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树暮云》颜君无

46、帷幕

　　冬天的极点也过了许久，就是这温度不增反降，倒是越来越冷了。

　　听苏弄晴吐槽起重庆的天气，就是没有春秋之分。其他城市好歹还有个过渡期，重庆就没有，那气温简直就是骤降，头一天还顶着30℃以上的温度，过个晚上直接10℃，一秒入冬。夏天热死，冬天冻死。

　　对此林承安倒也是早有耳闻了，贵州这边倒还不至于这样，毕竟夏季的温度就完全比不上隔壁。

　　不过嘛，前些天还在担心江吟的人，今儿个自己感冒了。多巧呢，刚好还是他搬进出租屋的头一天。哦，还没完全搬过去，但也差不多时候了。

　　前段时间细想了下，总之还是决定搬出来了，最后这一年不陪江吟去英国。

　　只是他有些怕。

　　这一年之内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不然你过几天再过去？你这……都烧三十九度往上了，再好的身子也经不住扛啊。”盯着某位刚吃了感冒药、正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人，林凝还是有点担心。

　　“过会儿就退了，没这么严重。”

　　“行，你就可劲儿作呗。”看在病人的份上，她不打人，“今天晚上咱家出去吃火锅，你多吃点辣椒给刺激一下，指不定明天就好了。”

　　“想谋杀我可以直接说。”

　　林凝满是不赞同：“以毒攻毒你不知道？亏你还是学生物的。”

　　“……”你说反驳吧，从某种方面来讲，也是没什么毛病；不反驳吧，好像又能给她找点错出来。

　　嘴巴没张开，但林承安的眼神已经透露了他的答案：我拒绝。

　　“得，那你就跟感冒药一起过日子去吧。”

　　“妈妈！”

　　“诶，停停停，你给我过来，别到你舅舅跟前去，小心被传染哦，打针可是很痛的。”

　　“窝不打针！”小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前面一句没听懂，就知道打针这俩字了。林承安看着这一大一小在那边闹，脑袋暂时也思考不了什么事，有点烧迷糊了，索性就扯过边上的一条毛毯盖在身上，然后闭眼睡了。

　　下午也确实退了一点烧，林凝拗不过他，把人放走了。

　　“等会儿吃饭你真不来？”

　　“不，您让我好好休息会儿成不？”

　　“……”你要不先把你手上的事放下了再说这话试试呗？算了，懒得说。于是没隔多长时间，终于还是受到了林父林母的“连环轰炸”。

　　林母是真的关心，林父……关不关心的另说，先嘲讽。

　　林承安：“……”

　　幸好也不是杵在他面前说的。动了下嘴，也没管那边听没听清楚，挂了就是了。林父听着手机传进耳朵“嘀嘀”的两声，笑骂了一句，点儿也看不出来怨气，林母就在边上挤兑他：“叫你说，儿子都不想理你了。”

　　“你不懂。”

　　林母眼神“温柔”地看着他。

　　假装没看见，林父继续忙手头的事，又扯出了其他话题：“这臭小子也是，都要过年了也没见领个对象回来，不知道要去嚯嚯哪家好孩子。”

　　“你儿子二十五岁生日都还没过。”

　　“那也该谈上了。”

　　“以为咱儿子跟你似的？”可不嘛，想当年林父可是十七岁就把她拐跑了，林母其实是福建那边过来的，当时父母工作原因，她来贵州读了两年高中，这不就碰到某人了吗？后来高考还是回了福建那边，当然，因为某人，林母还是考来贵州读了大学，然后就没走了。

　　幸好这人也是真的靠得住。

　　“想起来了，过两天先把店关了，今年我们收拾着回福建过年。”

　　“也是该回去看看了。”

　　确实有些年份没回去了，林母默默算了一下，远嫁的代价，但也好在家庭美满。

　　突然想起来这个话题，晚上吃饭吃一半林母就把林凝喊一边去谈话了。

　　去之前，林凝：我一定闭口不提。

　　去之后：纯粹是因为这张嘴有自己的想法，可不能怪她嗷。

　　“停停停，妈，咱就此打住、打住啊，我是他姐，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这些我真不知道，你非得扒一扒他的恋爱细节是吧？”

　　林母是满脸的不信任。

　　“大家都是有夫之妇，我们就别瞎操这个心了啊。”

　　“幸亏我不是个恨嫁的，”林母假意感慨了一下，“真是难得还有人愿意把你这妖怪收了。”林凝：这话听着好熟。

　　“啊是是是。”行呗，她对自己的认知还是很清楚的。林凝带着点儿怨气看着自家母亲，想反驳吧，找不到充分理由，主要是她不敢。

　　不为别的，林父要是知道了会明嘲暗讽。

　　她跟林承安一个像隔路边随便捡的，一个像充话费送的，妈爱，但爹不太疼。父母是真的很爱，孩子也真的只是意外，反正林凝是深刻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这附近好像没有大型商场。”

