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二十二 ...
-
画眉(二十二)
史今在心里骂自己不像话,可到底还是在床上搂着周斯桐,亲也亲了,抱也抱了。
摸嘛——当然也摸了来着。
到最后,周斯桐软软的哼着,在他腿上乱蹭,说要他。史今涨红着脸哄她,那事儿到底还是没办成。
在史今心里他现在这样已经是足够王八蛋了,他都不敢想,以后他自己要是有了闺女,要是闺女大了也有这么一天,他能不能拎着菜刀找那男的拼命。
将心比心,史今双臂环着娇声哼着又像念叨他又像骂他的周斯桐,柔声拍哄她睡觉。等周斯桐睡着了,他就轻手轻脚滑下床去,躺在了地上。
身边有个要他守着的人儿,史今心里并不平静,可心情却是出奇的甘美。
早上起来,史今还是照旧得上班去,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你回家的票买了吗?”
“买了。晚上六点的火车票。我爸去车站接我。”
“那就好。”史今塞了口馒头,顺了口小米粥,“我今天能请半天假,中午我就回来。”
史今回来的时候,又带了不少菜,虽说他自己什么都能凑合,却不允许周斯桐吃剩饭。所以史今又下厨做了一锅酸菜炖五花肉。
周斯桐把一只鞋盒子放在门口:“刚才我出去给你买了双鞋。你那鞋不能再穿了,底儿都那样了,前面也破了。”
“咋不能穿呢,修修就好了……”史今下意识的开口,见周斯桐不悦的看着自己,又转而笑了,“好,我试试。”
“合脚吗?不合适可以去换的。”
“合脚,正好。挺贵的吧?”
对于钱的话题,周斯桐根本不搭茬,“我买鞋的时候听见地方戏剧场有戏看,咱们快点吃。吃完了去看二人转。在家的时候我爸不让我看的,我都是偷偷去看。”
“啊?为啥?”史今问。
“我爸说二人转不健康,不是小孩儿看的东西。”周斯桐心说,所谓的不健康,也无非就是带一点儿颜色么。作为一个学文学的,什么颜色的作品她没看过?
史今沉吟着说:“确实吧。现在很多说是二人转,也不唱正戏。就几个小帽,加上不正经的说口,没啥意思。”
“我不管,我票都买了。你不看我就自己去看。”
地方戏剧场也不大,里面鱼龙混杂,没什么年轻人,尤其是小姑娘。史今怕不安全,哪能放她一个人去看戏:“我跟你一起去。”
剧场外面的小黑板上写着:今日正戏《大西厢》。
开场除了说口,还得加个小帽。一张口就是耳熟能详的《杨姑娘》。不得不说,要是大家喜闻乐见的文化,那就得沾点儿大姑娘小伙子那点儿事儿。
《杨姑娘》这个小帽,讲的也是少女怀春,只不过词儿露骨了些。史今和周斯桐进来的时候,唱的正是这么一段儿:
“杨姑娘一到白天,还都好过,
就怕是到夜晚,鼓打三更梆,
那三更三点,难以入睡。
独守空房,真难扛,
手托我的香腮,暗思量,
杨姑娘我心里头,阵阵好着忙啊。”
这一段乍一听倒还没什么。往后可就了不得了。杨姑娘趁爹妈没在家,找了个情郎,准备扯把“哩根楞”。
“那一更一点入罗帷,
含羞带愧把灯来吹。
你这个年轻的人咋这么面蔼,
我愿意,你怕谁,
不算采花盗柳贼,
咱们二人一家一件谁也没吃亏呀。”
史今:“咳咳咳咳!”这唱的什么呀这是?怪不得斯桐的爸爸不让她听,这不是带坏小孩儿吗?
二人转演员可不管那个,继续往下唱最劲爆的一段:
“与郎君摆上了一桌酒席呀,
当中缺少没儿刺的鱼呀,
这玩意儿有大也有小啊。
里没骨头,外是皮,
玩意儿不大把人迷。
谁要是尝到了滋味谁也舍不得呀……”
史今坐不住了:“走,走!”
“走什么啊,人家唱得多挂味啊。”周斯桐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递给史今,“嗑点儿不?”
“我说,你——”史今不相信周斯桐真的没听懂人家唱的是啥意思。可是这姑娘跟个没事人似的,左手拿汽水,右手捏着瓜子,听得津津有味,“你知道他唱的是啥意思不?”
周斯桐的目光缓缓落在史今身上:“我是三岁小孩儿吗?看个二人转还得猜意思?”
