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冀拐角》雪圈儿

32、32、同排

　　景夕霁再次站在卓戚面前，和卓戚面对面说话，已经是高二下学期要开学了。

　　因为上个学期提前请假回M国，景夕霁也提前回了州城，补考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同时，也是想提前见卓戚一面。

　　他单独到学校进行的补考，考试结束他没回家，去了学校附近的阙瓴分店。

　　站在店门口，景夕霁给卓戚分享了定位。

　　“景夕霁。”

　　景夕霁分享完刚关了手机准备往店里去，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叫他。

　　卓戚穿着灰色棉服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手里拎着一盒小蛋糕，目测好像比年前又长高了。他应该是刚从楼下上来，今天下了第一场春雨，雨丝细密不算大，卓戚应是没有打伞，发梢有些水湿，带着总是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瞳也微微泛了水色。

　　景夕霁惊喜看着卓戚向他走过来，不知道是雨水淋湿的缘故，又或是景夕霁因喜欢萌生的感觉，他总觉卓戚比去年更有烟火味了。

　　虽然还是表情寡淡，但景夕霁就是看卓戚身上好似蒙了层轻轻浅浅的温柔。

　　“你怎么也在这里？好巧啊！”景夕霁对着卓戚笑眯了眼，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卓戚也缓和了面色，嘴角若有似无勾了点微小弧度，淡声道：“挺巧的。”

　　巧也不巧。

　　卓戚早几天就从学习委员李青繁那里知道了景夕霁回来补考的消息，于是他这两天就总会在饭点来学校附近的阙瓴逛逛，希冀着能在某天会不会偶遇到景夕霁。

　　毕竟景夕霁还在阙瓴充的有会员，而且之前他也答应了景夕霁，只要景夕霁到阙瓴吃饭，他就一定作陪。

　　这不功夫不负有心人，卓戚还真就“偶遇”到景夕霁了。

　　“今天你生日么？”坐在餐桌，景夕霁看到卓戚手里的蛋糕，不由疑问。

　　卓戚闻言看看卓意苒让他带的巧克力慕斯，再看了看景夕霁，毫不犹豫把蛋糕放在了景夕霁面前，“不是，觉得可能会碰到你，所以买了一个。”

　　“那我们还真的是心有灵犀！”景夕霁接过慕斯，非常不客气打开尝了一口，“嗯，好吃的。你也尝尝。”

　　说着他用自己的勺子给卓戚也剜了一块，送到了卓戚嘴边。

　　搁在去年，这个行为并无不妥。

　　但今时不同往日，两人心底都有了明媚又怯懦的小秘密。

　　看到卓戚怔然，景夕霁猛然发觉自己做了什么。

　　可勺子已经递出去，开弓没有回头箭，景夕霁只能硬着头皮维持投喂的动作，继而满脑子想如果卓戚吃下了，他要如何？如果卓戚没有吃，他又要如何？

　　尴尬之际，有服务员端来了第一道菜。

　　“啊，那先上菜。”景夕霁连忙收回了手，顺势把蛋糕吃进了自己嘴里。

　　服务员俯身上菜，也是景夕霁心里咚咚眼神乱飘，他没有看到对面的卓戚舌尖扫了圈嘴唇，舔掉了刚才还是不小心蹭到他嘴角的巧克力奶油。

　　甜的，带着些微苦。

　　一如他此时此刻和景夕霁相对而坐，物理距离是亲近的微甜，可心理总在绷着紧张的弦，生怕哪句话或哪个行为会逾矩，心底无时无刻不在隐隐漫延无法诉之于口的苦涩。

　　“放中间，你吃也能够到。”为了以防自己再次行动先于大脑，景夕霁干脆把蛋糕放在了桌子中间，同时也不断默默告诫自己，不能再乱动乱说话了。

　　一顿饭开始的轻松惬意，进行的却有些一言难尽。

　　两人都有心事，用各自擅长的方法遮掩着，看起来好像是关系亲厚的同学好友，实则亲密是压着心跳和情绪收敛的。

　　景夕霁在国外只知道了相思难解，以为回了国就都好了，现下和卓戚同桌吃了顿饭，他才清楚了南风珏送他时意味深长的笑。

　　他还是在寒假从南风珏那里看了几首酸诗，其中有一句用在此刻最是贴切。

　　喜欢，是想触碰却又收回的手。

　　景夕霁打伞站在雨里，和站在房檐下等雨停的卓戚挥手，“我先回去了，开学见。”

　　“路上注意安全，开学见。”

　　景夕霁往雨幕里退一步，卓戚站着没动。

　　景夕霁转身敛了笑往街口走，眼里是不自知的少年愁。

　　卓戚目送景夕霁走远直到看不见，眼底藏匿着克制的喜欢。

　　——————

　　景夕霁补考后的第三天就开学了。

　　他先去办公室领了成绩，看见江梓骊的电脑上有一份表格，表格里是他们的名字。

　　景夕霁看到自己的名字和卓戚的名字在同排，中间隔着一个杨柠雪。

　　“成绩算是稳固提升的，比期中有所进步。不要骄傲，再接再厉。”江梓骊把成绩条和批改后的卷子发给景夕霁，语重心长拍拍他的肩膀。之后，她让景夕霁回了班，“顺便把安谣叫过来。”

