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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星云(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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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羽凌从这天起更换了宿舍,他和韩炡被安排在了实验B区内的一个套间里,这里方便对韩炡的恢复情况进行监测,而言羽凌陪在他身边则有助于他渡过幻肢痛这个难关。
由于韩炡的肌肉被营养液保持得很好,在经历了短暂的动作不协调后,很快便可以自如地行走坐卧了,这让他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从死亡线挣扎回来、昏迷了好几个月的人。而由于绝大部分的创伤恢复都已在玻璃皿中完成,他也不需要像那些刚动完大手术的人一样终日卧床休息,除了记忆一片朦胧混乱外,他的日常起居基本上和常人无异。
言羽凌并没有事无巨细地把过往的事情全都讲给他来帮助他恢复记忆,那些事本就太过纷繁复杂,而他所讲述的也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见到的,他不想用任何带有倾向性的话语去干扰韩炡的记忆,因此只极为概括地陈述了一些主要事件,然后静待时间去慢慢补全韩炡的记忆。
当天夜里,韩炡的第一次幻肢痛便如期而至,但这一次跟日后真正的疼痛比起来只是毛毛雨。为了不让实验体刚刚醒来就必须承受巨大的痛苦从而导致精神崩溃,最开始的时候会给他们使用最强力的镇痛剂,但由于镇痛剂的成瘾性,他们必须逐渐减量并在一个月内停止使用。看着韩炡痛得坐立不安辗转反侧的模样,言羽凌根本不敢去想停药后该有多疼。
一直折腾到后半夜,阵发性的疼痛才终于慢慢退去,韩炡虚弱地被言羽凌抱在怀里,带着一颗无比混沌的大脑。记忆的空白和前路的未知让他对自身的存在感到迷茫,幸好那个给他温暖怀抱的人一直在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慰着他,让他不至于坠入迷惘的深渊。
当晚韩炡做了很多个梦,部分丢失的记忆以梦境的形式在他大脑中重温并归位,第二天早上当他醒来时,感觉头脑比之前清晰了一些。
“早,小炡,感觉好点儿了吗?”
身旁的人轻轻说着,声音里带着疼惜。韩炡转过头去,迎上那张微笑的脸。
阳光透过半透明的电子窗帘照在言羽凌的脸上,把他的面庞照得分外柔和,韩炡本能地想要伸出手去抚摸那笑容,他动了动左肩,然后记起自己已不存在的左臂。昨天当他第一次在镜子里看见自己时,那巨大的残缺和一道道伤疤让他感到一阵恶心,他觉得这副身体丑陋至极。事实上除去等待连接义肢的肩部金属接口外,他身上其他的手术疤痕都已在营养液的作用下愈合得差不多了,虽然做不到完好如初,但并不至于恐怖骇人,可他很清楚那些伤痕意味着什么,左侧锁骨胸骨和三根肋骨全部换成了钛合金,一半人工肺,和一个完全由金属制成的心脏。他对着镜子把手放到心口,感觉不到一丝震动,他胸腔里是一颗不会跳动的金属心脏。那……他还算是一个活人吗?
从那一刻开始,他不论做什么都始终让言羽凌保持在自己的右侧,他不想让言羽凌看着自己残破的样子,更怕他注意到自己那颗静默的心脏。
言羽凌从他眼中看到了那份悲伤和痛苦,赶忙安慰道:“别着急,等你的神经全都恢复好了,就可以安装义肢了,到时候你就能行动自如了。”
“要等多久?”韩炡问道,他急切地想要至少看上去跟以前一样,他从心理上根本无法接受自己现在的样子,更不要说一直让他以这副模样出现在言羽凌面前。
“嗯……每个人的恢复进度都不一样,通常最少也要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因为你将要安装的义肢不是市面上的普通义肢,它会在接触物体后发出信号,这些信号会通过你肩部的接口传导给你的神经系统,这本身就是一个刺激的过程,而你目前的神经还处于对接口的适应期,所以你才会承受特别强烈的幻肢痛,这个时候如果再加上义肢信号的刺激,那种疼痛一般人根本就承受不了。”
“也许我不是一般人呢……”
“小炡,别逞强,你昨晚感觉到的疼痛是被强力镇痛剂降低到普通幻肢痛级别的,以后只会越来越疼。”
“能有多疼?”韩炡的眼神里透着倔强。
言羽凌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这也是他最想知道的问题。那些过往的实验数据读起来是如此苍白,没经历过十级疼痛的人根本无法想象那是怎样一种疼。
“我不知道究竟有多疼,也许对你来说没那么严重,但我不会因此少一分心疼,所以,就算是为了我,别逞强,好不好?”
