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永恒 ...
-
整整一天，夏以灿都在谢池未耳边叽叽喳喳。
谢池未已经麻木了。夏以灿知道的八卦比赵泽浩还要多，什么隔壁班数学老师天天不洗脚被学生举报了，包子铺的奶奶家的胖橘一下生了八只猫崽，甚至连某天下午他在学校操场的角落里看到一群蚂蚁合力搬动一只死去的螳螂他也要说给谢池未听。
下午的时候赵泽浩转过身来想问他一道题，看到夏以灿还在他旁边滔滔不绝，又默默转了回去，并投以他一个怜悯的目光。
……
终于熬到了放学。谢池未从没感觉上学这么煎熬过，他机械的将今晚的作业装进书包，背在背上。
夏以灿这时却不见了身影，谢池未终于能得到片刻安静的时光。
到家以后，谢泽明还没回家，池蓉告诉他爸爸今天晚上要留在学校宿舍。两人吃过饭后，谢池未便上了楼。
回到房间，谢池未将书包放在书桌上，把作业拿了出来，又从中抽出一张白纸。
谢池未坐在书桌前，将纸张翻过来，上面写着——江城二中高二年级课程安排。
早上去办公室的时候顺便找余淼要了江城二中的作息时间表。
看着二中的课程安排，谢池未有些惊讶。江城和临城一中虽然实力相近，但江城二中的早自习是从七点半开始，晚上六点半就放学，是不用上晚自习的。而临城一中却是六点十分就要开始早读了，晚上还要上四个小时的晚自习，一直到十点才放学。
在校时间几乎缩短了一半！
两者不仅成绩相当，二中不仅没有看不起一中的教学模式，还时常对其称赞有加，可见江城二中还是太谦虚了。
重新定好闹钟后，谢池未走到窗边。江城八月中旬的下午六点，太阳还斜挂在天上，热度也丝毫不减。
明亮的阳光穿过薄薄的窗纱照在他的面颊，谢池未抬手准备关窗，眼中却闯入一个蓝白色的身影。
和他现在穿的衣服一样。
谢池未眨了眨眼。
夏以灿骑着自行车从他家门前经过，而后拐进了隔壁的院中，大喊一声：
“我回来啦！”
没有人回应他。夏以灿把自行车停在墙边，从车把手上提下一袋橘子，又走到那片橙黄向日葵旁的架子上拿了水壶给花浇水。
他好像心情不错，嘴里似乎还哼着歌，不过距离太远，谢池未听不清。
还挺热爱生活。
谢池未垂眸看着他，眼底隐约浮起一丝笑意。
夏以灿将水壶放回了架子上，又提着橘子蹦蹦跳跳地开门进了屋。
视野中只剩下八月午后的阳光与在微风中轻轻摇动的向日葵花丛。
谢池未突然又想起夏以灿今天上午问他的那个问题。
他微垂着睫羽，轻轻抿了抿唇。
——怎么可能不记得，小时候邻居家那个聒噪的烦人精。
他关上了窗，回到桌前坐下。
写完作业后时间还早，将作业收回书包，这时他才有时间思考这几天发生的事。
他本该葬于烈火，却没想到再次睁开眼，看到的是医院苍白的天花板。
听父母说，前两天他们刚好有空回临城陪他，一进屋发现他晕倒在家里，吓得他们赶紧将人送去了医院。
从醒来到来到江城，谢池未其实一点实感都没有，像一场梦一样。
但即使是一场梦，他也想逃离那个城市，所以在父母提出想带他一起走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一切熟悉或陌生的人从眼前闪过，他冷静下来，觉得梦是时候该醒了，这样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他不相信世界上有重生这种事情，那太荒谬了。
直到他看到了夏以灿。
那个从儿时他离开江城后就再没见过的旧友。
不知道为什么，谢池未下意识放松了下来，开始真正接受他重生的事实。
也许是觉得，如果是梦境，那实在是没必要将一个已经快要被他在记忆中淡忘了的身影拉出来吧。
而且是他从未想过的，那人长大后的样子。
谢池未没见过夏以灿长大后的样子，只在八岁时跟他相处了短短两年的时间。
之后他就离开江城，此后的七年里，他也再没见过他。
可再次见面时，谢地未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谢池未自己都有些惊讶。
他想，也许是因为，不管是儿时还是现在，夏以灿的眼睛里都藏着那永恒不变的太阳吧。
他垂下的眼睫颤了颤，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谢池未原来对太阳没什么抵触，也同其他人一样，觉得太阳象征着生机和希望，是个很美好的词。
但现在……太过灼热阳光会让他想到火，让他下意识想要逃避。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但他控制不住。
以免自己胡思乱想，谢池未早早去洗了澡，然后上床休息。
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被夏以灿吵出阴影了，来到江城的第二天，谢池未就做了噩梦。
只不过梦中不再是黑暗的房间与炽热的烈火，而是
——小时候的夏以灿。
