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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 53 章 ...

  •   “师太您快去看看,回天镇送来的那人竟和食仙一个模子!”小尼姑激动的声音就像在献宝。
      身着宽大丝质素衣的中年女子双手合十,正在虔诚对唱诵着祭词,闻言慢慢睁开眼,“大惊小怪,当心冲撞了大人。”
      小尼姑连忙双手合十,朝大殿上庄严肃穆的金像跪拜,“请求大人宽恕。”
      师太跪坐着叩拜三次,方才慢慢起身,冷脸道:“不过是渎神之人,告诉镇长处理就行,送过来污了大人的地盘!”
      小尼姑紧道:“镇长觉得太像了,有点不敢动手,怕是大人给的什么启示。”
      师太面色不虞,默了默,“带我去看看。”
      忽然听到一阵喧哗。
      师太拧着眉看向院内,小尼姑道:“我去瞧瞧!”她人刚踏出大殿的门,就看到几个女尼被踹飞到院内。
      师太大怒,疾步走到门口,见来人不过一人,黑衣落拓,腰间一柄未出鞘的剑,看到她冷脸道:“你们这儿的巫祝是谁?”
      师太一愣,心道这个人竟知道巫祝,怕是对他们一族有些了解,当下警惕起来,“施主,这是寺庙,找巫祝怕是来错地方了。”
      商追没空和她磨叽,他刚刚骑马骑得急,肺难受得紧,烦道:“我没空和你废话,叫朗势成出来见我。”
      朗势成?!
      师太心中惊愕,朗势成是这片眷属聚集地的大巫祝,大巫祝极少露面,连她也只是因为丈夫是大巫祝坐下巫师而见过一两次,这人却直呼其名……
      她踟蹰了下,身后脚步声响起,她回头一看,是丈夫。
      商追见来人穿着一身眼熟的深蓝色法袍,腰戴绿松石玉带,他笑着走出来,对他道:“阁下可是和我们一族边有什么渊源?”
      是巫师。
      商追淡淡地瞥他一眼,“我是分家的人,赶紧把你们抓的那个人交出来,不然会妨碍到我执行任务。”
      分家的人?巫祝疑惑了一瞬,猛然顿悟,分家!
      难道是南疆的那个分家!
      只有那里的人才用宗家和分家来区分。
      他面色凝重,细细打量商追,见他消瘦羸弱,眉眼泠然,却自有一股气势在身上,瞬间明白了他的身份,连忙躬身行跪拜礼,“恭迎神助。”
      商追压着嗓子咳嗽一声,“把你们绑的那个人交出来。”
      巫师不解,转头看了眼作师太打扮的妻子。
      师太连忙回道:“人我还没见到,慧安,快带路!”
      叫慧安的小尼姑急忙上前引路。
      商追握剑的手微抬,止住巫师的脚步,“我自己去就行,其他的,你们不要节外生枝。”
      巫师低眉顺眼,躬身相送,“谨遵神助意愿。”师太也跟着躬身。
      商追没空理他们,跟着小尼姑来到旁边一个大殿,小尼姑知道身后的少年身份很高,不敢得罪,动作麻利地转到殿台后转动了一个香炉,大殿后面的院子响起了石门开启的声音。
      商追脚下轻盈,几步到了殿后,见院子一角的大树下一块石板空了,他示意小尼姑快点,小尼姑赶紧跑到前面带路,一边用火折子点燃提灯的蜡烛,一边领着商追走下石阶。
      “他是醒的还是怎么?”商追突然开口。
      小尼姑莫名有点怕他,期期艾艾道:“应该、应该醒了。”
      这可麻烦了。
      商追顿住脚,安排道:“叫几个你们的人过来,跟我演出戏。”
      “好。”小尼姑连忙去了。
      商追继续往下下到底,见地上一个上了锁的暗门,知道陆是臻就在这下面。
      他头痛地扶额,让他想想该怎么解释。

      陆是臻藏身在头顶那入口下面,往旁边偏一点的地方,这个地窖没有遮挡物也没有出口,既然回避不了那便主动出击。
      等来人顺着软梯下来的时候他直接给他一拳,若是手上的金属能刺破来人使他麻痹中毒,自己便有了谈条件的资本。
      没过多久,忽闻轻细的脚步声。
      他让苏雅儿保持安静躲在自己身后,自己则屏气凝神,修长的身躯微躬,肌肉绷紧,宛如一头准备随时捕杀猎物的狼。
      一阵窸窸窣窣的金属相碰声,来人正在开锁。
      有微弱的光从缝隙中透出,随后倒扣的暗门被拉开,昏黄的光恍恍惚惚地跳动着。
      陆是臻眼神一沉,握紧了淬毒的发带。
      来人不慌不忙地把软梯放下,提灯暂且搁在上面,人先顺着梯子往下爬了两梯,正要伸手去提灯,陆是臻瞄准时机飞出一拳,来人冷不防被袭,一下从梯子上摔下来,陆是臻敏捷地把来人制住,正要一拳给他脸上来一拳狠的,发现对方只是个惊慌的女尼。
      尼姑背上遭了一记重拳,淬毒的尖刺又扎进了皮肉,正觉惊心的痛,突然被陆是臻掐住脖子,他高举拳头的凶狠模样吓住了这尼姑,她哆嗦道:“好汉饶命!”
