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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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渝也不是个傻子，稍微细琢磨便领会了上意。于是隔天一早，冯渝再次来到苌晏府上。
却听高湛说，苌晏病了。
“昨日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今天就病倒了？”冯渝十分意外，苌晏体格虽然看起来瘦弱些，体质实则不差。急行军风餐露宿也是扛过来的。
高湛表情有些微妙：“是啊，昨日都还好好的。”
到了病榻前，见苌晏果真面如纸色，肉眼可见地憔悴消瘦下去。冯渝惊讶之余，心中隐隐不安，生怕他就这样一病不起。教习的事也顾不上了，问完病情问用药。甚至疑心苌晏是不是冲撞了哪路神灵，要替他去上两柱香。
“昨夜贪凉在风口站了会儿，风寒入体而已。高堪已替我艾灸过，不打紧。”苌晏半卧在床，恹恹的，声音也有些嘶哑。
“什么不打紧，你就嘴硬吧。”冯渝一拍大腿站起来，“我去把家里那个郎中给你叫过来。”
前两年冯滨在战场上中了毒箭，命虽然保住，身上余毒一直未清。为此冯家不惜重金悬赏，求得一位专治疑难杂症的郎中，住在家里为冯滨调养身体。
头疼得厉害，苌晏没精力再与冯渝掰扯，“你大清早过来，为的是什么事？”
想起正事，冯渝犹豫了一下，毕竟是公主的意思，还是先坐下说明来由。
苌晏听完便道：“她不会同意的。”
冯渝不信：“你和她才见过几回面啊，能有多了解人家，兴许人家谈姑娘愿意呢。”
“你！”苌晏侧过身背对他，“……不信只管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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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容安拒绝得很干脆：“我教不了。”
烫手山芋难道真要落自己手里！冯渝慌了，“别啊！谈姑娘你再考虑考虑。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好苗子，稍加点拨就行，对你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谈容安：“教不了。”
“不用教得有多好，十余天而已。输了也没有关系，赢了可是重重有赏！不止公主那边，王上也会赐下重赏，封官赐爵也是有可能的……”冯渝竭力向谈容安证明，这是一份稳赚不赔的事业。
可惜任凭冯渝说得天花乱坠，谈容安只有三个字——“教不了”。
最后谈容安耐心消耗殆尽，“小月，送客。”
冯渝就被请出了小院。
看着紧闭的院门，冯渝直觉自己肩上压了千斤重担，如同吃了败战般垂头丧气。只好又回来找苌晏商量。
“叫你说中了，谈姑娘不同意。”
苌晏从高堪手里接过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将冯渝晾在一旁。
冯渝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惹恼了他。只好抢了高堪捧着的茶盅，坐到榻边伺候他漱口：“苌兄，苌大哥！你就帮帮小弟我，给我指条明路。”
苌晏吐掉漱口水，接过冯渝递来的帕子，“我问你，找谈姑娘当教习，是公主亲口对你说的吗？”
“这倒没有，是公主找我大姐，让我大姐来点我的。”
苌晏略点点头，“如此便好。”
于是扯过被子，从容躺下，“你且去吧，我困乏了。”
因他是病人，冯渝不敢扰他，小声问高堪：“他这算是，答应帮我？”
高堪微笑点头。
事情有着落，冯渝觉得整个人都轻快许多，随高堪一起退出寝室。思量一番，还是打算回家将郎中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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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里有安神的成份，苌晏睡至掌灯时分方醒。
高堪扶他坐起来，“潼君，冯将军派来的孙郎中，还在外头候着。”
苌晏披上外袍，“请他进来。”
来的这位孙郎中，瞧着年纪不大，斯文白净，看诊倒是很老练。替苌晏切脉后，问了今日的药饮，素日的饮食、禁忌，提笔写下两张单子。
高堪接过一看——一张是治风寒的药方，一张是平日调养的方子。
“大人，智者劳心，然忧思过甚便是藏祸于身，风邪入侵只是外因。平日还是应以保养为宜，不可使七情太过。”
对于孙郎中的话，高堪很是赞同。平日他就常劝谏潼君，潼君总是一笑置之。
显然这次也没当回事。
谢过孙郎中后，苌晏就命高湛将人送回去。
苌晏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高堪：“约莫是戌时二刻。”
苌晏起身，“替我更衣，我要出去走一走。”
*
今夜天色昏朦，无星无月。谈容安多点了几盏灯，陪同成颂习字。文继月坐在树下纳凉，看着师姐和成颂投在窗上的剪影，顿感心满意足。
世上与她最亲密的两人都眼前，没有什么能比这让她更安心。
