画时就临摹过这幅,说是喜欢作者在创作这幅画时内心的矛盾感。
蒋洁没看出来,只盯着那行字看,“马产猪赛州……在哪?离咱们永宁市远不?”
“远啊,在美国呢。”
当年“五八事件”过去不久,国人反美意识强烈,连三岁小孩张口闭口都是“北约南联盟”,蒋洁对这个国家自然也没什么好感,“我看这美国也没啥好的,还不如咱村里的芦苇荡好看呢!”
许垣笑了:“我瞧着也是,以后就画芦苇荡,你给我当模特。”
“咋当?”蒋洁来了兴趣,一双晶亮的大眼睛扑扇着。
许垣却反悔了,“不行不行,你当不来。”
“不行”这两个字就是蒋洁的逆鳞,梗着脖子瞪着他,“我怎么当不来?”
“人家画里的模特都是不穿衣服的,你当然不行。”许垣眉毛一挑。
对上他挑衅的眼神,七岁的女娃娃血气上涌,手一扬把上衣脱了,“谁说我不行!”
小小的房间里,小女孩上身只剩了件小吊带,可怜兮兮地挂在身上,倔强的小脸蛋上透着一丝赧然。
乍然见到这此景,小小男孩呆住了,愣了两秒后像被开水烫到,猛地背过身,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你你,谁让你脱衣服的!”
“哪来那么多废话!”蒋洁搓着胳膊催促:“你不是要画么,快点呀,好冷!”
许垣欲哭无泪,本想逗逗她,谁知道这傻妞听风就是雨,一点也不害臊。
“你快把衣服穿上,别让人看见。”许垣迅速拉上窗帘,背对着她,咬牙切齿地说。
屋里光线暗下来,女孩那点可怜的羞耻感消失,一咬牙一闭眼,索性把裤子也给脱了,只剩一条小裤衩。
听见衣服窸窣声,许垣以为她穿好了,回头看了一眼,又触电似地转了回去,从脖子到耳根迅速蔓上绯红,活像一直煮熟的大虾。
偏偏这时姜柔回来了,“阿垣,大白天的你拉窗帘做什么?”
脚步声越来越近,许垣欲哭无泪,情急之下抓过蒋洁扔到床上,自己也躺了上去,拉开被子盖住两人,想了想,又把蒋洁的头按进被子里。
这时,门刚好被推开,姜柔见儿子紧紧裹着被子,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以为他生病了,伸手探他额头,“这么了这是?也不烧啊,脸咋这么红?”
“我没事,就是有点困,想睡觉。”许垣努力保持镇静,被子里的手却紧紧攥住那只不老实的手腕。
“行,那你睡吧。”姜柔狐疑地瞧了他一眼,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对了,你蒋奶奶问蒋洁来没来过,叫她回家吃饭呢。”
“没来过。”许垣嘴唇抿成一条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快出去吧,我要睡了。”
姜柔出屋后,许垣一把掀开被子,大口喘着气,似乎刚经历过一场生死鏖战。
反观躺在一旁蒋洁心情倒是不错,回味着指尖的触感。
原来男生的身体跟女生也没什么不一样。
哦不,刚才摸他腰时,她察觉到许垣的身体明显绷紧了。
原来他痒痒肉在腰上!
得到这一重大发现,蒋洁兴奋极了,一个劲儿往他腰上戳。
许垣忍无可忍,顾不上她只穿了贴身的衣服,把她按倒在床上,“想死是不是!”
女孩倒打一耙,“是你说要我脱了衣服给你当模特的,我脱了你又不画,玩我呢你!”
此刻许垣心里一万个后悔,干嘛去招惹这个女魔头,真是自讨苦吃,叹了口气,祭出早已滚瓜烂熟的台词,“不敢不敢,我错了,麻烦您高抬贵手,饶小人一命吧!”
蒋洁冷哼一声,一骨碌从床上翻下来,“许垣,姑奶奶的衣服可不是白脱的,明天这个时候,你要是不把画给我,就等着大刑伺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