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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流行何苦为难流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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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同为流行文学创作者的人，来碰瓷有点作品的小编剧，还有比这更有乐子的事情吗？
“查到了，罗鸿是鼎盛文娱公司的签约作者，代表作有《金陵十三夜》，《寻仙记》等十七部作品，华国作家富豪榜排名第二十五位，还是个大咖呢。”
鼎盛文娱？似乎是齐思扬的公司？
听到后一句，宁初很快把这点抛到脑后，问道：“跟安欣兰比呢？”
小茜翻了个白眼：“安欣兰并不一直写作，排名次自然是比不过他的。”
宁初微微颔首：“你有什么头绪吗？”
小茜道：“粉丝非常期待你们对线。”
宁初扶额。
当代粉丝都是这种，emmm，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成分吗。
“宁老师您要去battle一下吗？”小茜问道。
“怎么你也……”
小茜吸了口奶茶，双手交握，眼里闪烁着诡异而兴奋的光芒：“白送的热度啊，为什么不要？”
宁初：“……”
好的，你是真的不怕一不小心对输了身败名裂啊。
“输了怎么办？”
小茜：“宁老师，支棱起来！前面那个都没出什么事，何况这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既以前辈的身份教训你，也不好在大众面前撕破脸，后辈嘛，挨训就挨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综合来看你应下的利是远远大于弊的。”
宁初：“……”
算了，无所谓。
小茜着手去安排了，两人约定周日在线下一家茶社会面，消息一出，不少人都觉得是宁初高攀了。
【哈？我没看错吧？罗鸿老师什么咖位，宁初什么咖位？这妥妥是高攀吧？】
【又来了，又来了，这才多久就坐不住了？】
【有些人又开始阴谋论了是吧。】
……
“罗老师，您好。”
外人面前，宁初的礼貌客气是做足了的。
罗鸿光是穿着就已经不和一般人一个档次了，一落座便翘起了二郎腿，态度要多趾高气昂就有多趾高气昂。
要不是了解过他的账号捏在自己手里，宁初几乎要以为发出那种言论的是别人呢。
什么大佬跟他这种小角色一般见识啊。（战术后仰）
“你就是宁初？”
宁初谦卑地奉茶，语气却不卑不亢：“是。”
罗鸿瞥了他一眼，想起齐思扬跟自己说的，宁初这人从来不知低声下气为何物，哼了一声。
这么一看还真是。
也不知聚星看上了这小子什么，给明里暗里摆平这么多事，还舞到了鼎盛头上，遇到他也算这小子的作家路走到头了。
“我去看了你的《风化之蝶》。”
宁初点头。
罗鸿以为他会问一句“你觉得怎么样”，然而对方并没有，只是垂眸看着自己面前的茶，神情犹豫。
宁初非常犹豫，哎，不喜欢喝这种茶啊，有股怪怪的涩味，这茶是非喝不可吗。
然而，他的神情在罗鸿眼里就换了一种解读方式。
呵，连问一句都不敢。
罗鸿原本有三分瞧不起，现在便有七分看不上。
他继续说道：“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自己什么水平吧？我说话比较直，就直话直说了。
你这部舞台剧，毫无故事情节，低俗套路，杂糅造作，根本就是四不像。”
宁初方抬起头来，目光直视着他：“罗老师喜欢什么样的舞台剧？”
他们调查过罗鸿的背景，对方自然也写过一两个舞台剧剧本，也小火过一阵，当然，数据没有宁初的《风化之蝶》好看。但因为罗鸿流行文学的根底很足，粉丝基础大，所以也是好评如潮。
正因如此，并不专业从事舞台剧创作的罗鸿才可以名正言顺地教训他。毕竟他们主业仍旧是作家，而罗鸿资历摆在那，确实可以对他的作品评头论足。
尽管，一般人都不会这么做。
罗鸿僵了一瞬，随即表情自然地说了几个知名舞台剧的名字。
他并不怎么看舞台剧，也不喜欢这种艺术形式，好在早有准备。
如果宁初问他喜欢这些剧里的什么桥段，这些剧有哪些亮点，他就直接按准备好的回答去说。
然而，他算错了一点，宁初从来不按套路出牌。
对面这个面容有些稚嫩的年轻人，只是点了点头，从而开始分析他刚刚提及的这些作品。
“……《假凤虚凰》这部戏的闪光之处在于打破了传统对男女性别的刻板印象，男孩子可以很温柔，女孩子可以很勇敢，而在封建时代，两人互相扮演对方的角色，以乐曲传递信息，借此铲除奸佞保家卫国。”
“您或许也有所耳闻，那支乐曲正是知名戏曲《水月情缘》改编的。它跟《风化之蝶》引用的乐曲《弥渡山歌》是同种改编类型。”
“而《风化之蝶》的叙事，同样是借鉴了《时间之矢》跳跃时间线的叙述方式，不同之处在于，《时间之矢》是一条单向的时间线，而《风化之蝶》是两条叙事线拼合形成的闭环……”
罗鸿听着听着，从一开始的不以为意，渐渐冒出了冷汗。
对方不做辩驳，只是以介绍的姿态，展现自己的作品是集大成之作。你说我不好，可以，那你也得同时否认用了同种手段同种设计概念的作品。否则就是在睁眼说瞎话。
至于改编得怎么样，那是团队的事情，跟我没多大关系，毕竟我只是新人，没有人家那种国家队实力的团队，这总不能怪到剧作头上。
不显山不露水，却是一记绝杀。
这是碰到了个硬茬子啊……