面对言羽凌恳求的目光,韩炡回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容,然而那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因为当他再一次本能地想要拥抱言羽凌时,又再一次地体会到了那种巨大的失落。
…………
“没关系,我也爱你。”言羽凌微笑地说着,阳光洒进他的眸子里,看上去无限温柔。
韩炡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对面的男人,他不认识那个人,只看得出那个人很年轻,朝气蓬勃的脸上满是他早已失去的那份自信和开朗。
言羽凌伸出手,被对面的男人紧紧握住。韩炡站在两个人的旁边,看着他们之间的含情脉脉,可他们却像是根本看不见他的存在。
“哥,你在说什么?他是谁?”他的声音消散在空气中、阳光里,和他的人一样不被注意。
痛苦是如此的清晰,他感觉到无法呼吸,泪水早已充满眼眶,可胸口处却是一片木然,他那颗冰冷的金属心脏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原来他连心痛的资格都失去了。
他究竟还算什么呢?他究竟……还是言羽凌的谁呢?
……
韩炡从梦境中醒来,泪水划过脸庞的感觉就和梦中的场景一样清晰。他转过头,看向身旁熟睡的言羽凌,那张脸是那么的安宁又写满依恋,他怎么可能会去对别人说我爱你呢?
可是那个梦是如此真实,真实到他连言羽凌脸上被阳光点亮的细小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和他曾梦到过的其他回忆一样鲜活无比。他拼命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荒诞无稽的梦,也许是今天的幻肢痛太剧烈了,才会导致他思绪混沌产生幻觉,可内心深处却始终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这件事可能是真实发生的,这个想法所带来的恐惧感让他无所适从。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照例一起吃着早餐。经过两个星期的调整,韩炡在饮食方面基本上已经恢复正常了,不再像刚醒来时那样只能吃半流质的食物。但言羽凌还是怕他会不舒服,总是尽量挑些易消化的东西来给他吃。
可此时韩炡盯着盘子里被精心挑选出的食物,却丝毫没有食欲。他偷看了言羽凌的表情很多次,终于假装若无其事地问道:“哥,在我昏迷期间,你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没有啊,我就是在等你醒过来,没事就研究一下Taylor教授给我的资料。”言羽凌故意说得云淡风轻,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肝肠寸断生不如死的那些日子。
“那你每天都有去看我吗?”
“呃……因为实验区保密的问题,我每三天才能在指定时间内探视你一次。”言羽凌眼神躲闪着,他不会让韩炡知道他是因为一次近似自杀的出走才导致丢失了任意探视权。
“哦,那你每次都有去看我吗?”
“当然。”言羽凌低着头不敢对上他的目光,他后期为了安抚Leo的情绪,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踏入过实验区。
韩炡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神情中的不自然,心头的疑虑被再次放大。
“那你那段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吗?”
