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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雨落泪流愁难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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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见过姑娘。”楚凌溪点头道,仍是拿出那图来,为墨氤寒指出三处箭伤所在之处。
墨氤寒看着那图,心头痛感陡升,“他的尸骨在何处?我能看看么?”
不见尸骨,墨氤寒便是不能死心。
“好。”楚凌溪稍有意外,却随而点头,“随我来。”
墨氤寒不曾想,再见师傅,已是一堆白骨。
楚凌溪拿起白骨,为她指出伤口所在之处。
出乎楚凌溪意料的是,墨氤寒竟是打开一个绸布包,从里面拿出三根箭头来。
她亲自比对过后,发现那箭头与那骨上之痕,竟是吻合。
“多谢公子!”墨氤寒手持白骨,强打精神,“帮在下了却心结。”
“分内之事!”楚凌溪轻声道,见墨氤寒情绪低落,便是故作轻松,想予她些许宽慰,“你便是名字被刻于石板上、本该属于这一堆白骨中一员的那个——幸存者?”
“嗯?”墨氤寒稍微一愣,想起厉擎烈之前所提之人,“嗯!你便是能让死人说话的……”
“哪里哪里!小小仵作一枚!懂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罢了!”楚凌溪谦虚道,伸出手去,握住墨氤寒手中白骨之一端,“以后,我们便是姐妹了!”
“好!”墨氤寒握着白骨的另一端,欣然浅笑,“我们是姐妹!”
“凌溪近日辛苦了!”厉擎烈见他二人一人一端,手握同一段白骨,既是惊讶,又觉好笑,“找擎风领赏,好生休息几日吧!”
楚凌溪乐得离开,找厉擎风去了。
“这白骨可是属于一名叫盛玉忠之人?你与盛玉忠是什么关系?”厉擎烈问道,见墨氤寒不语,便是说出心下猜测,“如果本王猜得没错,此‘冬官冢’内之人,名为盛玉忠。他不仅为盛王挡箭,还为他殉葬。若有人为本王挡箭,本王怎么舍得要他死?”
“你猜得没错。师傅确实曾为盛王挡了三箭。”墨氤寒承认道,满目苍凉,声声颓然,“我想好生把他安葬了,让他入土为安。”
墨氤寒为冬官冢摆好香烛,放上供菜供果,往那墓碑之前的酒盅里倒满酒,留下自己所作之诗,“感谢师傅多年教诲,我们就此作别。”
厉擎烈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墨氤寒。
离开的路上,厉擎烈开口问道:“为何他算计了你,你却仍是为他修好了坟,还祭拜他?你不恨他么?”
“最后一次了吧!”墨氤寒叹息道,苍凉而笑,“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我们这行当,尤兴此道。师傅教授徒弟,总会留下一手。所以,我自小便学会了偷师,处处留心,时时在意。可师傅怎会不知?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我以为是师傅关爱我,如今看来,是我太过天真了。”
厉擎烈送墨氤寒回到润汐阁。
二人于院内并肩而立,望着那“润汐阁”之牌匾。
再望之时,墨氤寒百感交集,心绪较破城那日,大不相同。
“渐渐地,随着经验的不断积累,加之不断学习和思考,我愈加有了更多想法,对师傅的技艺,也没有那么迷信了。修建润汐阁之时,甚而能够独当一面。我甚而天真地以为,自己会成为师傅的继承人。没想到,他却早有准备,要我殉葬。”墨氤寒满目怆然,似再见当年一图一画、一砖一瓦,建起润汐阁之场面。
“那你怎么活了下来?”厉擎烈望着那匾,只觉认识墨氤寒后,再看它,亦是心绪与之前不同。
“因为我与师傅之想法,截然相反。他主张技为己用,秘不外传,欲把修造之术带入地下。而我主张粮技共享,将技艺著书,流传后世。”墨氤寒收回目光,竟是苦笑,“所以,我背着他,将平时所学汇集成一本书。没想到,那书被他发现后,烧掉了。我们自此分道扬镳。”
“本王与你想法相同。”厉擎烈道,“本王网罗门客,实为助天下匠人们福祉钻研技艺,并将其发扬光大。”
天色渐阴,乌云涌起。
“记得你说,我们有相同的敌人,是为盛王。现在看来,未必如此。我之敌人,居然是我师傅!”墨氤寒苍凉冷笑,悲叹不已,“此处本为伤心之地。只不曾想,竟是这般缘由。可笑之人,原来是我。”
厉擎烈抬手至墨氤寒肩头,停了片刻,终是扶了上去,“你若愿意,本王可带你离开这伤心之地。”
雨水不早不晚地,于此时落下来。墨氤寒仰头,任眼泪同雨水混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