醒来后谢池未眼底染上淡淡的青黑，他无力地抬手揉了揉睡乱的头发。梦里发生了什么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夏以灿好像变成了一只鸟，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一直叫个不停。
真是一点都没变，
——和现在如出一辙的吵。
“……”
怎么在梦里也不放过他。
谢池未感觉在去看心理医生之前他可能得先去一趟精神病院。
因为除了PTSD，他怕自己可能也会神经衰弱、精神失常。
谢池未叹了口气，下床洗漱。
家里没人，池蓉一大早就已经出门去工作了。谢池未提上书包出了门。
清晨的洒在院中的绿植上，也落在了恰好抬头与他对上视线的少年的面颊上。
谢池未在院门前站定，一手捏着书包背带搭在肩上，垂眸静静看着蹲在门口石柱旁的夏以灿。
“……”
怎么哪儿都有你？
双方均愣了愣，夏以灿反应过来，连忙从地上站起来，手脚显得有些慌乱。
“嗨！好巧，你也去上学吗？”
……
“……”
谢池未站在原地看了他两秒，然后抬脚就走。
他昨晚本来就被夏以灿在梦里变得没睡好，现在看到真人更是满头黑线。
而且这人一大早上蹲在他家门口装蘑菇，还以为别人没看见。
谢池未打了个哈欠。
演技真差。
夏以灿都快被自己蠢哭了，他这是问了个什么蠢问题！
原地捶胸顿足尴尬了几秒，他连忙抬脚追上去：“那个……”他紧张的用手指扣着衣角，“原来你就住我隔壁啊，那我不岂不是就是邻居了，真的挺巧的哈哈……”
谢池未停下脚步，偏头看他。
夏以灿不明所以，也跟着停了下来。
“怎……怎么了嘛……”
“夏以灿，你是傻子么？”谢池未的眼神中带着一言难尽。
“？”
“什么？”
夏以灿不明不白地被骂了一句，现在有点迷糊。
“我的记性没有那么差，不至于这么快把一个人忘掉。”
“怎么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自己没有脑子么？”
夏以灿睁大了眼睛，原地石化。
夏以灿突然停下不动了，谢池未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想等他，继续向前走。
没走几步，身后的人突然大叫一声，飞速追上他的脚步，凑到他旁边，眼里亮晶晶的，泛着晨曦的微光。
“你还记得我？”
“嗯。”谢池未一边走着，随意应了一声。
“我就说嘛，你那么聪明，怎么记性还还没我好。”他笑了起来，“下次可不许骗我了，不然我很容易相信你的。”
射池未顿了一下，轻垂下眼睫，低低地“嗯”了一声，心说我真是闲得无聊才骗你。
没了“陌生人”、“新同桌”和“新邻居”这种陌生的身份，路上夏以灿又开始起絮絮叨叨起来，一路上这小嘴就没完没了地叭个不停。
谢池未感觉自己好像没睡醒，不然梦里发生的事怎么就能照进现实了呢？
他已经能预想到自己以后的生活了。谢池未满头黑线。
——真是想想就让人绝望。
“要不我们以后上下学就一起走吧？刚好顺路。”夏以灿在一旁蹦蹦跳跳。
身旁人这样突然问道，让谢池未愣了几秒，虽然是小时候的玩伴，但这也有差不多七年没见了吧，一点也没见他生疏。
这么自来熟的么……
没听到声旁人回应，夏以灿偏头看到谢池未低垂着眼睫，像是在思考。
他突然有些紧张，脚步也慢了下来。
虽然他没有想过谢池未会拒绝他，只是想要和他一起上下学。
耳边突然静了下来，也就是这里时，夏以灿才能安静争片刻。
听到这个问题，谢池未本来是想拒绝的，毕竟他可不想每天都被吵到脑瓜子嗡嗡的。
可偏头着正对上夏以灿期待的目光，太阳初升，在他的眼中洒下熹微的光点。
谢池未下意识将到嘴边的“不”字咽了回去。
他将头转回去，面无表情回了一句：“随便。”
接着便听到一声雀跃的欢呼。
“你答应了？”夏以灿又凑近了一些。
“嗯。”
谢池未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他最近疑惑地次数好像格外的多，特别是在夏以灿身上。他总是不懂。
“因为这就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呀。”
夏以灿语气都带着欢快。
“。”
好吧，他果然不能理解。
“你不是骑自行车上学？”
谢池未突然想起昨天看到他骑自行车回的家。
“自行车没气啦。”
夏以灿沉浸在喜悦之中，没有意识到谢池未是怎么知道他骑自行车上下学。
“反正也没多远的路，就当锻炼身体了。”
江城二中距离他们家确实不远，也就一刻钟左右的步行时间。
从南郊别墅区出来，走过一个繁华的步行街，再穿过一条斑马线就刚好到江城二中的校门口。
江城二中时间很宽限，因为省去了早餐时间，要比一中早上到校时间晚了一个小时，谢池未这才不至于走着走着就能睡着。
当然，他也不希望他转学的第二天就在学校困死。
看他没什么精神，夏以灿有点担心。
“你昨晚没睡好么？”
“……”拜你所赐。
谢池未轻飘飘扫过他一眼。
“嗯，可能有点水土不服吧。”他恹恹道。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永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