言羽凌以为韩炡问的是Romeo,他还没对他讲过“忠犬计划”的事,怕信息太复杂让他更混乱,这会儿听他这么问,就以为他是回忆起来出事时还有第三人在场,于是答道:“是啊,你受伤的时候有另外一个人和我一起把你送到医院的,但是只有我和你来了星云,那个人去执行其他任务了。”
“那……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人能安慰你吗?”韩炡紧盯着他的表情问道。
提到这个,言羽凌脑中立刻浮现出Leo的形象,与那个小气泡的朝夕相处是他艰难日子里最大的安慰。但他不想把Leo的存在告诉韩炡,眼下韩炡正处于记忆逐步恢复的阶段,每天不仅脑子要处理一堆信息,情绪上也要因此而产生许多波动,这种时候不能再给他增加不必要的负担了。
“看着你每天都在好转,期盼着你醒来,就是我的安慰啊!”言羽凌笑着说道。
但韩炡并没有为这句话感到丝毫欣喜,他心头压抑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情绪,言羽凌对另一个男人说我爱你的画面反反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
时间在艰难的前行中又过去了一星期,韩炡的阵痛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加频繁,尤其是到了晚上痛得愈发剧烈。距离彻底停掉强效止痛剂只剩下一星期,言羽凌看着韩炡一日比一日更糟糕的状况,心里不禁对停药后的日子感到无尽的恐惧。
这天晚上韩炡经历了到目前为止最严重的一次幻肢痛,痛到全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最后体力耗尽,在言羽凌怀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言羽凌替他擦去脸上的汗水,用被子把他盖得严严实实,确定他已经熟睡之后便行色匆匆地出了门。
他脚步一刻不停地跑到乔伊森的宿舍,带着一堆他很久之前就想问的问题。自从第一次在湖边重逢开始,他就很想听乔伊森好好讲述一下恢复期的经历,好让他心里有个底,然而当时的Leo是24小时清醒状态,让他得不到一丁点儿空档。好不容易Leo被关闭了,韩炡醒来了,结果这个大活人比那个小气泡更加粘人,醒着的时候要看着他,睡着的时候要抱着他,连他上厕所时间稍微久一点回来时都能看见韩炡那无法掩饰的失落神情。他又不想当着韩炡的面去问乔伊森那些问题,万一乔伊森说出“千刀万剐”、“摧心剖肝”这种回答,那等于是在给韩炡心理暗示,让将来的日子更加难过。这些天眼看着韩炡的疼痛级别越来越高,言羽凌实在是等不了了,抓住这么个时机就赶紧行动。
他怕韩炡中途醒来找不到他,因而并未在乔伊森那里逗留很久,尽量简短地提问并让乔伊森简短地回答,每当乔伊森开始跑题他就赶忙打断。他的这趟深夜冒然打扰可以说是相当失礼,好在伊森那孩子并不介意。
乔伊森的宿舍跟他们不在一栋楼,言羽凌裹着单薄的衣衫快速奔跑在初冬的夜里,他冻得浑身发抖牙齿打颤,几次都差点在结冰的路面上滑倒。当他赶回到房间时,整个人身上都带着寒冷的气息。他轻手轻脚地来到韩炡身边,替他重新掖好被角。韩炡感觉到他的动静,朦朦胧胧睁开眼睛,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言羽凌已经习惯了他的这种依赖,一边拍着他一边躺到他身边。“睡吧,我在这儿。”
韩炡听话地闭上眼睛,很快便发出了均匀的呼吸。言羽凌半夜折腾这一大顿也困倦不已,抱着韩炡不久就进入了梦乡。
黑暗中,韩炡再次睁开眼睛,目光无比清明地望向身旁熟睡的人……
…………
一周后,韩炡的强力止痛剂彻底停用,被换成面对剧痛只能起到心里安慰的普通止痛药。随之而来的,是他性情的巨大转变。
这些天言羽凌明显感觉到了这种变化,韩炡看他的眼神不再如之前那般含情脉脉,而是审视中夹杂着冷漠。当他们交谈时韩炡的态度也变得不同,言羽凌时常感到他话里有话,却又品不出究竟含着什么话,一旦他想刨根问底,对方却又变为闭口不谈。而最糟糕的是,每当疼痛发作时,韩炡不再像之前那样让他紧紧抱着自己,而是一个人跑到卧室把房门反锁起来,任他怎么敲门都不开。
这让言羽凌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他这辈子从没这么后悔过,他自私自利做出的决定,最终却是韩炡在承担那惨无人道的后果。言羽凌一直都很想问韩炡有没有怪他把他救回来让他承受这么多苦难,可他不敢问,他太害怕听到答案。而如今韩炡的表现就像是在用一举一动回答着他:他怨他,他恨他。
……
昨夜下了场大雪,早上太阳钻出云层,金灿灿地照着皑皑白雪,让整个大地看起来明亮耀眼。
早餐过后,韩炡站在窗前安静地看着外面的雪景,这是他一天当中最平静的时段,初升的太阳不仅能驱散黑暗,也能让疼痛偃旗息鼓,他的幻肢痛从未在这个时间发作过。透过窗子可以看见被积雪覆盖的冰封湖面,还有湖心岛上那棵孤零零的小树,也被裹上了一层银装。上一次经历大雪,还是他们在高尔特的时候,他想起了那间逼仄的地下室,想起了那个仿佛永远不会结束的严冬,想起了他们那座爱的孤岛。那是他们爱得最悲伤最绝望的时候,那种爱到胸口时时发痛的感觉至今仍留在记忆里,只是现在回想起来,他的心脏却无法为之感觉到疼痛了。
他再次把手放到自己静如死寂的胸前,远方的雪景刺得他眼眶发热,他转过身,看向坐在沙发里、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的言羽凌。他们四目相对,一方愧疚不安,一方冰冷迷茫。
一阵敲门声忽然传来,言羽凌起身去开了门。
“哥!”一个热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让韩炡瞬间皱起眉头。
“伊森?你怎么来了?”言羽凌惊讶道,把他让进屋。
“嗯……我……我来看看你呀!”乔伊森讪笑着进了房间,看见韩炡便说道:“哎?这个就是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个人吧?你好,我叫乔伊森。”
韩炡没有回应他,而是眼睛死死的盯着乔伊森,神色犀利地问道:“我们以前在哪儿见过吗?”
