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昭》鱼不与

84、聚会

　　“不好意思，今天要打烊了。”江屏翻过门上的小木牌，露出“暂停营业”的字样，向前来询问的客人致歉。
　　他在南方待了两三年，带回了很多照片和纪念品，在酒铺吧台正对面的那堵墙上加装了一面中空玻璃墙，将那些江南水乡的照片裱在里面，坐在吧台后面一抬头就能看得见。
　　齐落帆停驻在玻璃墙前，从左到右，看的很仔细。
　　江屏从门外进来，抱着手臂站在他旁边，看着照片，说：“你一次都没看过，对吗？”
　　“嗯，”齐落帆老实点头，说，“没有。”
　　江屏转头看着他，“法国有什么粘住你了？这两年一次都没回来过吗？”
　　齐落帆沉默了一下，也转过头，跟他对视，说：“不是……”
　　“嗯？”
　　“没什么。”齐落帆欲言又止，没有说话了。
　　江屏微卷的发梢搭在肩膀上，转回头的时候又从肩膀滑落下去，说：“言言和郁琛倒是常来，他俩还挺自在。”
　　齐落帆抿着唇微笑，想起宋祈言时长在微信聊天时吐槽郁琛，还把家里的酒柜专门上了锁，防贼似的。
　　正想着，门外传来宋祈言跟郁琛据理力争的声音：“我说真的，今天让我尝一下长岛冰茶吧，内格罗尼也行……是叫内格罗尼吧？”
　　声音渐行渐近，直到半面帘被掀开，郁琛支着帘子等宋祈言先进来，然后才踏进来放下帘子，脸上没什么表情，还是没同意，说：“不行。”
　　谈判失败，宋祈言有些蔫头耷脑的，抬眼看见江屏和齐落帆，情绪来去如风，眼睛亮起来：“七七！”
　　齐落帆张开手，迎上了宋祈言的拥抱，说：“好久没见了。”
　　“哇！确实很久。”宋祈言惊叹。
　　江屏轻笑了一声，偏头看了眼郁琛，然后示意宋祈言，轻声问：“要给他调吗？长岛冰茶。”
　　郁琛看着宋祈言没心没肺的后脑勺，还是认输了，说：“不用太正宗。”
　　江屏会意，轻笑说：“知道。”
　　宋祈言人菜瘾大，很喜欢尝试不同口味的鸡尾酒，如果是跟郁琛一起来的话，大概率就会被郁琛和江屏合起伙来蒙在鼓里，高度调酒变为低度，即使宋祈言酒量不好，也只能达到一个微醺状态，不会醉的不省人事。
　　宋祈言练了这么些年的酒量，以为有所长进，实际还是原地踏步。
　　江屏转到吧台后面取酒和杯子，放在冰桶拿起来，往里面的隔间走，说：“进来聊吧，别在那儿站着了。”
　　郁琛站在宋祈言身侧，对他们说：“走吧，先进去。”
　　齐落帆站着没动，说：“你们进去吧，我等等他。”
　　宋祈言拖着长音“啊”了一声，眯着眼睛露出笑来，然后颇为善解人意，拉着郁琛的袖子，说：“好吧，那你们快点进来。”
　　“嗯。”齐落帆笑着点头，看着他们往里面隔间走。
　　郁琛低头盯着宋祈言拉着他袖子的手，很不满意地问：“为什么不牵我的手？”
　　宋祈言无奈，抓住了他的手，扣进五指，说：“牵牵牵，你又不是三岁小孩，走路还要牵着走。”
　　“那你也得牵。”
　　齐落帆听他们拌嘴，也勾起唇角笑起来，看见别人幸福的时候自己也会觉得快乐。
　　酒铺外传来一阵皮鞋踩在石板路上的踢踏声，祁明轩掀开帘子，风尘仆仆地进来，看见齐落帆站在厅内望着他，一句话没说，先过去托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齐落帆被亲在一侧脸颊上，闭上了一只眼睛，又睁开，说：“怎么这么晚？”
　　祁明轩说：“本来在公司开完会就能过来的，小文跑到公司找我，给我看最近递来的本子，让我挑出合适的，又耽误了不少时间。”
　　“要进组了？”齐落帆问。