宁初的分析介绍说完了，最后说道：“我知道《风化之蝶》的舞台剧还有很多不足之处，不过作为新人来说，暂时元素杂糅也算是一种成长阶段。如果不多做尝试，怎么知道自己适合做什么呢？您说对吗，罗老师？”
罗鸿哪还有什么话说，这小子把他台词都抢完了。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端起茶杯装模作样抿一口茶，然后转移话题：“听说，你也是《骤雨》的编剧之一，你对《骤雨》怎么看？”
“您是说原著还是我们改编的电影？”
罗鸿道：“都有。”
宁初道：“原著非常有意思，至于改编……受到这么多好评，其实主要是聂怀真导演还有其他两位编剧老师的功劳，我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去参加电影节包括获奖这种事是我没有想过的。”
“《骤雨》首映，听说你自掏腰包选择了Z城。是什么迫使你做出了这种选择？有人给了你什么承诺吗？”罗鸿旁边的人不依不饶地问。
宁初微微蹙起了眉。
是他的错觉吗？总觉得这话里隐隐透露着一股……恶毒。
“不存在什么承诺，选择了Z城，就是希望Z城的人能够看到，仅此而已。”他说。
周围人围观的围观，拍摄的拍摄，不时有闪光灯对两人咔咔来两张。
当然，主要是罗鸿的团队，和其他一些新闻媒体。宁初只带了小茜，还没让她进来。
这时候，有个挂着鼎盛工作人员牌子的人匆匆进门。
“罗老师。”
罗鸿示意后对方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宁初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只见罗鸿脸色微变，随即站起身来。
“公司有些事，没有问题的话我们今天就先到这吧。”
宁初于是站起身来，跟他握了握手，然后目送一群人跟着对方离开。
哎，这就是大佬的阵容吗？
宁初有点羡慕，但不多。
走哪都一群人围着，总不如一个人在街头小巷逛逛，点一碗牛肉汤，来两张烧饼。
如此感慨着，忽然有个看起来样貌有点苍老，面容慈祥的老人从木雕屏风后转出身来：“宁老师，能跟你单独聊聊吗？”
“这是个不喜欢说真话的世界，不管身处在怎样的时代，无关痛痒的谎言与玩笑，总是好过真心与实在。你很特别，但这种特别，在时代的洪流之中不值一提。”
“年轻人，跟其他吃这碗饭的同行谈情怀，太不现实了。跟这些商人、观众谈情怀，也太不现实了。以前好的故事还能换二两酒，现在呢？”他摇头笑笑，“因为科技的飞速发展，互联网对人人来说，都成了机会。而根据长尾理论，只要你坚持不懈，总有人会遇见发现你。但凭一腔热血吃饭是不行的，个人的情怀一文不值。”
“你要做的是，将你个人的情怀，变成当代年轻人的情怀，大众的情怀。让他们愿意听见你的诉说，为你的情怀买单。”
宁初点点头，若有所思。
“我对你的事情有所耳闻，也很看好你，年轻人，有情怀它不是坏事，能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也是很幸福的状态。你对现在的自己满意吗？”
宁初坦率地笑了。
“说实话，不是很满意。”
“我孙女五六年前就跟我说了你的事情，你当时说，要自由创作。年轻人，我现在问问你，什么是自由创作？”
宁初不经思考：“自由地写任何题材任何内容的故事，不受拘束，不拘一格。我理想的环境是温和包容的，不论何种形式都有自己的受众，人类复杂且多样，我希望做出这种丰富多彩。”
“那么，你当时的看法，和现在的看法，还是一样的吗？”
宁初没有立刻回答他。想了一会，才说道：“我对自由创作的看法还是一样，我依旧想要创作出值得阅读的故事。不过，当时的我总想着，只要有才华，成名只是时间问题，总觉得自己埋头苦干就能闯出一番天地。”
“现在不这样想啦？”老人慈祥地笑着。
“哎，现在觉得包装运营也很重要。”宁初故意摇摇头，“毕竟有才华的人太多了嘛，酒香也怕巷子深啊。”
老人笑了：“是这样。无论从事什么行业，目的都是赚钱，都必须先了解市场。我也不喜欢这样，不过嘛，再如何出色的人物，也有着平凡的底色嘛。大家都只是人而已。”
宁初若有所思：“先成为读者，再成为作者。”
老人道：“对。”
“但是，坦白地说，我依旧不是很敢踏入市场。我觉得，如果什么事情都优先考虑利益的话，人是很容易被影响的。”
“本来，人做出产品，或者艺术品，本质都是为了丰富生活。最初的最初，没有市场金钱的存在，大家也都过得很好。后来，他们因为喜欢某一作品而给作者好处，并不是说作者就要以此牟利，而是单纯的嘉奖与赞赏。而现在的作者则是反过来的，为了利益去创作，为了金钱去改变自己，我觉得这是本末倒置的行为。”
老人呵呵一笑：“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家毕竟是一个大行业，多少人在吃这碗饭，你在这说说算了，可不能让那些媒体听见。”
宁初望了一眼那些人离去的方向，夸张地点头，小声说：“当然，我尊重行业。但是我想说的，不，我想做的是，把创作还给创作。”
“实际上，有很多人还未踏入行业，就已经被淘汰了。他们原本有无数可能，兴许还会比一些业内大佬做得更好。但现在没有资源给那些为创作本身而创作的人，他们必须跟行业的人抢同一个赛道，否则他们的生存就会存在威胁。”
“而创作……本不应该是这样。”
宁初神色有些落寞。
“什么事情都可以流水线，除了创作；什么都可以成为产品，除了人。但是现在的情况是，什么创作都成为流水线，什么人都成为产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