乔伊森搔了搔后脑勺:“应该没有吧……我好像没什么印象。”
“啊……小炡,伊森是我以前在霁纭的邻居。”言羽凌在一旁解释道,他以为韩炡认出了乔伊森,毕竟当年韩炡一直在暗中监视他,想必对他的邻居也很熟悉,但他不能再往下说了,伴侣之间跟踪监视这种“家丑”还是不要外扬的好,于是赶忙转换话题对乔伊森问道:“伊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我是有点事想要问你,哥,我……能不能单独跟你说几句话呀?”乔伊森说完小心翼翼地瞥了眼一脸阴云密布的韩炡,他能感觉到那个人看他的眼神很不友善。
“啊好啊,那咱们到外面说吧……小炡,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好吗?”
韩炡阴鸷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了一阵,然后什么也没说,径直回卧室关上了门。
言羽凌默默叹了口气,他这些天已经不知多少次被关到了那扇门外,每次听到门锁的咔哒声,他的心就跟着抽痛一次。
“没事,咱们出去说吧。”他对着乔伊森勉强挤出个客气的微笑,把他领到了一楼的公共休息区。
……
“说吧,什么事儿?”言羽凌从旁边的自助迷你吧台随便拿了两罐饮料,把其中一罐放到乔伊森面前。
乔伊森深呼吸两次,给自己鼓足了勇气,然后开口说道:“哥,我喜欢上了一个姐姐,她也是这个基地的实验对象,比我大六岁。我对她一见钟情,她真的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最特别最有气质内核最强大的女人,哥你知道我以前是迷恋二次元的,我一直对现实中的女人没太大感觉,但是遇见她之后,我发现她比所有二次元的女人加到一起都更吸引我,跟她相比那些二次元的女人一下子就变得特别庸俗。我真的太喜欢她了,对她日思夜想,一天见不到她我就吃不好睡不香,我……”
“行了我知道了,你喜欢她。”言羽凌打断了乔伊森的抒情,他着急回去安抚韩炡,于是直接切到主题:“你想让我做什么?去帮你告诉她你喜欢她吗?”
“不是不是,我已经告诉过她了,但是……她拒绝我了……”乔伊森失落地叹了口气。
“这样啊……那这就没办法了,你得尊重她的选择,死缠烂打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我我我是尊重了的,她跟我说做要朋友我就答应她做朋友了,可是……可是昨天晚上我们在基地的酒吧遇到了,她跟我聊得开心,然后就把我带回了她的房间……然…然后就……就……”乔伊森说着面颊爬上一抹绯红。
“然后就睡了?”
“啊……”乔伊森的脸变得更红了,低着头露出羞涩的笑容。
“可睡是睡了,她却不想和你确定关系,对吧?”
“你怎么知道的?”
言羽凌笑道:“不然你来找我干嘛?专程来撒狗粮吗?”
乔伊森泄气地说道:“哥,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她明知道我喜欢她,如果不想和我确定关系,干嘛要对我那样啊……”
言羽凌耸耸肩:“还能是为什么?你不会认为酒后乱性只能是男人的专利吧?”
