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皆有病》鲸癸

45、Chapter45项圈

　　从公寓楼下走到面包店不算远，但也有段距离。冷风萧瑟，南恩瑟缩了下，身体不自觉地朝路倾手臂上靠，没注意到旁边陈耀时转瞬沉下去的眼色。
　　两个人一起住久了，总会有些下意识的习惯动作，南恩免不了被路倾潜移默化地培养出来些。

　　陈耀时上前几步，放在口袋里的手将外套衣兜撑开：“还有段路要走，我口袋很暖……”

　　都不用他说完，路倾警钟大鸣，立刻抓住南恩的手塞进自己衣兜，“我兜里暖和！我们走快点儿，进店里就不冷了。”

　　他紧张地提防，三言两语就把人唬得带出去老远。

　　留没反应过来的陈耀时一人站在那儿，晦涩不明地看着他们走远，撑开口袋的手摩挲过一个发烫的暖手宝。

　　南恩情绪少有太大起伏的时候，但一旦出现起伏，总跟路倾脱不开干系，她难得第一时间察觉到路倾正在不爽的同时，又推测出他不爽的原因，向后看了眼陈耀时，对路倾说：“你的口袋确实暖和，我们进去吧。”

　　原先有几分不痛快，现下消失得干干净净，路倾反倒开始反省，他是不是过分无理取闹了些，在外应该更加顺着南恩，尤其在陈耀时面前。

　　到了面包店，一张不大的白色雕花圆形矮桌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面包，南恩一眼扫过去，居然看见老板刚推出不到三天的新品。

　　她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去，主动打了招呼：“喜欢吗？”

　　享用美食到忘乎所以的女生闻声抬起头来，看见南恩，不好意思地将嘴里嚼到一半的蒜蓉奶香面包咽了下去，细细柔柔的开口：“你好……你是恩吗？”

　　南恩点点头：“你可以叫我Winona。”

　　在国外，用英文名会更方便，只是偶尔会遇到找茬儿的老外问为什么不使用自己的中文名字，是不认可自己的文化吗。一般这种时候，南恩都会让他们念一遍自己的名字，然后反复纠正他们关于“L”和“N”的发音。
　　再之后，她不再主动介绍自己的名字，只等对面的人主动揣测对她的称呼。

　　玛格算南恩见过比较特别的白人，外表不带肤浅的人种高傲，柔软飘忽的眼神更是缺少白人刻板的自来熟，这场由一个共同好友搭建起来的会面，她们都有些不自在，但仍在努力表达友好。

　　玛格抓了抓耳边的短发，尝试对南恩洋溢出热情的微笑：“你也可以叫我Mag或Maggie。”

　　在正式见面前，两人有通过陈耀时交换联系方式，维持了一段时间的联系。

　　不过网聊和正式见面总是不一样的。

　　说起来，会面还是反常地由南恩提起，约过几次被拒绝后，才由腼腆的德国女孩儿求助陈耀时帮她们约见。

　　南恩素来将自己和陈耀时的圈子分得很清，就像在高中，张晴建立“五口之家”群聊前，她和陈耀时尽管经常一起做题、参加竞赛，约出去玩儿，但不是陈耀时主动提起，她不会知道玛格和他的信件往来，同样，他也不会知道路倾的存在。

　　两人的圈子意外的交织在一起，必定需要“张晴”这样的契机。

　　南恩刚进入奥海托并非在国内那样处处表现得游刃有余。

　　学过德语，不到精通的地步，就去听商学院的专业课程，面对语速不减、在乎质量的德国教授，一堆需要借助词典去理解的课程术语，南恩也升起过无助，以及巨大的无法忽略的落差感。

　　不比她发现自己和路倾之间的鸿沟那天低。

　　第一次小组作业，她做得一塌糊涂，外国同学不在乎情面地告诉教授她在专业知识上的匮乏，让她不得不想办法在处理南迅这边的家事之外，舍弃掉所有休息时间，去恶补足够的经济学知识。

　　这时陈耀时送来了一份被玛格亲自整理过，将涉及到德国俚语或是特殊案例、数据翻译成浅显易懂的英文，简单的句子被她用所学的中文进行批注过的资料，帮南恩度过了作业学分的难关。

　　南恩很感激她。

　　“一直想当面向你道谢，可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刚见面的局促因为融洽的交谈缓和，玛格扬眉，开了个玩笑：“是因为我总是拒绝吗？”

　　南恩笑笑说：“也许是我不会挑时候。”

　　相比她们的和睦，身边同样相对而坐的路倾和陈耀时，两厢沉默间散发出的不和谐隐隐波及到女孩子之间的气氛。

　　玛格羞涩并不迟钝，她比南恩敏感得多，顷刻察觉出陈耀时和南恩身边这位男士肯定发生过龃龉，想说些话缓和，但她显然空有敏锐，不擅应付：“Winona，你旁边这位是……”

　　像是触发了NPC的特殊对话，不打算找事，乖乖旁听的路倾立刻条件反射地掀唇：“Lucien，南恩男朋友，如果你想练习中文，叫我路倾也可以。”

　　他说完，冲玛格露出个友好绅士的笑容，看起来和善得不得了，仿若当初面对赵柔，她们同样都是被南恩关心的人。
　　就是南恩关心的女孩子愈发多，微笑之下藏着些许不耐。

　　玛格：“你好，路。”

