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緣繾綣》門兒清

21、新年音樂會

　　『布朗，我可以和你聊聊嗎?』
　　林若合叫住他，
　　新年之後的第一天，崇脩竹借起晚的理由，讓大衛將另外兩位請到家裡練習，果然布朗只要不分心，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就能恢復水準!
　　他們三人一起讀譜，一起探討作曲家創作的動機，還練習了些同一時期的作品，開心度過一整天的時光。

　　林若合在他們練習到一半的時候到達，只說是送午餐的外賣過來，之後她就留在客廳修改計畫，短中長期都不能少，還有琴的問題，早上她還拜訪了布朗的指導教授，新的一年就如此忙碌！

　　趁大家走到客廳休息的時候，崇脩竹和她稍微點個頭，他們都是相信布朗有這個能力，要在大賽中拿到最優等，肯定有相當的技巧，再加上這三年的雕琢，只要情緒一放鬆，其實就可以發揮應有的水準，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差。

　　『哇塞!』
　　布朗邊走邊在心中大聲驚呼，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切!
　　兩天之後的一大早，林若合帶他到道森投資的辦公室，市中心著名的高級辦公樓頂樓，需要有此樓層的人員親自帶領，才有門禁卡刷上樓電梯。

　　『茱莉亞，早安!』
　　『先生，您好!』
　　電梯門打開，是挑高的樓層，牆面全是奢華的木質貼面，中間有個服務台，實木的檯座黑色拋光的大理石檯面，一位年輕的白領女子，做一應庶務處理。
　　陳穂誠擁有的這層辦公室，除了裝潢要求高雅，還全樓層鋪上地毯，照明用的是暖黃色的燈系，每間公司都另有自己的門禁。
　　能租在這個高級地段，且位屬於隱密的高樓層，租客基本上是家族辦公室、珠寶設計工作室，私募基金公司這類，訪客為保隱私並不會登記，只暗自寫下人數和接洽人員。

　　『你稍微等一下，道森先生還在開會，我們等他結束再開始，』
　　『馬其頓早上去練習油畫，中午才過來。』
　　『桌上有水自己倒，還是你要點別的?』
　　林若合讓布朗坐在辦公室中間的大沙發，蒂芬妮和大衛則和他點頭示意。

　　『不用麻煩，我自己來。』
　　布朗侷促不安的坐下，才點頭打聲招呼，
　　他觀望正面對自己的是陳穂誠的辦公室，空間佔一整面牆面，裡面除了辦公桌外，還有個會議桌，靠牆則有沙發；左手邊只有彭齊的辦公室有人影，另外兩間的主人休假。右邊大片面積的牆上掛著油畫，每隔一個小時會自動換一張，再旁邊還有一間稍大的辦公室，門口的牌子寫著『道森藝術經紀』，靠近門口的牆面是一個wet bar。

　　『開始吧!』
　　陳穂誠進來後坐進沙發，其他人員都坐在會議桌，投影布幕落下，前後窗戶就會自動遮光，上面秀出斗大的主題，“布朗．德斯特投資案”。

　　『同區段的另外一間也按照您的要求買入，價格比預估的低10%，三間的設計裝潢簽約已經完成，靠近馬路那間的練琴房照您的指示會多加重隔音。目前預估工期在四月底完工，管家已經談妥，統一在茱莉亞這間廚房烹飪，再送到布朗處，清掃的安排也一樣是一星期一次，車輛部分由茱莉亞安排。』
　　大衛先回覆之前的指示項目，之後還須要監督施工，到人員入住。
　　這個社區的規劃三間是一個區段，房型都是三房，布朗畢業後住進左邊這間，裝潢成兩間帶衛浴的套房，靠近馬路原本是書房改成練琴房，茱莉亞和海倫住的是中間這間，也就是陳穗誠之前的房子，右手邊最後入手，暫時閒置。

　　『房子的頭款已付清，貸款申請已送，裝潢款已付30%；布朗的學費、宿舍的費用已經付清，琴的部分，已尋到接近的幾把，等待對方報價中，預計在二月中可以接的上替換，不影響練習和演出。』
　　蒂芬妮是以藝術經紀公司的財務長發言。