　　等安谣再回来，带来了景夕霁看到的——座位表。

　　“大家按照白板上的位置调座位，一边四列，总共七排。好了，先按要求把座位换好！”安谣站在讲台，座位表投放在了白板大屏幕上。

　　景夕霁正站在前排收英语寒假作业，听到安谣的安排，他就近扫了眼大屏幕，看到他被安排在靠墙的位置，在倒数第二排，旁边是杨柠雪，再旁边是卓戚，临着过道的是李青繁。

　　而他之前的同桌谢筱坐在了另一边，和杜煜柯成为了同桌，晏彬坐在她后面。

　　下意识的，景夕霁向卓戚看去，看见卓戚在帮谢筱搬东西，晏彬在帮谢筱拉桌子。

　　低头垂眉笑笑，景夕霁眼底闪过一瞬落寞和自嘲，等他再抬头收作业，又重新回到了平日的乖觉里。

　　“景夕霁，换完座位再收作业吧。”班里乱糟糟，移桌子的，聊天的，吆喝的，景夕霁在人堆里穿梭，怀里抱着一大摞英语作业，安谣在讲台瞅着他，朗声叫他。

　　景夕霁这会儿不太想回去座位。

　　谢筱还没搬完，刚才他没忍住余光瞄了一眼，就瞄到卓戚在帮谢筱搬箱子。

　　谢筱背着书包抱着书跟在卓戚旁边，笑意盈盈在向卓戚道谢。

　　“景夕霁！你快回来！”

　　不仅安谣要求，杨柠雪也在催景夕霁回去收拾东西。

　　默默叹口气，景夕霁抱着作业往后面走。

　　他低着头在走，走到一半有双手伸在他眼前，接走了他怀里的作业。

　　景夕霁循着手腕往上看，和卓戚漆黑的双眸视线相接。

　　卓戚的眼瞳里不再是喜怒不辨，景夕霁不知道是自己眼花了还是感情作祟，他看卓戚的眼底盛着点点亮光，亮光染了眉梢，最后落在唇边，弯了个轻浅的弧度。

　　卓戚缓了冷冽，语气里添了几分温和，对他说：“作业给我，你先去收拾东西换座位。”

　　“行，交给你了。”景夕霁很快也绽了个笑，心里刚才的不高兴因为卓戚站在他面前顷刻烟消云散，越过卓戚回去收拾自己的座位。

　　这次景夕霁坐在了靠墙的最里面，能方便他时不时单手支头写作业，还方便了他掀掀眼皮就能瞅见和他同排的卓戚。

　　坐在距离卓戚挺近的位置，景夕霁的心情倏忽间就好了起来。

　　他把新座位收拾好，试了试半个身子倚在墙上，左手支着头，右手随手转着笔，看向那边的视线里都是卓戚。

　　卓戚甚至帮他收齐了英语作业。

　　景夕霁谢过卓戚，和安谣一起抱着作业送到了英语老师办公室。

　　他再回来，旁边的杨柠雪换成了卓戚。

　　“我有问题要问李青繁，你俩先坐一会儿。”杨柠雪拿着一套数学卷子，正在和李青繁探讨最后一道选择题。

　　景夕霁不疑有他，揣着更加愉快的心情坐在卓戚旁边，凑头看卓戚又在画画。

　　据景夕霁上学期一学期的观察，卓戚闲来无事好像总在画画，下课没事儿画，自习课没事也在画，甚至有时候上课他还会偷偷画几笔。

　　可除了第一次看到卓戚画的向日葵，景夕霁好像再没看到过卓戚的绘画成品。

　　蓦地他来了兴趣，故意把笔转飞在卓戚眼前，借着拿笔的机会，他抽走了卓戚的画细细端详起来。

　　是一只花纹极其优雅美丽，却也繁复精致的蝴蝶。

　　现在还只是线稿，卓戚已经画完了三片翅膀，只剩下右边的一小片了。

　　景夕霁再对艺术无感，也能感觉出来这只蝴蝶上过色之后会有多么好看。看着，他不由佩服起卓戚。

　　他外公苏贺洺天天头疼他的艺术细胞，但卓戚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还是他外公非常得意的一位学生。

　　没有犹豫，景夕霁夸起来卓戚：“卓戚，你好棒啊！你画画好厉害，这只蝴蝶不仅惟妙惟肖，还非常漂亮。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蝴蝶。”

　　“谢谢。”卓戚侧头看着景夕霁，任由他拿走自己的画纸颠来倒去的转着欣赏，丝毫不担心景夕霁会不会不小心弄坏画纸。

　　他看了一会儿景夕霁，问道：“你喜欢什么颜色？”

　　“嗯？什么？”景夕霁看翅膀花纹太入迷，没听清卓戚的问题。

　　卓戚重复一遍：“你喜欢什么颜色？”

　　景夕霁想了想，回答：“银色吧。”

　　“你呢？你喜欢什么颜色？”话赶话，景夕霁也问了卓戚。

　　“亮橙色。”卓戚回答。

　　他回答时好似是想到了什么温馨往事，整个人都柔缓了好多，身上的冷凝气息在冰雪消融。

　　景夕霁顺着目光看远了一些，看见了谢筱今天好像头上别了一枚橘色的星星发卡。

　　他却忘了，他自己今天也穿了双亮橙色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