乔伊森突然红了眼圈,这个刚满21岁的大男孩委委屈屈地说道:“可是我们虽然喝了酒,但是没喝醉啊……而且……而且昨天晚上是……是我第一次……我以前连女孩儿的手都没牵过……昨天晚上她带我回房间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到了天堂……”
他说着说着竟然抹起了眼泪,言羽凌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位是一个历经过生死的男人。
“好了好了,别哭了……”言羽凌拍着他的肩膀安慰着,“你往好里想,你早晚都会有这第一次,现在你把你的第一次给了最喜欢的人,这不是很幸运的一件事儿嘛!”
乔伊森想了想,好像也对,现在的结果总比喝多了稀里糊涂不知道跟什么人睡了要好,但是一想到今早女神那完全不想对他负责的样子,他就难受得心如刀绞,忍不住抱着言羽凌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哭得直冒鼻涕泡儿。
言羽凌一边拍着他的背安抚,一边在心里着急想要赶紧回去,于是胡乱安慰他道:“再说了,这事也还不一定呢,你也说了她没喝多,那她会选择和你做这件事,就说明她不排斥你,至于确定关系这么严肃的事,她可能不想草率决定吧。”
乔伊森听到这话眼神里又有了光彩:“那你的意思是说我还有希望?”
“我看不出哪里没希望。”
“真的吗?太好了……哥,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好受多了!”乔伊森破涕为笑,激动得又抱住了他。
言羽凌在心里叹了口气,怎么只要乔伊森一出现在他生活里,他就变成了知心大哥的角色?
他顺手从迷你吧台拽了几张纸巾给乔伊森擦鼻涕,完全没有注意到韩炡正远远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
言羽凌回到房间的时候,韩炡正一动不动坐在沙发里,脸色阴沉得像是要杀人。言羽凌来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拉过他的手:“对不起,我出去的时间有点儿长,伊森那孩子话有点儿多,你别不高兴好不好?”
韩炡冷笑了下,转过脸,眼眶通红地看着他:“我不高兴什么?你又认了个好弟弟吗?你还真是喜欢给别人当哥呢,哥。”
面对他这明显带刺的话,言羽凌好声好气地解释着:“我没有认他做弟弟,我一直把他当小孩儿的,他就是随口那么一叫,再说我这个年纪,年轻人叫我哥也很正常,你别多想了。”
“我多想……”韩炡轻蔑地笑了下,“我怕是想的不够多才会被一直当成傻瓜……”
言羽凌不解地看着他:“什么傻瓜?小炡你在说什么?”
韩炡沉默地瞪着他,猩红的双眼像是马上就要滴出血来,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着,言羽凌无辜的面容让他的胸中燃起无法平息的怒火。
“小炡,你到底怎么了?”言羽凌抬手想要抚摸他的脸颊,却被他猛地一把攥住手腕。
“跟我上床。”韩炡使的力道几乎要把言羽凌的手腕折断。
言羽凌吃痛忍不住皱了下眉,同时又诧异了下,从韩炡醒来到现在,虽然他们每天都抱在一起睡,可这方面还一直没有过。韩炡因为对身体的残缺感到自卑,连衣服都不愿意当着言羽凌的面脱,再加上他每天都被疼痛折磨得不成人形,两个人实在是没有心情去想这回事。如今韩炡突然提出要求,并且是以这样一种强硬的态度,这不得不让言羽凌感到惊讶。
可他的惊讶却被思绪极度混乱的韩炡解读为了拒绝,这让韩炡终于崩断了最后一根弦,彻底丧失了理智。他死死钳住言羽凌的手腕,二话不说就把他往卧室拖,言羽凌被他拽得脚步踉跄差点摔倒,还来不及站稳就被一个大力摔到了床上。
“小……小炡?”言羽凌惊恐地看着暴怒的韩炡,任凭他撕扯掉自己的衣服。他不是害怕韩炡会对他做什么,而是十分担心韩炡的精神状况。
韩炡被言羽凌惊恐的眼神给深深地刺痛了,他脑中不断闪现着言羽凌对乔伊森宠溺的眼神和温柔的笑容,曾经那一切都是属于他的,然而现在这个他用命换回来的人对他却只剩下了惊恐。他恨透了自己,为什么要活过来,为什么要回到这世间,变成一个多余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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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整版将在有声广播剧中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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