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昭》鱼不与

86、奶奶

　　齐落帆把他哄好了，祁明轩没有再掉眼泪，但眼眶还是红的，显得有些可怜。
　　齐落帆盯着他泛红的眼尾看，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祁明轩抓着他的手贴在脸颊上，潮湿的眼神望着他，问：“你看什么？”
　　齐落帆没有遮掩，说：“看你的眼睛。”
　　“好看吗？”
　　“好看，”齐落帆点了点头，又说：“我喜欢。”
　　祁明轩蹭了蹭他的手心，齐落帆问：“为什么哭？”
　　祁明轩没有回答，等了一会儿，他抬眼认真看着齐落帆，再一次说：“我以后会对你好的，真的。”
　　齐落帆知道，就像刚刚说的，他没有怀疑过这一点，但他还是说：“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祁明轩抿了一下嘴唇，他眼角还是泛红，但已经看不出方才落泪时的脆弱和狼狈，只是在想怎么回答齐落帆的问话。
　　片刻，他终于说：“齐老师今天来找我了。”
　　齐落帆一时没反应过来，因为疑惑而微微蹙眉，“谁？”
　　“你爸爸，”祁明轩说，“他今天来公司找我了。”
　　齐落帆愣了一下，说：“他回国了？我不知道。”
　　说完他又想到什么，抓住祁明轩的手，“他跟你说什么了？他又说让我们分开？所以你才这么伤心，是吗？”
　　齐落帆皱起一点眉头，站了几秒钟，然后像是下定决心要做些什么，把手里的毛巾囫囵塞到祁明轩怀里，转身要回卧室拿手机，说：“我去找他，我来跟他说……”
　　祁明轩及时拉住他，看他像要炸毛似的，没忍住笑了，“他说要去镇上看望奶奶，现在大概没在家。”祁明轩说，“他没说让我们分开，你别去。”
　　齐落帆被他拉住，停下了脚步，听他这么说，还是有些怀疑：“……真的？”
　　“真的。”祁明轩点头，又说：“他来找我，说让我对你好一点。”
　　这是松口的意思，齐落帆不免怔了一下。
　　祁明轩把他拉回自己怀里，拥着他，说：“我会对你好的。”
　　这是他第N次说这句话，齐落帆很嫌他啰嗦：“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说的多不如做的多。”
　　“那我要怎么做？”祁明轩问。
　　齐落帆发梢还有些潮，在他怀里仰起头，想了一下，说：“把信给我看。”
　　祁明轩说：“没什么好看的，别看了。”
　　“我想看。”
　　“不行。”
　　“……”
　　晚上齐落帆给齐弘方打了电话，问他为什么回来不告诉他。
　　齐弘方说：“祁明轩告诉你的？”
　　显而易见。
　　“我明天回市里，你把他带出来，一起吃个饭吧。”他说。
　　电话里可以听到奶奶看戏曲频道的声音，她问齐弘方：“是七七吗？”
　　齐弘方说是，问她要不要跟七七通电话，于是手机递到了奶奶手里。
　　齐落帆跟她聊了一会儿，祁明轩这时候洗完澡从卫生间里出来，说了句话，被电话那头的奶奶听到了。
　　手机开着免提，齐弘方也听到了，神色微变，看了眼老太太。
　　奶奶问齐落帆：“是你那个朋友吗？”
　　齐落帆沉默了两秒，神色自若，说：“是的奶奶，他今天住在我这里。”
　　“哦，哦。”奶奶应着，又很欣慰地笑道：“哎呀真好，这么多年了感情还这么好呢。”
　　齐落帆冲祁明轩招手，把电话举起来，说：“是奶奶。”
　　祁明轩凑过去，喊了一声，跟奶奶问好。
　　奶奶提醒他们早点休息，把手机还给了齐弘方。
　　齐弘方接过电话，起身离开了客厅，走到院子里，沉吟了片刻，轻声说：“……你们的事情，最好不要让你奶奶知道。”
　　“我明白，”齐落帆说，“我跟奶奶说我们是朋友。”
　　他又道：“可是爸，我觉得奶奶比你看得通透。”
　　齐弘方沉默着，没有说话，片刻后，他说：“早点休息吧。”
　　电话挂断之后齐弘方转身回到客厅，在奶奶身边坐下，突然听到老太太说：“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还要出去说。”
　　“没什么，”齐弘方说，“跟七七说工作上的事情。”
　　“你也会骗我了？”奶奶轻哼一声。
　　“没骗你。”齐弘方说。
