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冀拐角》雪圈儿

13、13、想要什么换

　　热闹一上午，吃过午饭，几人终于安静下来开始写作业。

　　景夕霁家三楼有个很大的空屋子，里面原本是打算放他爸妈买的各种艺术展展品的，但展品迟迟没有运到，景夕霁干脆买了几套桌椅搬进来，专供这个周末一起写作业用。

　　桌椅是他随便摆的，凑双数买了八套，于是就两两摆了四排。

　　“你们随便坐，我去拿下我的作业。”景夕霁是个很随性的主人，所有事情安排主打随意。

　　等他回来，大家已经坐好了位置。

　　杨柠雪要自己坐，杜煜柯要和安谣坐，晏彬不敢坐卓戚边上，就坐了谢筱同桌。

　　抱着书包，景夕霁走到卓戚旁边的空座，很自然地坐下，甚至他还很不见外地把书包塞卓戚怀里，而他则从桌兜摸出来一包湿巾，擦了擦桌面。

　　除了景夕霁，再找不到第二个人和卓戚如此“熟稔”。

　　擦完桌子，景夕霁拿回自己的书包，略了眼卓戚，看到他在写英语卷子。心思动了动，景夕霁翻出自己昨晚上就写完的英语卷子，放在卓戚面前，道：“卓老板，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给你指导英语，然后你一会儿辅导我写语文作文，我们互帮互助，一起进步。”

　　卓戚闻言停了笔，瞟一眼景夕霁的英语卷子，接着把自己的卷子翻过来给景夕霁看。

　　他的英语卷子是倒着做的，背面阅读和作文都写完了，只余正面完型还有几个空。很明显的，他完全不需要景夕霁帮他英语。

　　撇撇嘴，景夕霁拿回英语卷子，掏出来物理卷子做。

　　反正总共九科作业呢，语文大难题就放最后慢慢磨，大不了他晚上去骚扰南风珏帮忙。

　　心里暗自腹诽，景夕霁侧身背对卓戚，单手支头一边转笔一边解题。

　　这只是景夕霁习惯性地写作业姿势，平常他在自己卧室书桌，也是这样懒散撑头，很散漫地转会儿笔，写会儿作业。

　　卓戚多看了两眼景夕霁的后脑勺，眸色深了几分，没有说话，很快结束了手里的英语卷子，思衬半天拿出来语文卷子。

　　这周语文布置了一整张卷子，最后800字的作文也要写。

　　上了小一个月的学，景夕霁差不多能把除作文外的其他题写明白，包括古文题他也能连蒙带猜得几分，唯有作文——能要了他的命。

　　这次语文作文还是材料阅读，然后自己立意。卓戚在刚拿到卷子扫过一眼材料时，心里就已明晰立意是“环境的重要性”，也大概构筑了作文脉络，只差半个小时呈于纸上。

　　捏了捏笔，卓戚决定先把语文作文写完。

　　那件事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景夕霁不仅电话里好声好语“哄他”，下午也给他买了棒棒糖，而且这几天事事跟在他身边……

　　应该翻篇了。

　　一心二用，卓戚笔下文思泉涌写作文，心里更多在想等会儿要怎么自如的、不显尴尬的、和景夕霁再说教写语文作文的事。

　　景夕霁解物理题正上头，写完一道挺难的，他转过身换了个姿势，支头的左手随便摸来一根笔，指尖灵活地花里胡哨转着。没转几下，他手中笔飞了出去，正好飞到旁边卓戚眼前。

　　借着拿笔的契机，景夕霁看见卓戚在写语文作文。

　　上次看卓戚的作文，景夕霁不仅惊叹于卓戚的遣词造句和清晰主旨，更是被卓戚的一手好字折服。

　　看了好一会儿，景夕霁已经旁若无人地把卓戚写的作文默声读了一遍，虽然有几个句子和词语他没有完全理解，但并不妨碍他亮着眼睛凑过去，胳膊贴着卓戚的胳膊，赞叹：“卓戚，你作文写的真好！你的字，也好！你——”

　　“可以。”这次没等景夕霁说完，卓戚率先给出了回答。

　　他撤了点身体和景夕霁隔开距离，以便他能更好地看到景夕霁浅褐色的眼睛，他认真非常锁视着景夕霁纯挚的眼瞳，沉声重复一遍：“都可以。”

　　景夕霁蓦地笑了，拿回自己的笔又转了转，他对卓戚予以回视，“作文加上写字，再算上整个语文成绩吧，想要什么换？”

　　卓戚没明白景夕霁的意思。

　　“什么？”

　　“我是说，你帮我，想要什么作为等价交换？我不欠人情的。”景夕霁解释道，“或者你先想，想好了随时告诉我也行。”

　　没容卓戚同意与否，景夕霁接着一手拿自己语文卷子，一手握住卓戚手腕，把人从椅子里拽起来，在他耳边低语：“咱们不打扰他们，去我屋里讲。走，走啊。”