　　『好。』
　　陳穂誠沒說什麼後，兩人就先退出。

　　『短中長期計畫簡介。』
　　『短期來說就是恢復布朗的信心，這個我們已經有計畫，目前沒有困難。』
　　『中長期的部分，先看這兩年需要解決的部分…』
　　『第一是今年年底新的優等獎得主就會產生，不論是誰都會帶來一定的影響，所以我們需要在這一年快速提升布朗的能見度和知名度。』
　　『第二是各場館最新的演出計畫已制訂到明年年底，所以很大的問題是沒有太多演出的時間空檔，布朗也不是知名的藝術家，更沒有插隊的可能性，可能也撐不起票房，小演奏廳目前還有空檔可談，收益壓力上也不會這麼大。』
　　『長期來說，其實除了獨奏外，可以組成三重奏或是室內演奏樂團，來增加演出機會。布朗有需要補充的嗎?』
　　林若合直切重點，她知道陳穂誠喜歡直接看問題，雖然他不會提琴但古典樂界的狀況還是有一定程度的熟稔，畢竟先前他為了崇脩竹可做不少功課。

　　『沒...沒有。』
　　布朗其實不知道從哪裡說起，他只會自己的專業，且目前的腦袋還在震驚當中!

　　『解決計畫。』
　　陳穂誠淡淡的說道，但他心裡大概有底，且看來林若合的表現，應該已經溝通過，這也是一開始他不想答應的原因。

　　『在馬其頓今年秋季的演出排程中，可以在一些場次安排半場的重奏，布朗就能跟著巡迴全球，雖然他需要多準備幾首，但這也同時讓樂迷看到他的多樣性，在重奏上也能出彩！』
　　『其他的時間可以安排小演奏廳讓布朗做獨奏演出，尤其前三場可以接在重奏之後的一個月內，這樣可以接上熱度，也能很快打響知名度。』
　　『這三年布朗的備曲量已經很夠，他在演奏曲目上也有自己的想法，所有的演出行程我會重新規劃之後再和你報告，原則上以不讓馬其頓做太多額外準備為優先，我懂得!』
　　林若合最後一句加的很快，她知道陳穗誠考量的點。

　　『嗯。小朋友他或許有自己的規劃，安排的時候先和他過一次，我記得他想和老師油畫聯展!?那天有提了一下，你再確認!』
　　『但，你只說重奏?』
　　陳穂誠本想拒絕，但聽到一句重點，可以讓崇脩竹在重奏上也有發展是不錯的方向。

　　『馬其頓是想各種的重奏，鋼琴重奏，小提琴重奏，大提琴重奏，或三重奏，如果可以雙鋼琴三重奏，他也覺得可以試試!』
　　林若合試著用笑容掩蓋心虛，她必須誓死完成藝術家的要求，
　　那天崇脩竹找她，說了很多之後，才道誠哥沒有點頭答應，希望她可以幫忙勸服。

　　『...』
　　『由著他胡鬧，累得可是妳自己!我可管不了!』
　　『小朋友在約翰的晚宴上就和我說過，但我可沒有答應!』
　　陳穂誠瞇著眼看向林若合，過了一會兒才開口，保持微笑兩手一攤，本想著自己沒有直接答應，崇脩竹就會再考慮，沒想到竟然從林若合這邊先去說服。

　　『呵呵呵!馬其頓想做的事情，我都是被說服的份!』
　　『他們已經商討出想法和一些曲目，我也覺得不錯!』
　　林若合啞巴吃黃連，她能說不嗎?

　　『演出合約都已經簽署，要修正的話也需要對方同意。』
　　『需要趕快確認時間，還要溝通修正，簽修正合約，對方不同意也是有可能，還要有b計畫才行!』
　　彭齊苦笑，他倒是看出來了，這點子是崇脩竹提的，就不想多說甚麼!