　　陈耀时在一旁发出轻蔑的笑：“你不介绍，我还以为你是南恩室友。”

　　毕竟没见过拦着不让当事人说话，自己上赶着认男朋友身份的情侣关系。

　　路倾在桌下攥住南恩的手，他惯会安抚自己：“说室友也没错。”

　　国内也有把同居的男朋友/女朋友叫室友的玩笑话，他就当陈耀时不甘地承认他们的关系了。

　　玛格惊呼一声：“你们同居了？”

　　“是的，”南恩在桌下反握住路倾的手，手指穿过他的指缝，“目前是这样。”

　　玛格不清楚他们之间复杂的弯弯绕绕，情绪化地感叹：“真好，我男友总想慢一点。”

　　“他只是不想伤害你。”南恩安慰。

　　她也是头一遭听说玛格交了男友，这是她们维持网聊时没有谈论过的事。

　　路倾听了不满：“和我同居是在伤害你吗？”

　　听听她个没良心的到底在说什么！

　　南恩用他们桌下相握的手用力锤向他的大腿，用中文警告：“别闹，我只是在安慰玛格。”

　　玛格察觉到他们的互动，觉着有趣：“像这样的肢体互动，他也很小心。”

　　她突然地正经：“恩，你能理解小心翼翼出现在一个德国男人身上有多冲突吗？”

　　似是为了让南恩更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玛格特地用了中文。

　　南恩试着想象说：“这表示，他的确很珍重你，不是吗？”

　　“这也是……”玛格低头，啃了口面包，“其实，不是陈劝我，我都不会答应他的追求。”

　　熟络起来，玛格愿意向南恩事无巨细地分享她的生活。

　　她向她讲述了，一个朋友很多但从来没有过追求者忽然有一日被全校体育明星表白的故事。

　　听来比较老套，但拍成电影，大概会是《怦然心动》那类纯真的情感。

　　难以想象它会发生在热情奔放的外国友人身上。

　　“上次他抱我在置物柜里接吻，掐在我后颈上的手不小心力气大了，”玛格瞪大眼睛，激动得一头短发上，冒出一缕不平顺的毛，“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南恩配合地问：“说了什么？”

　　玛格学着绅士的惊慌语气：“他说，抱歉，玛格，你疼吗？下次不会这样了，然后他的队友从外面进来，他的语气快哭了……说，玛格，对不起，我没有考虑时间和地点，你会生气吗？别生气，我不会让他们知道的。”

　　南恩听得笑了，“那说明他真的很喜欢你，并在用他的方式珍惜你。”

　　玛格瞬间激动得忘记在场还有两位男士，“可我希望他粗暴一点，像个日耳曼男人，把我带回家，扔他床上！”

　　她吼完，冷静下来，视线瞟过陈耀时和路倾，小声说：“对不起……”不过她声音本来就不大，就算是吼出来，也吵不到店里其他客人。在两人表示没关系后，她看向南恩，“我是第一步迟迟不迈，但迈出去，就会想跑起来那类人。”

　　南恩理解地点头，“我明白。”

　　玛格咳嗽一声：“像陈说的，如果不勇敢一点，难道要在深夜躲进被子里为本该是你的爱人，和他现在的爱情感动哭泣吗？所以我答应了他……”
　　“可他现在过于胆小了。”

　　南恩把事情代入自己，思索着，给出建议：“你可以主动看看。”

　　“我？”玛格拿起另一个没有吃的长棍面包指向自己。

　　南恩耸肩，“对，你。”

　　“既然你们的开始是他主动的，你们的进一步，可以由你主动。”

　　好比她和路倾，不是路倾绑她，就会是她绑路倾。

　　感情的开始总要有一个人主动，不是真爱，谁敢赌那九十九步。

　　陈耀时闻言，忽的站起身：“抱歉，失陪一下，我出去透透气，这里太热了。”

　　他走出门，玛格用手扇了扇风：“店里的暖气开得太热了。”她摘下了自己的驼色围巾。

　　不多时，她们没开口，另一位男士路倾说话了：“我也出去透透气。”

　　南恩看着接二出去的两人，猜到他们或许会聊些话，没去管，注意全放在难得一见的玛格身上。

　　因为读书的关系，玛格目前住在德累斯顿，这次之后，她们未来不会有太多见面的机会。

　　从玛格的绅士男友到学院生活，大学的玛格按照中学时代的兴趣，在德累斯顿的电影大学学习编导专业，两人聊到玛格高中时代的那部微电影《莫妮卡的项圈》。

　　南恩问起：“电影内容参考了现实吗？感觉里面剧情的发展挺真实。”

　　“啊，它是完全符合现实的。”玛格说。

　　南恩不可置信：“重生是真的？”

　　玛格不遮掩地笑出声：“怎么可能……”

　　南恩松了口气，下秒玛格便说：“不过主人公和囚/禁的事都是真的，莫妮卡和杰西德是我父母辈的朋友，他们现在仍然生活在汉堡，生活很幸福。”

　　不等南恩去回味这个故事，面包店的门便被一位身穿警察制服的德国男人推开，他环视店内一圈，威严地开口询问：“谁是Lucien的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