      陆是臻收住了几欲出击的重拳,见上面没下来人,也没其他动静,掐住尼姑的脖子狠道:“其他人呢,他们在哪?”
      尼姑脸憋得通红,从嗓子眼儿挤出:“啊……啊!”
      陆是臻力道稍松,尼姑得机会喘气,“好汉饶命,我只是个送饭的!不是我绑二位来的!”
      陆是臻见对方不回自己的话,松开手退出两步,温和地笑道:“你身上的伤口异常地痛吧?那是绿毒,你听说过绿毒吗?”
      尼姑闻言变色,可见是知道绿毒的,连忙求饶,“好汉我与你无冤无仇,还请赐解药!”
      陆是臻笑得人畜无害,“在下也不过是为求一线生机,端看尼师怎么做了。”
      忽然一阵打斗声由远及近,陆是臻一把揪住尼姑退至阴暗处,捂住其口鼻不准其出声。
      苏雅儿全程老老实实缩在陆是臻身后,见他藏匿,自己也跟着躲到暗处。
      打斗声很快消停下来,有人慢慢走向地窖,带起的风引得地窖口放着的灯盏烛火跃动。
      光线流转,灯被提起了,来人已经走到暗门边上。
      苏雅儿紧张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陆是臻?”
      陆是臻眉目一凝,默了片刻,低声道:“商追?”
      商追从暗门处探出个头,“在下面?”
      陆是臻暗吁口气,“是我,你一个人?”他推着尼姑从阴影处走出来,看了眼苏雅儿,苏雅儿从暗处小跑出来,跟着他。
      商追道:“嗯,张鹤鸣和尤锦颜去其他地方找你们了,就我来了。”
      陆是臻手上用力,把尼姑推倒到一旁,威慑地瞪了她一眼,见她缩在地上再无威胁,便扶着苏雅儿上了软梯,“你先上去。”
      商追搭了把手把苏雅儿拉上去,陆是臻紧随其后,见地窖里的尼姑还在那里,他对她道:“银环蛇胆与无花果各一个,加上二两辛夷、一两瑶柱、三钱附子、五钱干姜一起煎水服用,连续七日一日两次,可解绿毒。”语毕立马动身跟上前面的二人。
      尼姑看着他消失在暗门,后怕地擦了擦冷汗。

      陆是臻跟着商追走出暗道到了院子,见院子里一堆被商追放倒的女尼,问道:“你怎么找过来的?”
      商追道:“此地不宜久留,回去再说。”
      陆是臻点点头,正要带着苏雅儿和商追一起出寺庙,又有一群女尼赶到,来人二话不说直接出手,陆是臻没想到这些女尼还都是练家子,两拨人当即缠斗起来,商追有武器且武艺高超,压制她们不在话下,陆是臻便松了手上的染毒的饰带,带着苏雅儿躲闪。
      不过几个回合,一片人便被商追打倒,三人找准时机迅速逃离了寺庙。
      他们身后,寺庙的撞钟楼上,巫师和师太正目送着远去的三人。
      师太狐疑道:“神助竟然来中原,是不是南疆那边出事了?”