　　『好，還有點時間，我月底之前會給出一版。』
　　『另外國內的獨奏會票都已經完售，我有留包廂的位置做公關票。』
　　『學院新年音樂會的門票明天會起售，只有他們這場是四層觀眾席全開，坦伯頓基金會直接支付馬其頓特別演出的費用，票價還是照學院的規格，你們的票已經預留好。』
　　林若合新年假期的這兩天完全沒有休假，重新修正演出計畫，但她做的很開心。

　　『嗯…那好吧!』
　　『沒有別的事，休息一下，彭齊留著，我們再跟布朗談談，待會全部人一起去吃飯!』
　　陳穂誠沒有表情，看了一下手錶，邊撥通電話，邊起身往外走。

　　『道森先生是不是不高興?』
　　布朗跟著林若合到外面廁所，回程的時候小聲問道。

　　『沒，馬其頓先開口提出的要求，道森頂多嘀咕一下，他最主要是怕馬其頓太累而已!』
　　『等會兒你想說什麼就直接和他說，他不會為難你的，也不用太過緊張。中午一起吃飯，這是傳統，也算是慶祝!』
　　林若合替布朗整理領子，微笑打氣著，怕他被某人的冷臉嚇到。

　　『合約你有給父母看過嗎?他們有沒有什麼意見?』
　　彭齊先開口，把合約遞在布朗面前。

　　『有，我們一起討論過，他們沒有什麼意見，說可以簽約。』
　　布朗聲音略小，他的父母聽到還有人願意在這個時候資助，倒是非常驚訝，但一方面擔心孩子無法承擔這樣的壓力。

　　『布朗．德斯特，正式介紹一下道森投資，道森藝術經紀公司的執行長，陳穂誠，你就直接叫我道森或道森先生，都可以。』
　　陳穂誠先和布朗握手，才坐在兩人對面。

　　『這是資助和經紀合約的所有內容，你可以再看一下，如果沒有問題的話，請簽名。』
　　彭齊還是再說明一次合約裡的條款，尤其是罰款的部分，要讓當事人再確認一次。

　　『道森投資不是坦伯頓基金會，我們看重的是投資之後的收益能力，這和你之前接觸的很不一樣，我們有必要再次和你確認清楚，也是保障你我，如果之後有不足或需要調整的地方，歡迎隨時提出。』
　　陳穂誠看著布朗簽下了名字，隨即在自己的簽名處，左手持筆簽下姓名。

　　『了解，謝謝道森先生。我會努力表現，不會讓你失望。』
　　布朗抬起頭，他的眼神很清澈堅定，彷彿看到13歲的崇脩竹。

　　『不，你必須對馬其頓負責，表現給他看才是，是他的提議和保證，我才讓公司簽下你。道森藝術經紀公司只為馬其頓服務，不會自行簽約其他藝術家，明白嗎?』
　　陳穂誠讓彭齊先離開處理後續。
　　『音樂詮釋的事情我不懂，這部分你可以和馬其頓討論，相信你們都從比賽出來，應該有很多共鳴!不過馬其頓不是從小念科班，可能和你的想法會有很大的不同，很期待你們接下來的火花!』

　　『我知道了!謝謝馬其頓和道森先生!』
　　布朗在震驚中又多了兩點訝異，
　　馬其頓竟然不是和他一樣從小科班學琴長大，另外就是道森藝術經紀公司只為他服務!

　　『誠哥，你別欺負布朗啦!等等他嚇到怎麼辦?』
　　崇脩竹從外面看到布朗臉上一驚一炸的，決定直接進到陳穗誠的辦公室，這下布朗又在心裡驚呼一次，可以就這樣直接闖入!?
　　他直到回家都覺得這星期看到的一切，從去他們家練琴，談簽約去公司，到細節上的掌控，再看道森先生的態度，都讓他非常震撼，久久無法回神!

　　『回來啦!來見見你新簽的藝術家!』
　　『這畢竟是簽約，雙方的責任義務都要確認清楚才行。』
　　陳穂誠聞聲，臉就已經先柔和起來，才轉頭看向對方，伸出手牽著對方坐到自己身旁。

　　『誠哥，曲目我都大致想好，布朗和德歇特都給了很多意見，』
　　『茱莉亞也會安排好行程，你放心，一切都很完美，』
　　『好嘛!你就答應我們!』
　　崇脩竹拉著陳穂誠的手撒嬌，帶著尾調上揚的鼻音咕噥著，
　　對方一直未正面答應自己的計劃，今天讓茱莉亞先來當說客，最後一步當然是自己出馬!