　　“大概，先去试镜，看看合不合适。”祁明轩说。
　　其实递到手上的剧本大概率都是可以直接定下的，但祁明轩觉得还是要试镜，否则如果风格不合适，对演员自己和影片整体效果都没有好处。
　　祁明轩抱着他晃了晃，说：“进组又要分开，不知道多久能见一次面。”
　　齐落帆回抱住他，说：“以后有的是机会，你也很久没有进组了吧？去试镜吧，认真一点，我喜欢看你演戏。”
　　“真的吗？”祁明轩看着他，说。
　　齐落帆点头：“真的。”
　　江屏这时候从走廊拐角探出头，看见他们还在那儿站着，出声道：“等你们呢，怎么不进来？”
　　“啊，来了。”祁明轩应了一声，握住齐落帆的手，边走边低头小声问他：“你更喜欢现代戏还是古装戏？”
　　“都喜欢，”齐落帆说，“是你就喜欢。”
　　祁明轩被猝不及防的表白，觉得心脏被轻易击中了，一时忘记要说什么，偏头看了一眼齐落帆，转回头，又看一眼，终于没忍住在进隔间之前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下。
　　与朋友们只有一帘之隔，齐落帆耳朵飞快的涨红，推开祁明轩，低声道：“你干嘛？”
　　“喜欢你才亲你。”祁明轩说。
　　齐落帆后颈都泛着红，没再搭理他，径直掀开帘子进去，在宋祈言对面坐下了。
　　几个人围坐着方桌，桌上摆着简单的下酒菜，还有江屏在南方学会的各式料理和点心。他们聊一些或工作或生活的琐事，遇到或好或坏的经历，齐落帆安静听着，偶尔抿一口江屏调的鸡尾酒，他很少有这么轻松愉快的时刻，还是和朋友们一起。
　　杯子见底的时候江屏给他推过来一杯长岛冰茶，掩唇小声说：“你这杯有白朗姆和龙舌兰，言言那杯没有。”
　　齐落帆看了眼正在和郁琛说话的宋祈言，了然，没忍住笑了一下，接过酒杯说了声谢谢。
　　江屏又看了眼祁明轩，问他：“你要吗？”
　　祁明轩看了眼已经喝了不少的齐落帆，说：“不了，我开车来的，等会儿还要带他回去。”
　　“怕什么，”江屏取了一只海波杯，给自己随意调了一杯低度果酒，说，“叫代驾好了，难得聚一下。”
　　齐落帆提醒他：“你别喝太多。”
　　“没事。”江屏随口应了一声。
　　祁明轩笑着摇了摇头，是对江屏劝酒的回应，然后端起手边的冻柠茶，碰了一下齐落帆的杯子，发出很轻的玻璃碰撞声。
　　宋祈言坐在对面，也举起杯子与齐落帆碰了一下，碰完看了看他的酒，又看了看自己的，纳罕道：“怎么感觉不太一样？”
　　他说完看向江屏，后者神态自若地喝了口酒，然后半举杯，说：“大概可乐放少了。”
　　宋祈言因为画画和摄影，对颜色的深浅程度会比较敏感，听江屏这样说，半信半疑，“是吗？”
　　齐落帆说：“这个度数高，你别喝太多。”
　　宋祈言很奇妙的不再怀疑，眉眼弯弯：“没事，有我哥在呢。”
　　郁琛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跟桌对面的祁明轩碰了一下杯。
　　他们聊天侃地到很晚，宋祈言端着不知道第几杯酒，没喝到嘴就被郁琛夺了杯子，劝他别喝了。
　　宋祈言敲了敲桌子，仰着脸说：“我又没喝多少，微醺你懂吗……？”
　　齐落帆喝的不多，但都是高度鸡尾酒，酒精也渐渐发挥作用，一只手撑着脑袋看宋祈言狡辩，没忍住勾唇笑了一下。
　　郁琛把宋祈言的酒杯收了，齐落帆于是很大方的把自己的杯子推过去，被祁明轩又拉回来：“别瞎给，你也喝多了。”
　　齐落帆看着他，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然后说：“……微醺你懂吗？”
