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树暮云》颜君无

44、所愿

　　小姑娘估计是觉得这俩真的太吵了，都没工夫搭理自己，看起来是要哭了。最后还是没有的，自己在那儿闷闷不乐了一路。

　　大人真是种奇怪的生物。

　　等她再长大一些，大概要开始怀疑自己以后的智商了。哎，长得像妈就好，脑子还是继承亲爹的吧。

　　都到家门口了，林凝还想起个事来：“你是不是很久没看群了？”

　　对于自己秒懂她说的是哪个群这件事，林承安低头思考了一下，选择放弃作答，一边又点进微信。别说，他还真是好久没管过这玩意儿了，林承安估摸着怎么都得“999+”了，往前翻了一点，好呗，沈回起的头。

　　于是转手就截图发给他——

　　[这就成情报汇报组组长了？]

　　回给他的是一段时间的沉默。

　　别问，问，就是心虚。

　　三分钟后，群聊弹出系统信息——[In.已退出该群聊]

　　林凝&沈回&黎洋&苏弄晴：……

　　然后几个人聊的更起劲了。当时把沈回拉进来真的是很错误的决定，林承安心想道，也不再多管，任由着去了。主要还是管不了，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不过这群吧，退是退了，但耐不住这群人会私信。

　　几个人都是不怕作死的，轮番找上来问一堆问题。免打扰是开了，但架不住这几条对话框全在最上边儿显着，一点开微信就能看到。虽然他不搭理就是了。

　　“你们到底是有多怕我把对象给弄丢了？”

　　林承安很认真的发问。林凝愣了一下，假装很认真地思考，开口答：“大概，可能是觉得你喜欢上一个人不容易，毕竟你看起来就很像那种容易孤守一生的人，好不容易有个媳妇儿，那不得看着点儿？”

　　“……”

　　行，他无话可说。

　　江吟那边明显就没有这样和谐融洽的氛围了。

　　这会儿还是在程芸这边的，两个人到底是没有一起去看望江吟外婆。她的病似乎比外公刚走的那一段时间更严重了，江吟站在床边一言不发。他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感受，就是说他不孝顺他也能应下来。

　　江吟实在没办法忽略曾经那些令人恶寒的态度。

　　谁又能绝对的说他们没有错？

　　明明外公外婆都不是那样的人，就为了一个所谓的前途。

　　真的为人着想不该是这样。

　　不过已经过了，纠结也不会怎么样，自欺欺人的把戏早就拉下帷幕了，不会一直上演。

　　江箐然动作很快，没过两天就拉着江吟去医院做了一次全面的检查。到底还是有些排斥，穆鸿没有从他嘴里问出太多东西，和以前一样。但也毕竟是专业人士，总是能看得出来一些，这一次他没有给江吟拿药。

　　此时江吟就在门口等着，江箐然才进去，还没有说很久。

　　这回只等了几分钟。江吟没看出来她有些放松的状态……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在意。

　　之前有林承安看着点，他吃药的次数倒是少了些，不过每次都控制不住情绪失控，折腾来折腾去的。上次拿的药还剩了一点儿，不多。

　　仅凭着这一点儿，江吟没法确定能坚持多久。在他一个人的情况下。

　　“又得分开一段时间了，能习惯吗？”

　　江箐然下意识觉得江吟已经对林承安有了很强的依赖心理。

　　“能适应。”短暂的两个月而已。

　　劝人的话说了太多，怎么选还是他自己决定。江箐然生硬的扯开话题：“我留意了一下近期的画展。本市短期之内应该不会有，要是想看看外省的，我找人打听一下。”

　　“不用，没必要。”江吟是真的觉得没意义。

　　终于聊不下去了。江箐然一路沉默着把车开回了江家老宅。人倒是挺齐。

　　本就是个胆大的主，没忍住又和之前一样讽刺了一番。江邵然见怪不怪，倒是留意着江吟的手。

　　没摘，胆儿挺大。

　　这目光实在有些难以忽视。江箐然不动声色看了一眼，默默想着接下来的事。她得保证江吟的情绪不会被激化，只是似乎不太可能。只能希望不会被其他人看到。

　　“出去这么久，连人都不会喊了？”

　　江吟终于没什么语气地喊了一声“爷爷”。

　　一看他的表情都知道要说些什么，说来说去都是那些。江吟都可以倒背如流了。

　　“这么久没回来，在国外学的怎么样？”

　　“一般。”

　　“你就这样没有上进心吗？”

　　“那您还希望我怎么样呢？我记得我从没反驳过您的意思。”反正这话说的不冷不热，听不出任何情绪。

　　江老爷子有些不满地皱眉，假意关心道：“你那个病，现在怎么样？”

　　“就这样，您不是不信吗？怎的又想起来关心了？我还有事。”说完也没理他，径直走向房间去，身后传来江老爷子的一声痛骂。

　　江箐然没跟上去，到一旁不紧不慢给自己倒了杯茶。意料之内，接下来便开始数落她了，江箐然没什么好脸色地听着。

　　“你现在这又是什么态度？”

　　“我需要有什么态度？孝顺这词我也沾了一半，要多的我也拿不出来。”就沾了一个“顺”字嘛，在场的都不是糊涂人，能听明白，偏偏还找不到理由辩解。

　　作为亲兄妹，江箐然跟江邵然差别很大。两个人相差十岁，江邵然从小就被当做继承人来培养，反而是她没什么事做。

　　所以这是她永远不能理解的点。

　　希望每一个孩子都很优秀自然没错。错在希望优秀的这个点必须符合自己心意。人是命运的掌管者没错，但并不是针对别人。

　　对于江箐然，表面上看着确实有求必应，实际许多方面都受到限制。自主选择是在有条件的基础上，怎么可能真的让你随心所欲？

　　“都知道他是跟你亲近，谁知道你在背后教了些什么。”