　　『嗯…好好好!只要你開心就好!』
　　『茱莉亞辦事我不擔心，你到時候要好好謝謝她，行程的所有一切細節她都要重新安排，但答應我，只要覺得太累，隨時停下來，好嗎?』
　　陳穂誠輕柔的說著，只有在提醒不要太累的時候，聲音是低沉嚴肅的。

　　崇脩竹晚些在自己的社交媒體平台，發了一個貼文，沒有帶其他人的id。
　　“恭喜!歡迎你的加入!”
　　配的圖是一張對焦在法式米布丁，後面是四個碰杯的手!
　　但公司相關的官方網站和社交媒體平台並沒有更新，樂界私下都猜翻天!

　　溫蒂音樂學院的新年音樂會，固定每年在一月底舉辦，為期十天，每場都是由受助人策畫演出內容，到場的除了學生、家長外，最大一部分就是古典樂界相關的人士和樂迷。
　　宣傳上只有在學院的官方網站發出演出行程，標題是布朗．德斯特大提琴獨奏，除了布朗的簡介外，下半場的協奏只有提到小提琴和鋼琴的演出人姓名，馬其頓．崇(特別演出)。就連道森藝術經紀公司也沒有公開這場大提琴獨奏的協奏行程，但樂迷總是有辦法搜尋到蛛絲馬跡，隔天在樂迷論壇上就已經傳開，門票更是在十分鐘內售完，一些沒搶到票的經紀公司只能擠在貴賓包廂後面。

　　上半場布朗準備的獨奏曲目是
　　拉赫瑪尼諾夫：《前奏曲》，作品2，第1號
　　S. Rachmaninoff: Prelude, Op. 2, No. 1
　　拉赫瑪尼諾夫：《無言歌》，作品34，第14號
　　S. Rachmaninoff: Vocalise, Op. 34, No. 14
　　一開始的幾小節略顯緊張外，到下半場三重奏的部分是完全放開，幾個小細節的處理看得出他和崇脩竹的默契。
　　隨後安可的部分，先是布朗帶著大提琴返場，獲得如雷的掌聲，之後是崇脩竹，大家都站起來，拍到手紅！

　　『土耳其進行曲，六手聯彈!』
　　崇脩竹笑著說出最後他們三人的安可曲，惹得全場大聲叫好!
　　曲畢更是久久不散，連續謝幕三次後，現場開了全燈，才意猶未盡的離開!

　　道森藝術經紀公司在音樂會後，連續兩篇發文，
　　“歡迎布朗．德斯特加入道森藝術經紀公司!”
　　內文是布朗的簡介，附的圖是當晚學院音樂會後台的照片，崇脩竹立刻轉發恭喜，寫道”終於可以說出口了!”，隨即再加一張兩人和林若合的合照，圖裡寫上感謝道森先生拍照，展現出私下不一般的氛圍!

　　另一篇是溫蒂音樂學院新年音樂會的演出報導，附上幾張現場照片和一小段六手聯彈的安可曲影片。

　　“恭喜!”
　　約翰第一時間在崇脩竹的發文下留言，這時他還不知布朗是今年剔除的大提琴家，所以真心實意的高興，可想而知他知道後是多麼震驚，直找負責人詢問為何會剔除?

　　『布朗在學院的三年裡表現的確每況愈下，所以最後才投票決議剔除，我們也不曉得馬其頓是如何辦到的?!除了和布朗一起練琴，不曉得他如何在這麼短時間內讓他恢復以往的水準?』
　　負責人低著頭，但他說的是實話。

　　『或許他們有相同的經歷，或許只有馬其頓可以振奮人心吧!』
　　『唉!又輸了一局!』
　　約翰嘆口氣，輸的心服口服，但這下卻更欣賞對方，
　　他笑了一下，可敬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