所以即便师姐再反对，她也要带着成颂追随师姐的脚步。哪怕最后死在一起，也好过忍受人世间的分离。
敲门声打破了这一刻的静谧。
文继月皱起眉头。这么晚了，会是谁啊？
“苌大人？”文继月打开门，见敲门的是苌晏，高家两兄弟中的某一个提灯跟在他身后。
“我师姐在屋里，我去叫她。”下意识的，文继月不想让两人进来。
“文姑娘留步。”苌晏的声音还有些嘶哑，“我是来找你的，可否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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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话的地点在苌晏书房。
虽然裹着披风，苌晏还是不可抑制地狂咳了一阵。
“苌大人拖着病体找我来，究竟所为何事？”文继月不动声色地暗中打量着书房的陈设。
依照聪明人的心思，保不齐最重要的东西，就藏在最显眼的地方。
这书房里除了书还是书，连件字画摆设也没有。东面书架的最上方放着个木箱，不过看起来很破旧，也没有上锁，不像是存放太行玉简这种贵重物品的。
“见谅。”苌晏强打起精神，“我希望文姑娘你，能劝一劝你师姐，接受冯将军邀约，出任教习。”
文继月客套一笑，“苌大人，我师姐生性倔犟，她决定的事，莫说劝了，就是拿刀架她脖子上，也不可能使她动摇的。”
苌晏：“旁人的话没用，但你的话，她会愿意听一听。”
文继月没否认，笑道：“师姐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我没什么可劝的。”
“谈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害她。”苌晏清了清嗓子，将喉咙间的咳意忍下，“越王金印被盗，公主命我与魏昤追查缉盗。魏昤与我素来不和，因我之故，想要借机攀咬谈姑娘为盗贼。”
文继月听得心惊肉跳，面上装作厌恶憎恨，“好歹毒的人！”
“若谈姑娘接下教习一职，于公于私，会有很多人愿意护着她。魏昤想泼她脏水，就没那么容易。”
“可是……依照师姐的性子，她是不愿意接受徐国招揽的。”文继月开始认真思考这条出路。再好的路子，也要走得通才有用。
苌晏：“这个我也想到了。冯将军会以私人的名义，给论剑台去信。如此，谈姑娘便是受论剑台委托，到徐国执教，而非受命于徐国。”
丹绒公主没有直接下旨，想必也是这个意思。冯渝的师兄如今是论剑台四大掌剑之一，由他向论剑台求助，合情合理。
文继月顺着他话里的逻辑思考了一下，“我会将这些话转达给师姐，但师姐会怎么选，还得看她自己。”
苌晏：“有劳。”
文继月：“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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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容安听完后的结论是——“他在试探我们。”
基于对谋士的印象，尤其是像苌晏这样的谋士，谈容安觉得，隐藏在表象之下的，才是他们最真实的意图。所以苌晏的目的，肯定不会是帮她们这么简单。
文继月惊觉：“我说错话了？”
“按苌晏所说，姓魏的想泼我脏水，是因为与他不和。那我们直接从他府中搬走，与他划清关系，岂不是更加有用。他大费周折地请我来做这个教习……”
倒好像是为了挽留她们，给她们一个光明正大留下的理由。
谈容安沉吟片刻，“他应该是对我们起疑心了。甚至在我们应邀入住苌府的时候，就有所怀疑。千方百计地留我们在身边，就是为了抓住我们的破绽。”
文继月很快冷静下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既然是试探，那就是没有实证。他出招，我便应战。这个教习，我接下了。”谈容安盯着成颂练习的字帖，目光深邃，“还有，咱们得想一个理由……”
*
许是今天一直挂心谈容安的事，苌晏久违地梦见了，他们初见的那个大雪夜——谈容安将他抱上马，两人一马穿行在空寂的雪地里，除了心跳呼吸，马蹄踏雪，世上再没有其他声音……
一阵急促的摇铃声，苌晏从旧事沉梦中惊醒。
银铃声响，必有急报。仅在一瞬之间，他的头脑便恢复清明，披衣起身，打开床底的暗道。
高椹送来一卷密报。
白纸固封，蜡印完整，确认之后苌晏小心拆开，取出密信查看。密信上只有短短七个字——“公仪竞身死夏国”。苌晏呼吸一滞，一口气梗在胸口，说不出话来。
十年了……终于，他等到了他的死讯。
高椹静静侍立在一旁，等候苌晏的指令。
往日情况再如何复杂棘手，他家主人最多不过一刻钟，便能想到应对之策。今日密信上不知写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使得这位列国公认的第一谋士踌躇良久。
久到晨光穿户，在地毯上描摹出木窗的花样。苌晏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积淤在胸中的那口气顺着喉管呼出，成了一声悠缓的叹息。
“他竟就这么死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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