      巫师面色阴沉,沉吟不语。

      三人安然逃出几里路,陆是臻虽惊讶于此番过于顺利,但却没什么可供置喙的地方,只能用对方没有防备以作解释。
      随后三人分头行动,陆是臻和苏雅儿暂避风头躲在一处山洞等商追,商追则回镇上通知张鹤鸣和尤锦颜收拾行囊到这里汇合,他们决定当晚连夜赶路离开此地。
      天黑时陆是臻等来了三人,商追先到,随后张鹤鸣驾着马车而来,尤锦颜已经做好了安抚雅儿的准备,路上连话术都琢磨好了,没想到一见苏雅儿,她面色红润心态安定,丝毫没有被绑架的惊慌后怕,唯一肉眼可见的变化是她更黏陆是臻了。
      尤锦颜一边检查苏雅儿有没有受伤一边细细询问她被绑的事,苏雅儿事无巨细地说了,想让她宽心,但尤锦颜听完非但没宽心,反而面目纠结欲言又止,苏雅儿奇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尤锦颜见三个少年已经准备好就等她们上车,急忙拉着苏雅儿上了马车,落座后压低声在苏雅儿耳边道:“雅儿,我总觉得你不大对劲……虽然我知道你对陆是臻有点精虫上脑,但自打你和他在一起后,你越发地……”
      尤锦颜不知该怎么形容,苏雅儿往日虽骄纵自主,但她心里向来有杆秤,知道什么事可做什么事不可做,往日胡闹但在关键问题上绝不含糊,自有担当。
      但遇上陆是臻的事就像失了分寸似的,之前她还当她是不想成亲故意婚前放纵,但自打她给陆是臻下药,尤锦颜就觉得,苏雅儿在对陆是臻的事上比她想象的还要失去理智。
      苏雅儿听尤锦颜这么一提,虽然话只说了一半,但她听明白了,或者说,她在心里也隐隐有这种感觉,只是身在其中难以察觉,被尤锦颜这么一点,突然就明晰起来。
      “小颜,这是不是就是爱令智昏?”苏雅儿也有些茫然,她那么鲁莽给他下猛药,亏得他思虑周全心性坚韧,不然……可不得让父母蒙羞。
      尤锦颜局外人倒是看得更清,“我没有爱过谁不明白这种感觉,只是看你全然不顾其他、如此死心塌地地喜欢他,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苏雅儿也疑惑:“我也不知道,那种……想和他在一起的心情很强烈,好像……”她思虑着顿了顿,“好像我不得不这么做一样。”
      尤锦颜闻言一泠,“我听闻湘西有一种降头术……”
      苏雅儿白好友一眼,“我是自己喜欢他的!这种喜欢的感情……可、可好了。”说着,羞赧的脸微微发红。
      尤锦颜又道:“还有蛊毒!听说下蛊的时候悄无声息。”
      “你还闹上了是吧!”苏雅儿笑骂,“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离我老远了,有蛊虫也该被白鹭啄来吃了!”
      尤锦颜遗憾道:“要真是中了什么招才好,还可以解……”
      苏雅儿轻轻捂住尤锦颜的嘴,指了指外面,示意她陆是臻在外面驾车小声些。
      尤锦颜往外瞪了眼,“哼,臭小子!”
      帘外陆是臻双耳不闻车内事,专心致志地快马驾车。

      直到跑出十来里地,一行人才找了个视野开阔的山坡停驻。
      商追一边咳嗽一边生火,尤锦颜放下捡拾的干树枝走到他身边,伸手要他手上的火折子,“我来吧。”
      商追微微侧身,不给她,自己继续生火。
      “商追,给我吧,这烟很呛人。”尤锦颜道。
      商追顿了顿,转头看她。
      尤锦颜以为他被说动了,又伸出手去,却听商追道:“你怎么不喊我恩人了?”
      尤锦颜看他一眼,嘟哝道:“不都差不多么……”
      商追俊秀苍白的脸看起来很严肃,“差很多。”
      她翻了个白眼,“那你希望我喊你恩人?”
      “嗯。”
      “……”尤锦颜微赧,不理会他起身,继续去捡树枝。
      张鹤鸣正费力地用小刀切着肉干,见此情景好奇道:“有什么差别吗?”
