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omega有信息素异食癖》皮果冻

88、第88章

　　江家屡屡事变，掌事者接二连三遭遇横祸，明眼人都知道江家要变格局，不知道哪位能从争斗中赢下来。坊间猜想很多，刨除已被当弃子推出去的江琛洲，家主之位最可能落在江宴行或者江笙身上。

　　紧要关头，江宴行却在江老爷子寿宴上昏迷，那么多人都亲眼看到了，他躺在担架上，脸色白得像鬼，唇边有血，垂在一边的右手呈虚握状，像原先牵着谁，十指相扣。

　　与此同时，江笙的势头越来越猛，代替江经渊处理大小事务，隐隐后来居上。到现在，基本大半个江家都在他手里。

　　其他家族都猜，即使江宴行后面醒了，想拿回权力也难。他们陆续做出选择，决定自家为谁站队，像跟在狮子身后的豺狼，要么等新旧交替谋取利益，要么等两败俱伤分食江家遗躯。

　　所有人都在等，等江宴行醒过来，跟江笙正面争锋。

　　这时，新消息来了，说江宴行终于醒了。
　　也疯了。

　　*
　　起初是江烨磐想买块地。

　　他最近爱上骑马，从国外买了好几头良驹，准备为它们圈一片马场。作为游手好闲的大少，他一点不关注未来江家老大是谁，肯拨钱就行。

　　结果马早早到了，买地钱却迟迟下不来。

　　江烨磐不耐至极，直接打电话要资金。五个电话三个未接通，仅剩的两个也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江家现在钱都在江笙手里，他思来想去觉得是对方不给自己面子，火气冲冲回家讨说法。结果刚到家，就被逮捕。

　　公安机关将江家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出示证件要求跟他们走，调查江家勾结官员、贿赂贪污、恶性垄断、违法科研实验等一系列立案。

　　江烨磐被激怒，谁敢立江家的案？

　　公安没有解释义务，强行将他扣上车。

　　隔着深色的车窗，江烨磐看见江宅门口拉上一层层黄色的警戒线，严峻无情。

　　过一会儿，老金推着坐轮椅的江老爷子出现在家门口。江老爷子怕冷，戴着羊毛帽，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衰老眼皮阖着，神情像是麻木又像是冷漠。

　　江烨磐看到主心骨，高喊一声爷爷。

　　江老爷子毫无反应。
　　很快有公安帮老金抬起轮椅，一同坐上后面的警车。

　　江烨磐彻底懵了，怎么回事？闹这么大？连老爷子都要被带过去？

　　天空昏黄一片，没有云，看着极为压抑，不下雨的阴天。

　　江烨磐惦记着马场：“要调查随便你们，我得先买地，卖主等着呢。”

　　警察原本不想理，架不住他在后座一直干嚎，四十岁的人脾气跟小孩子一样：“江家资金链在封禁中，动不了。”

　　江烨磐更生气：“谁敢这么搞我们！等我出来别想好过！”

　　警察古怪地看他一眼：“你不知道是谁？”

　　“我怎么知道？”

　　警察将他带到局里下车，案件牵扯重大，上面连夜派来几位检察处高官专案专审。

　　炽白的审讯室内，江烨磐用手背遮挡被强光照射的眼，余光看见外面的办公桌上有一堆高高摞起的文件，几名财政大臣站在旁边算东西，神色凝重。

　　很快，检察官拿进来一叠算好的，铺平在他面前。

　　江烨磐狐疑翻开，看见封面页写着“一四年江家贿赂药物局明细”。他因为这名字皱起眉：“什么东西？”翻到后面，手落在最后一页的署名位置，停顿。
　　——江宴行。

　　再拿起另一份，写着“一六年「违规强化剂实验」参与者身体恢复情况追踪”，底页署名，江宴行。
　　......

　　每一份情况数据记录详细真实，最后落笔全是同一个名字。笔迹行云流水意气疏狂，是规范的行书，江老爷子亲自教出来的，不存在伪造的可能性。

　　江烨磐越翻下去脸色越差，指尖挨着纸张，像在数九隆冬摸到寒铁：“我爷爷呢？我要见他！”

　　“江暨先生在单独的审讯室被照顾，您不用担心。”

　　“给他看过吗？这就是他心中的宝贝孙子干的好事，赶紧打电话臭骂一顿江宴行，把这些玩意儿收回去！”

　　警察说：“江暨先生知情，愿意配合调查。”