　　见两个人终于舍得回来，林父忍不住开口。

　　林凝缓缓扣出一个问号。

　　“所以你们说什么事需要这么久，我以为你们逛街去了。”

　　“女孩子的秘密，爸你就别管了。”

　　“快三十的人也好意思？”

　　“女人至死十八岁。”

　　“……”林父都不晓得怎么说她，以后干脆多找点时间上网看看算了，也得跟上时代潮流了不是？好歹是亲生的，林凝看她爹的眼神就知道他在瞎琢磨什么，毫不客气点破：“您听我一句劝，少上点网啊。”

　　“上网怎么了？这还成了你们年轻人的特权了？”

　　林凝：行，她是说不动了，换个人来。

　　“你也就听你女婿的，我让他说。”说完拿胳膊肘怼了一下旁边的人。

　　“……”他其实可以暂时变成聋子和哑巴。

　　林父也没多让：“我哪儿来的女婿，这里不是只坐了一个儿媳妇儿吗？要不是大儿子喜欢得紧，谁同意这婚事？”

　　见过笑容消失术吗？这儿呢，还是现场演绎版。

　　“这位林先生，我小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是啊，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现在这棉袄不是漏风了吗？忒大一窟窿，堵都堵不上。”

　　“所以给我打视频的意义是为了叫我看一场家庭伦理辩论赛。”

　　父女俩齐齐沉默——忘了。

　　不对啊，啥时候拨过去的？林凝抬眼望向林母，刚要开口说什么，林母慢条斯理把手机举到自己面前，丝毫没在意旁边两个人。

　　“别管他们，你感冒了就好好休息，其他的就先放放。”

　　“没事，小感冒，隔天就好。”

　　“行，别跟你爸一样敷衍了事就成，做什么都先把身体养好。”父女二人算是彻底被忽视了，某个小团子也在外婆怀里窝着跟她舅舅说话，亲妈喊她都不应。

　　“妈问你个事儿呗。”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结果林承安还是应下了，总觉得有点害怕呢……

　　“你看这马上就年初一了不是？年后你找个时间把那孩子带回来看看嘛，也该见见了。”

　　“！！！”
　　“？”
　　“……”

　　三个人三种心情。

　　林凝一着急喊了贼大一声“妈”，这反应把旁边两个男人都吓到了，林承安也幽幽地喊了一声姐，林父还没反应过来，刚刚又被林凝那一嗓子吓到了。

　　不过这位女士也是反应过来了——嘶，怎么就没管住呢？

　　林凝突然发现她管不住嘴是有理由的，一看亲妈这反应，妥妥的遗传。她不知道自家母亲其实已经惦记很久了，结果偏偏就今天没忍住，直接给说出来了。

　　林父的反射弧绕了地球一圈后，转回来了：“你小子什么时候找对象了！”

　　“……你猜？”算了，破罐子破摔，反正这一步都会有，提前进度了而已，林承安试图自我安慰，已经开始设想如果一开始他没有跟他姐透露会怎么样……想个屁啊！都到现在这步了，他还能说什么？

　　等过后去找林凝算账。

　　这话题是聊不下去了，林承安果断挂掉视频通话，他们讨论去吧，他先睡了。

　　明早起来就被叩问。

　　饭桌上，林凝正在思考怎么能跳过这一趴，奈何她爹一直问不停，她甚至都不知道回答哪个，感觉林父能凑出一本《十万个为什么》……

　　这一通倒是来的有点儿猝不及防。

　　林承安也是真的没管了。睡觉当然也不是真睡，窝在床上给江吟发微信——早点休息。

　　这类信息他几乎天天发。

　　还没回，又编辑了一条发过去：[后面陪不了你，过去尽量把自己照顾好，还有年后我接你过来一趟]

　　点击发送，后悔了，长按并撤回。

　　全过程用时4秒。

　　林承安自己都觉得好笑，也没管后续了，倒下就睡。他也没想到过几分钟江吟还能给他回一个，也是多亏他有点儿睡不着，及时看到了。

　　[撤回的是什么？]

　　怎么一上来就问这个？

　　[没事，明天再说，先睡吧，已经很晚了]

　　[不要]

　　林承安：“……”对面真的是他亲爱的男朋友吗？没被什么东西附身吧？

　　[你在英国的学习还有一年，这一年我没法过去，你照顾好自己，然后等年过了我接你过来一趟……陪我见家长]

　　一、二……撤回！

　　[我看到了]

　　继续打上六个点，林承安这心情吧……就挺复杂的。你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是吧？就是吧……嗯……

　　天怎么还没亮呢？

　　[开玩笑的，别怕]

　　[没有，我，想见的，叔叔阿姨应该很温柔，姐姐也挺好的]

　　[真没事，等你忙过了再说，不急]

　　其实他挺急的，真的。林承安第……不知道几次感慨：他可能谈了一场不是恋爱的恋爱。但没办法呀，现实就这样了。

　　反正就熬呗，耗过这一年半载的就可以，又不是没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