      商追没搭理他。
      陆是臻从溪边打了水来,一边帮忙扇火一边对商追道:“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商追心道来了,他往逐渐烧旺的火里加柴,道:“是尤锦颜的功劳。尤锦颜说那个掌柜有问题,我就吓唬吓唬他,没想到他就招了,我就到庙里来找你们。”
      张鹤鸣震惊道:“你那叫吓唬?直接给人手指削了!”
      陆是臻意味深长瞥商追一眼,随即诚恳道:“商追兄好武艺,此番多谢相救!”
      商追点点头当是应了。
      若是不去追溯,便是顺理成章,若是去细想,不管是这个镇这个寺庙这个神祇……甚至商追其人,都有太多疑点,但陆是臻知道从他那儿是问不出什么,便不再多问,把水端上火堆烧起来。
      当夜苏雅儿和尤锦颜挤着睡在马车上,三个少年轮番守夜。
      轮到陆是臻的时候,他拿了根树枝拨弄火焰,睨了眼睡在火堆不远的商追,觉得他实在怪异。
      商追作为出资人张焱的小舅子,一心一意想要助他一起完成南疆之旅自然无可厚非,毕竟事成后有利可图,但他从头到尾却对商贸分红之事只字不提,似乎并不是很在乎自己姐夫最在乎的钱这个问题。
      他的目的显然不在利字上,他……
      陆是臻从头到尾捋了遍商追的态度,首先他对尤锦颜有着异常的关注,或者说对带尤锦颜去南疆一事很执着,并且这件事显然非常重要,重要到他甚至不惜暴露自己也要出面,哪怕是给人挟恩图报的印象。
      这一路都他对自己可谓是言听计从,甚至给他一种……刻意保护的感觉。
      他自始至终都在践行去南疆的目的,南疆对他来说多半有不同寻常的意义。
      陆是臻敏锐地察觉到,商追此行或许不是“和他一起去打通前往南疆的驿站商贸”,而是“和他一起去南疆”,在意外遇见尤锦颜后,就转变成“和他、尤锦颜一起去南疆”。
      商追其人,肉眼可见地病弱,武艺却奇高,他虽然没和他交过手,但他也是从小到大打架出身的人,看得出他的武艺和他这种以命相搏的野路子不同,他必然是经历过非常专业的训练或教导。
      商追……怕不是张焱的小舅子这么简单。
      难道他一开始就被算计了?但张焱图他什么?
      南疆……
      陆是臻一怔,难道他是于阗国后裔的事被知道了?但……这又如何?
      于阗国早被中原大国的铁骑踏破,别说他这种贵族后裔,就是王族后裔现在都没什么不得了的,况且他身无分文,在南疆也没有家产,有什么可图的?
      难道父亲当初从南疆本家出逃另有隐情?但奶奶没跟自己说过什么家族秘辛,家中更是家徒四壁没什么不得了的宝物……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而且……是他自己一手策划了此次南疆之旅,是他自己想完成奶奶回故土的愿望,是他……在很早的时候就想回南疆,想在敦煌设收购点……
      陆是臻神思一凝,陡然意识到这种想法本身……或许就有问题!
      这种想去南疆的愿望是什么时候在他心中生根的?
      他幼时虽然随父亲经河西走廊进入中原,但那些记忆早就稀薄不堪,多年过去,甚至连父亲的面容都在心里渐渐模糊,况且他在南疆也没有可联系的亲友,在敦煌设点是可以赚钱,但他攒的钱也可以在姑苏城开店再慢慢做大,到底是什么催促他踏上回南疆的旅程?
      仔细翻阅自己的内心,他似乎在很小的时候就幻想着回南疆,回南疆可以说是他一直埋藏必定要践行的事,但……
      就因为奶奶想回故土?
      还是……有人想让他回南疆?
      陆是臻不知为何,忽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再说这两日在这个镇上的遭遇。
      自己竟酷似某个神秘的神,食仙?而且到了这个镇上后商追的态度突然变得很微妙……莫非他真和这里的某种信仰有关?但他搜肠刮肚也想不出其中关联,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商追知道些什么事,他身上有秘密。
      苏雅儿不能再跟在他身边了。
      别说还有没有其他匪人想害她,就连他身边的人他都不能保证是完全安全无虞的。
      但她……不是他能劝说得了的,陆是臻无声叹息。
      真不知该拿雅儿小姐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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