　　两人拉拽的动作带动桌椅移动，安静的屋子里骤然响起刺耳的呲啦声。

　　前面几人循声转头，看着景夕霁又自作主张拉着卓戚不知道要去哪儿，卓戚有些抗拒但最终还是微垂头由着景夕霁，跟着他往屋外走。

　　直到目送两人彻底走出屋子，杜煜柯胳膊肘捣捣安谣，问她：“你说，我大哥要带卓老板去哪儿？”

　　“这是景夕霁家，他想去哪儿去哪儿呗。”安谣不以为意应道，“你赶快写作业，写不完晚上的花园聚餐你不用去了。”

　　佯作搞怪的忿忿撇嘴，杜煜柯牙缝中哼出个“知道了”。

　　同样好奇的还有杨柠雪和谢筱，但两人没有说话，只对了个眼神，彼此会心一笑。

　　景夕霁还真就把卓戚带到了自己卧室。

　　景夕霁的卧室里是配套书桌椅，只有一把椅子。把卓戚按坐在唯一的椅子上，景夕霁去隔壁书房又拖了把椅子。

　　他的书桌其实挺宽敞，足够他们两个一米八大高个男生一人占一半。可景夕霁偏就要挨着卓戚，滑动着椅子下面的滑轮，卓戚撤一点，他则跟过去一点。

　　“你再退，就撞墙了。”景夕霁拉住卓戚座椅的扶手，好整以暇瞧着他翘嘴角。

　　笑了半分钟，他似是想到什么，又敛了笑，装作难过受伤的模样，半松手低下头，嘟嘟囔囔：“好吧，你讨厌我，不想和我坐一起，我知道。我也拉不住你，我退回去就是。”

　　说罢，景夕霁脚撑地往后滑椅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没让景夕霁滑走，卓戚微微蹙眉反过来伸手抓住景夕霁的椅子扶手，“挨太近，有点热。”

　　“我去开空调。”景夕霁旋即从椅子起身，找到床头的遥控器，打开了空调，“这样，能挨一起坐了吧？”

　　对上景夕霁亮莹莹的笑眼，卓戚抿唇喉头滚动一下，点头：“嗯，能。”

　　“坐一起方便听你讲啊，离那么远，就像——像，星星！我们和星星的距离，太远了，会听不清你说话。”景夕霁绞尽脑汁想半天，才想出来一个形容。

　　默了默，卓戚任由景夕霁贴过来，铺开语文卷子在中间，“开始吧，卓老板。”

　　余光睨了眼景夕霁，卓戚等了两分钟，才开口开始讲。

　　他先让景夕霁读了遍材料，接着问景夕霁的理解。景夕霁倒是能读懂这短短两行字，也可以凝炼出主旨“环境的重要性”，就是很难把它扩散成一篇文章。

　　“我能用英语写。要不，我写英文，然后你帮我翻译成中文？或者我说一句，你帮我译一句，也行。”景夕霁提议。

　　他和南风珏就是这么操作的。

　　“作业可以，等下次考试怎么办？以后考试怎么办？”

　　卓戚的反问令景夕霁噤了声，叹气对着满纸作文格发愁，“那你说，怎么办？”

　　“你说一句，我帮你润色一句。”卓戚说，“但是你不能完全按照我说的写，可以先写到纸上，然后再修改。会麻烦一些，但——或许有效。”

　　俗话说，背完唐诗三百首，不会写来也会偷。话糙但理不糙，语文作文和英语一样，都是注重语感的，卓戚他们从小接触，再差也能写几个印象里的好词好句和议论例子，就如同景夕霁对英语信手拈来一样，听得多、见得多，怎么着也会形成点“肌肉记忆”。

　　“不麻烦啊。反正，有你跟我一起呢。”景夕霁在国外大咧咧惯了，从不在意自己说的话会不会引人多想。

　　卓戚垂在桌下的手暗暗攥拳，面上却是平和无波，示意景夕霁可以开始开篇第一段第一句话了。

　　由此开始，一直到天黑，景夕霁卧室的智能灯驱散了眼前的昏暗，两人才发觉已经是六点多快七点了。

　　学习很消耗能量，全身心投入的时候没感觉，一旦停下从全神贯注中抽离，疲惫和饥饿接踵而至。

　　景夕霁圈上一个句号，摸了摸开始咕噜噜叫的肚子，看向卓戚。

　　他的书桌正对一扇窗户，此时窗外已是夜幕，他也没拉窗帘，浓浓夜色好似透过窗棂染进卓戚的眼里，景夕霁越看越觉卓戚的眸色比下午有光那会儿更深了。

　　很像他外公桌上的墨条，又像墨条下研出的浓墨，黑漆漆却——会反光。

　　景夕霁盯着卓戚眼中好不容易有的小亮点发了会儿呆，终于等到眼睛看累了，他才收了视线，乐呵呵问卓戚饿不饿。

　　“有点。”卓戚回答。

　　“那我们去吃饭吧！我小舅应该已经让人做好送来了，我们直接去小花园。”景夕霁站起来伸个懒腰，看一眼手机信息，在昨天随意拉的小群里呼了其他人一声，领着卓戚从二楼先去了一楼小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