　　江烨磐铁青着脸，拍桌站起来：“配合个毛！放我出去，江家所有事我没管过，要问去问他们！”

　　检察官扣住他手臂，押回座位上：“江烨磐先生，请冷静。这里不是江家，您没有指挥权。”

　　江烨磐腿弯挨了一记，不得已重新坐好，肝火腾腾燃烧，越看那些署名越愤怒，怒喝：“江宴行——！”

　　*
　　江宴行在海上。

　　天气预报显示台风即将过境，海面空气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湿冷气息，海洋波涛汹涌，比夜幕更黑暗，浪涛不断舔舐船侧，带出惨白的泡沫。

　　恶劣天气下出海不是一个好选择，在未来六个小时内，暴风雨将席卷海面。

　　几分钟前，他的母亲江瑜因为被公安调查，打来电话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不愿意继承家主就算了，为什么要毁掉江家？

　　江宴行眉眼萦绕着病气，礼貌又嘲讽地回复：“听到您这么气愤，我懊悔自己没提早动手。”

　　江瑜向来是位优雅冷静的女人，此时却在电话对面歇斯底里：“江宴行，你果然有病！我就知道你一直恨我们，装原谅装正常，就是为了找机会收集证据报仇。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把你关一辈子不放出来，免得今天栽在你手里！”

　　生母憎恶的话语带江宴行回到十五岁之前，一千多个日夜的受试时光。

　　当时江瑜不甘心自己处处被大哥压一头，立志要做出最好的信息素产品，可惜一直找不到能承受高频实验的被试。这个时候，她资质顶级的亲生儿子即将完成分化——绝佳的实验品。

　　药物成瘾、生理性厌恶AO、激素紊乱......江宴行身上的一系列毛病都是在那个时期养成的。江瑜想将他当作成果争取下任家主的位置，却没想到江宴行以快到惊人的速度成长，二十岁砍掉她所有项目，遣散势力，逼她离开江家中心，再无夺权可能。

　　现在不甘心的始作俑者反过来怨恨上他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和政府勾结的？”

　　江宴行轻笑一声，苍白脸色上饱含恶意：“挺早的。从你手里出来之后，我就一直盘算着搞毁江家。”

　　“你自己求死，别拉江家陪葬！”

　　船员敲门，得到进入许可后递来一枚定位仪。
　　定位仪是从沈宿澜那里拿来的，绿点显示商亭目前所在的位置，随信号强弱明明灭灭。
　　江宴行捏在手心里把玩，目光落在漆黑不平的海面上，不愿意一心两用：“说完了吗？我要忙了。等你进监狱，我抽空再去看望叙旧。”

　　江瑜情绪激动：“江宴行，你这么对待血亲，会遭报应，未来家破人离，孤独终身！”

　　“闭嘴。”江宴行语气冷下来，眼白慢慢浮现血丝，有股介于理智和疯癫之中的执念：“大义灭亲，上天会奖赏我。”

　　他掐断通讯，阻绝对面连声的咒骂。
　　喉结快速滚动几下，压下泛起的腥甜。

　　想快点见到商亭。
　　他做了错事，要道歉，认错，补偿他所有能补偿的，求对方原谅。

　　*
　　海风呼啸，云团阴惨惨挂在低垂的天幕上，可怖沉闷。

　　距离定位仪141海里的船上，正在发生一场暴乱。

　　江笙声称为更好生产安抚香，已在别处建造了一座更大更先进的实验基地。凌晨发船，带领所有参与产品的研究员搬家，足有几十人。

　　天气不好，研究员们本就不理解为什么非要如此匆忙离开，直到从新闻报道中看到查办江家的消息：由中央直辖调查，所有资产关停，资金链断给。

　　这可不是以前售后、民愤之类的普通波折，处理不好会彻底歇菜！

　　看到新闻的那一刻起，研究员们都坐不住了。他们一个个从船舱房间中探出脑袋，看见彼此脸上挂着同样怀疑、猜忌或隐怒的目光。

　　江笙肯定提早就知道消息，却不告诉他们，骗他们一起上船！

　　“我们要说法！”

　　不知道谁率先高喊一声，瞬间引炸僵持的氛围。喊叫的喊叫，拍门的拍门，结队并行，全红着脸，挤成一团。所有人乌泱泱挤到二层宴会厅，拿起椅子、餐盘、灯架等东西拍砸桌子，齐声高喊：“江笙！骗子！江笙！出来！”