史今:“……”原来听带颜色的二人转,屁股扎刺的只有他一个人。
这《杨姑娘》唱完,就是《大西厢》。那场《大西厢》唱得好不好,史今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听到“葡梅架”的时候,自己真是听不下去了。
而他的女朋友还在搞学术研究:“葡梅架其实应该是荼靡架。在东北艺人这儿以讹传讹了,这可以写一篇论文。”
史今听见这论调,明显是:不懂,但大受震撼。他对于学术这一方面是相当敬畏的,所以不敢打扰周斯桐“构思论文”,只得老老实实坐下来继续听带色儿的“葡梅架”。
周斯桐听得很高兴,史今听得咋样就不知道了,反正回宿舍的路上,史今走路都快同手同脚了。
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东西已经收拾好,只差送周斯桐去车站。
“相见时难别亦难”。一天一夜,说长不算长,说短也未必短,可是对于已经分开了半年的史今和周斯桐来说,实在是太过折磨人了。
所以不用说什么话,很自然的,史今从后面抱住了周斯桐,把头脸埋在她的后颈。他不想这么肉麻,也不想无故的觉得心酸、眼睛也酸。但是太难了。
和周斯桐分开哪怕一天,对他来说都太难了。是数着日子,生怕自己坚持不下去,自己这事儿办不成的的那种难。上次他觉得这么难,还是在钢七连带许三多的时候。
史今的声音闷闷的:“斯桐,我一定要娶你。”
“好啊。”周斯桐说,“只要是你嘛,我就是愿意的。”
“好。”史今软软的唇吻在她的后颈上,密密麻麻的落满了她的肌肤,吻着吻着,还带了点儿牙齿的轻咬。就好像母猫叼着小猫的后颈皮,亲昵、爱怜,要把她随时随地叼着走,片刻不离。
周斯桐被他亲得腿软腰酸,转过身来腻在他身上骂他:“哪有你这样的?昨天我说要吧,你就是不给我。自己解决了就不管别人,现在还来招惹人。”
史今好声好气的说:“哪有不管你?昨天不是也给你……了来着嘛。咱们没结婚,哪能干那样的事。”
周斯桐戳了一下他的额头,用二人转的戏词说他:“你这个年轻的人咋这么面蔼,我愿意,你怕谁?”
史今也觉得好笑,也用二人转的词儿回答她:“我害怕你爹用老洋炮嗨呀。”
两个人就都笑了。
“刚才是开玩笑的,说真的,就是你爹不嗨我,咱也不能干。我当然盼着跟你结婚的那一天。可是……可是要是有个万一,我没啥,我不值钱。你就不一样了嘛。”
周斯桐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不是说你是女孩儿就得看重这个,我没那个意思。但是,但是只要是有一点点可能对你有不好的影响,我就害怕。我真的从心里害怕。”史今抱她抱得很紧,说出的话也接近语无伦次,“从和你在一起开始,我就总有点儿患得患失。我总害怕咱们不长久。所以我就是不敢赌嘛。真的不敢。”
周斯桐踮起脚尖,吻他的下巴,“除了你,我没想过和别人结婚。”
史今略微低头,正亲向她的唇:“我也一样。”
——————————————
相见不容易,可是这难得见到的一面,就能慰藉史今很久。
送完周斯桐回宿舍,史今还觉得有点儿茫然,人儿走了,他还觉得这一面跟做梦似的。
看看门口,新鞋还摆在那儿没动;看看桌子,酸菜五花肉还在那儿放着;摸摸被褥,床单被罩是为她新换的,闻一闻,新枕巾上还有她洗发水的香气。
她在的时候,为她忙忙碌碌,他的心是满的;她一走,他的心就空了。
史今没心思吃饭,早早就躺下了。床单被罩枕巾,啥也没换。换了洗了,就更像她没来过了。
女人和男人不一样。史今由衷的这么感觉。在农村的时候,他没那么爱干净,进了部队才追求起整洁来。可一群天天摸爬滚打的男人,再整洁也有限。香皂、肥皂、牙膏,加一起就可以解决所有的清洁问题。
要说史今身上是什么味儿?那就是肥皂味儿。要么就是薄荷牙膏味儿。
文职干部管得没那么严。不过到底周斯桐是在作战部队,不在文工团,就不能留长发、化妆。所以她也是剪了长头发,摘掉了首饰,每天都是素面朝天。
但对于个人卫生,周斯桐还是保持了自己的习惯。
当时周斯桐上课,从讲台上走下来的时候,大家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儿。不浓也不淡,也不烦人。
“她喷香水了?”
“不可能。她都不化妆的,怎么会喷香水呢?”
战士们猜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是洗衣液的味儿,还是洗发水的味儿,或是沐浴露的味儿……
史今把脸埋在被子里,轻轻的嗅闻那点儿香,怕闻得狠了,把这点儿香气全给闻没了。闻见这点儿香,就好像她还在身边似的。
这点儿残香到底还是有用。史今又做梦了。
这回做的梦简直是离奇,除了他和周斯桐抱在一起办事儿之外,中间串场的还有二人转,《情人迷》和《大西厢》合在一起,那叫一个香艳。
“解开了香罗带呀,
露出菊花香啊,
细皮嫩肉交给你,
尝尝滋味香不香啊……”
“张先生掏出来蒲棒花,
没有风摆微微乱颤,
有两朵绣球花耷拉在两旁啊。
猛听得山中战鼓咚咚咚咚响啊,
肉在肉中,
阴裹着阳啊……”
史今被自己的梦给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