　　“骗没骗我你自己清楚，但我要告诉你——”奶奶转头看着他，续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七七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你们也别掺和太多。”
　　“妈……”
　　“他小的时候你们管他不多，整天忙这个忙那个，七七跟个闷嘴葫芦似的，你听他说过一次委屈没有？现在他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们也别拦着。”奶奶说完，拍了下齐弘方的膝头，“你听到没有？”
　　齐弘方不知道老太太有没有看出齐落帆和祁明轩的关系，但有一点齐落帆说的对，奶奶比他们更通透。
　　齐弘方看着她，说：“听到了妈。”
　　老太太这才满意，摸了摸怀里抱着的狸花猫的脑袋，转回头接着看戏去了。
　　第二天晚上，齐弘方已经从小镇回来，跟齐落帆他们约在了一家中餐厅。
　　祁明轩穿的很正式，齐落帆帮他打领带的时候笑话他，说他像是第一次见家长。
　　祁明轩说：“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还是紧张。”
　　或者应该说，这次比以往更加紧张。
　　他们比齐弘方先到，在包厢等了一会儿，十分钟后齐弘方推门进来，祁明轩下意识站起身，耳边听到齐落帆喊了一声“爸”，于是一张嘴，慌里慌张地跟着叫了一声。
　　两道视线一齐落到他脸上，祁明轩懊恼的想钻地缝，大脑紧急运转了一圈，在“齐老师”和“伯父”之间选择了前者，又喊了一声“齐老师”。
　　齐弘方走过来，没追究他什么，只说：“杵着干什么？坐吧。”
　　齐落帆拉了一下祁明轩的手让他坐下，齐弘方抬眼的时候看见了，但没说什么，只是不动声色，移开了目光。
　　“点菜了吗？”齐弘方问。
　　齐落帆把菜单递给他，说：“点了，但是不多，你看看再添几个吧。”
　　他们在国外吃了几年的法餐，还是不能习惯，回国第一件事就是先吃一口中餐唤醒中国胃。
　　菜都是现炒的，端上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醇厚丰腴，锅气十足。他们在鲜香走窜的饭桌上闲聊，大多数还是聊工作。
　　齐弘方问齐落帆在学校代课是否顺利，齐落帆回答说很顺利，齐弘方点点头，又看向祁明轩：“你呢？工作还顺利吗？”
　　祁明轩正在挑一块鱼肉的刺，闻言停下手，看着齐弘方，很老实的回答说：“都很顺利。”
　　齐落帆这时接过话，道：“他最近在准备新剧本的试镜，是武侠剧。”
　　祁明轩转头看了一眼齐落帆，齐落帆又面无波澜的向齐弘方发起安利：“爸你要是感兴趣，等剧播出了可以看看，还能冲个播放量。”
　　齐弘方和祁明轩不知道该出现什么表情，一时都愣了一下，脸上一片空白。几秒钟后，祁明轩抿着嘴唇清了清嗓子，把挑好的鱼肉放到齐落帆碗里，岔开话题：“吃鱼吧落落。”
　　齐落帆没再说了，把鱼肉夹起来吃了。
　　气氛还算和谐，除去祁明轩起初微小的紧张，这顿饭越到后面氛围越是轻松。
　　吃完后他们一起走出餐厅，齐弘方看了一眼齐落帆，问他：“我现在回家，你跟我一起走吗？”
　　“还是回你自己的那套房子？”齐弘方说着又看了眼祁明轩，“跟他一起？”
　　齐落帆点了点头，说：“嗯，你先回去吧，早点休息。”
　　齐弘方又看了一眼祁明轩，眸光微动，看起来欲言又止，但最终也没说什么，只微微颔首，转身走到车边拉开车门坐到驾驶位，很快发动汽车驶离了停车区。
　　齐落帆看着齐弘方的车尾灯消失在转角，说：“走吧，跟我回家吧。”
　　祁明轩不知道被哪个字眼戳中了，莫名有些雀跃，牵住了齐落帆的手，语气轻快地说：“好啊，带我回家吧。”
　　齐落帆看了他一眼，“高兴什么？你是偷偷喝了酒吗？”
　　“没有，”祁明轩低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就是开心。”
　　齐落帆看着他的眼睛，眼神很认真，也很直白，周遭气氛都要热起来，祁明轩一时忘记这是在外面，慢慢低下头来，还没来得及碰到，被齐落帆抬手挡住嘴巴推开了。
　　齐落帆转身，冷静地说：“走吧。”
　　他这时候又变成了清心寡欲的和尚，好像刚才用那种眼神注视祁明轩的人不是他。
　　他很擅长这样，在推拒和勾引之间——祁明轩一直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