　　祁明轩：“……”
　　真正微醺的是江屏，他几分钟前起身离开，还没回来，祁明轩有点不放心，把齐落帆的酒杯也收了，然后出了隔间去找江屏，最终在吧台看见他。
　　江屏坐在高脚凳上垂首发呆，微卷的头发挡住眼睛，显得有些颓丧，他手底下按着一个相框，祁明轩想起他信里提到的小洲，还有齐落帆说过的那些，默默站了片刻，刚要转身回到隔间，被江屏先发现了。
　　江屏偏头看到他，声音微哑，说：“怎么出来了？”
　　祁明轩顿了一下，还是走到吧台前，说：“看你没回去，出来看看。”
　　江屏嘴角扯出一个弧度，把手底下的相框扶起来立在桌上，转过去给祁明轩看，“这是小洲，之前说要介绍你们认识。”
　　照片上的男生眼睛明亮闪烁，因为在笑而显得神采奕奕。
　　原来这就是贺星洲。祁明轩心道。
　　他拿起照片仔细看，由衷地笑起来，说：“又认识一个新朋友。”
　　郁琛已经收拾好了桌子，空酒瓶像以往一样摆在墙角，江屏的调酒工具则归放到冰桶里，祁明轩回到隔间时调侃他：“真是勤劳。”
　　郁琛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坐在椅子上扶着宋祈言的肩膀，问祁明轩：“江屏呢？”
　　“在吧台坐着。”祁明轩说，“我们回去吧，让他也早点休息。”
　　郁琛点头：“嗯，我正要说，时间也不早了。”
　　他问宋祈言能不能走，宋祈言没说话，反应很慢，转过头愣愣地看着他，郁琛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干脆直接把人抱起来，然后对祁明轩说：“我先带他回去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好，你也是。”
　　祁明轩帮他开门，送他出去，回来时见齐落帆还趴在桌上，于是过去弯腰喊他：“落落？”
　　齐落帆抬起头，看见来人又重新趴下，只露出眼睛看着他。
　　“我们回家吧。” 祁明轩说。
　　齐落帆偏过头，没动。
　　祁明轩拿他没法子 ，把他从软椅上扶起来，半抱半搂的揽着人，齐落帆的脸埋在祁明轩的肩窝，鼻尖蹭了蹭他的侧颈。
　　祁明轩很没出息的紧张起来，不自觉的收紧了手臂，揽着齐落帆的腰身，让他贴着自己。
　　齐落帆在车上迷糊了一阵，到家的时候靠着墙发愣，垂首看着祁明轩换鞋，换了自己的鞋又来脱他的鞋。
　　“不脱……”齐落帆迷糊着躲了一下，脚下没站稳，晃了晃身子，被祁明轩眼疾手快的搂住了。
　　齐落帆仰头看他，几秒钟后突然出声道：“嗳……，你喜欢我吗？”
　　祁明轩低头与他对视半晌，然后板着脸说：“不喜欢。”
　　齐落帆茫然无措的眨了眨眼睛，像是对这个回答始料不及，过了一会儿，他问祁明轩：“……真的吗？”
　　他仰着头，用潮湿的眼睛看着祁明轩，慢慢显露出伤心的模样。
　　祁明轩很轻易就被打败了，故意板着的表情出现裂痕，凑上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哄慰道：“假的，喜欢你。”
　　齐落帆准确无误的接收到关键信息，终于抬手抱住他，把脸埋在祁明轩的胸前，蹭了蹭隐隐泛红的眼角，想了想又决定笑一下，于是抬头看着祁明轩，扯着嘴角调整了半天的笑容。
　　“那你别丢下我。” 齐落帆这样说。
　　祁明轩托着齐落帆的脸，闻言垂眸看着他，说：“真不讲理，到底是谁丢下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