　　“……我现在还是真情实意地喊您一声爸，如果您不乐意相信你的女儿，我也不说什么，我也不信就凭我这一面之词能让您改变什么。我只能说这么好的棋盘，您倒是下得一手好棋。”转身就上楼去找h江吟，也不忘添上一句，“另外他之后会搬去我那里，我相信他本人还是很乐意的。”

　　“你没资格替他做主。”

　　“但他自己可以，不是吗？爸，别说我怎么样，我怕过会儿您给自己气出心病来了。”

　　“你！”

　　江老爷子一时找不到理由反驳，冷哼一声，也不再看向这边。

　　“你让我上来。”这话是对着他儿子说的，颇有些不满的情绪。

　　江箐然略皱眉，却没再开口。
　　只是有一点比较疑惑。

　　客厅总算是不那么吵了。江老夫人从头到尾都没什么表情，现在也只是稳稳坐在沙发上，随意看着实时新闻，心里却想着接下来要怎么打算。

　　刚刚那一瞬而逝的光，她不认为是错觉。

　　楼上，江箐然催促着，不算是着急，但也是真的不想继续留在这儿了，还是早些离开吧。

　　这事她跟江吟一开始就说好了，其实也是林承安提的，不过江箐然自己本身也有这个打算就是了。

　　这一点倒是没人反对。

　　包括江老爷子在内。反正几个人互相都看不对付，不如不见。

　　前后不过一个小时，江吟从这老宅大门进去又出来，带了一箱被拎过来拎过去的行李。路过一道打量的目光也丝毫不在意。

　　今天特地没摘戒指，江吟就是故意的。

　　自家母亲什么心思，这么多年江箐然也摸了个底，留了个心眼，抬步向外走。

　　江邵然跟江老爷子似乎要谈许多事，总之不关江吟什么事了。

　　哦，还是要的，毕竟他是主角。

　　“这一年结束，直接安排进公司。”

　　江邵然有些说不出话，吞吐半天，不过憋出一句“太快了，他没那么多经验。”

　　“我们养他这么多年，又不是白养的。”

　　“爸，你讲点道理。”严厉的形象已然崩塌，这般模样不过成为一个蛮不讲理。江邵然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世事变，人心变。

　　江老爷子倒是始终贯彻本心，江邵然觉得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但不让走。

　　累，哪儿都累。江邵然自己没法说服他什么，有些敷衍的应答，听没听进去呢？那肯定是没有的。幸好江吟也不会知道这些，不然那就成了假惺惺，江箐然也是不太会向着他的。

　　他还是第一次体会到父母这般行为是多么令人齿冷。

　　江老爷子就算了，老夫人偏偏也是这样。

　　后面说了些公司的事，总之不太重要了。

　　江吟那边也差不多到了，拎着行李跟在江箐然身后。

　　她似乎挺忙的，到地方没一会儿就去电脑面前坐着了，江吟在另一个房间内收拾。江箐然一直都没有结婚，就在这里倒也算方便，江吟没想其他的，总之现在是搬出来了。

　　等弄完所有，也总算是记起给男朋友发了信息。

　　收到回复已经是十几分钟后。

　　大概是懒得动，晚上就没打算出去吃。

　　一个人住习惯了，江箐然家里的冰箱倒也算齐全，分量自然不大，该有的却几乎没差。随意炒了两个菜，再弄个汤，晚饭反正就这样解决了。两个人的饭量加起来，也不大。

　　江邵然今天是留在老宅那边了，明是一家人，却不怎么和谐。

　　江老爷子怕是真的有些被气到了，没吃几口，反而是江老夫人一如既往。江邵然总觉得这位主才是最令人惧怕的，老爷子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她却不，颇有一种笑里藏刀的感觉，你永远猜不到她会怎么给你布好每一个陷阱。

　　就因为这个，江箐然时常在庆幸。

　　不敢想象她跟江邵然如果都是这样性格的人，会变得有多可怕。江箐然并不喜欢。

　　想到下午的事，江邵然不由叹息。

　　“小吟已经答应了，你们就别想着怎么逼他，放过他这一次很难吗？站在父亲和爷爷的立场上。”

　　“那是他该做的，他是唯一人选。”

　　“……你知道吗爸？你从来没了解过我们任何一个人。”

　　外面的天真是黑得彻底，时间却还不算晚。各有各的事，于是各自忙碌。江吟倒是听了林承安的话，画画这事一直没忘，就是不知道过了这么长时间，现在他对这件事是什么心态。

　　除了林承安，他也有私心的不想让江箐然看到，其他人更不行。

　　他画画，总觉得是带了一点林承安的风格，又有自己的特点。江吟画画基础并不算好，之前大概率是靠自己瞎琢磨。毕竟没有系统学过，自学还得想办法挤时间，零零散散的，也是有那么一点“眼睛会了手废了”的感觉。

　　不过江吟本身学习能力是没话说的。

　　但都无所谓了。

　　快到点了，收拾收拾，确认一下明早的闹钟是打开的，于是躺床上去睡了。

　　不知道是不是在国外的时候养成习惯了，总之，北京时间十点整——

　　[晚安]

　　回没回不知道，江吟已经睡过去了。

　　另一座城市，林承安本来也已经闭眼了，冷不丁被一声提示音惊了一下。本来还有点子怨气，一看到是某个熟悉的备注，那点儿不满意全散了，点开键盘敲了两个字回过去。

　　窗外月亮悬挂，不过谁也没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