　　还有人推搡着跑到驾驶舱，大声吵囔，逼驾驶员调转航向，返回西岛。

　　驾驶员叫苦不迭，连忙内线联系江笙：“先生，你出来看看吧，那群人闹起来了，这个天气我没法掉头。”

　　最里面的房间，商亭和江笙分别坐在桌子的两端，处理各自的工作。

　　江笙接通内线，眉头皱成死结，拿起搁在旁边的外套站起来：“我出去一趟。”

　　他没特意闭音，听到通话内容的商亭微顿，合上资料，说：“我跟你一起过去。”

　　江笙闻言，瞥他一眼：“你过去有什么用？”

　　房间外面没有空调，商亭套上帽子手套，说：“万一遇到安抚香的问题，我能帮你的忙。”

　　江笙收回视线：“打起来你提前跑远点，我保不住你。”

　　商亭手心出汗，心跳一下一下砸在胸腔，舔唇掩饰紧张：“好。”

　　两人一前一后在宴会厅露面，研究员们将餐具摔砸在地面上，合声高喊“返航”！配合起哄和拍掌声，混乱不堪。

　　江笙迎上沸腾的人声，静静看几秒钟，猛踹一脚桌子：“——吵什么？”

　　为应对海上常有的颠簸，铁制桌子直接焊接在船体上。江笙这一脚直接将铁皮踹出向内的凹糟，“咚”一声闷响，与寺庙晨钟一般浑厚。

　　alpha这类性别本身领导力和杀伤力都更强，更别说高级alpha，光一下的威压，就使宴会厅陷入短暂的静寂。

　　人群瑟缩一瞬，一个研究员率先抬手高呼：“我们要解释——！”
　　其他人找到主心骨，跟着他一块喊“给我们解释”！

　　江笙抬眼扫视人堆，明黑瞳孔清明锋锐，锁定那名率先开口的人，抬脚走过去。

　　众人见他靠近，潜意识里犯怵，这位江先生平时温文尔雅，可惩罚时从不留情，让人打心眼里畏惧。

　　于是就呈现一个滑稽的画面。
　　江笙前进几步，原本怨气冲天的人群便后退几步，气氛僵持尴尬，一边倒。

　　江笙嗤笑一声，站定在那名主事者身前：“要什么解释，说。”

　　研究员打了个冷战，余光瞥视其他紧张的人，硬着头皮迎上来：“江家被查抄了，你没有钱，凭什么骗我们跟你走？”

　　其他人见有人当出头鸟，也开始一言一语地质问：“对啊，我们在西岛待得好好的，大不了被公安遣散回家，换其他工作照样能生活！”
　　“改版安抚香还没开始卖，谁知道有没有效果，万一翻不了身岂不是一场空，凭什么拉着我们耗费时间精力陪你一块赌？”
　　“就算真研究出来能怎么样，江暨都被抓起来翻不了盘了，难道你能？！”
　　......

　　越说到后面情绪越激动，有人气血上头，喊：“不过是个私生子，装什么真少爷！江家本来就不可能继承给你！”

　　江笙神情骤然阴沉。

　　对方说完，自己脸色率先变白，瑟缩躲在后面。

　　江笙将人提着衣领拉出来：“再说一遍。”

　　研究员不敢看他，一声不吭。

　　江笙松手将他扔到一边，嫌脏一样擦手，擦过的脏毛巾砸到他脑袋上，抬眼直视众人：“一个两个装什么呢？看情势不对就想撂担子跑了？”

　　众人神色闪躲。

　　江笙从心底瞧不上他们，冷道：“想走？行啊，船上有救生船，想走的去排队领，不拦你们。”

　　研究员们彼此对视，没一个敢当第一人的。

　　江笙更加觉得好笑：“不知道离开江家还有哪家集团愿意高薪养着你们。另外好心提醒，你们各自亲笔签下的保密协议还在我手上，离开前请先付违约金。”

　　研究员脸色一变：“违约？凭什么要我们给钱？”

　　江笙目光依次扫过众人，嘲讽：“别装无辜了。半个月前喜滋滋签订「成瘾安抚香生产协议」不是你们？眼红当年的前辈们因成瘾抑制剂赚得盆满钵满，也想吃这样的利益，哪有不担责的道理。”

　　“多少违约金？”

　　江笙说出一个数字，不耐烦道：“调查过了，你们能赔起。就这样，想走的确定违约后自己下去领船，改变主意的继续留下来。”

　　“......这种天气怎么走？”

　　江笙毫不在意：“等到下一个岛上走也行，随便你们。”他转身，看模样是要离开了。

　　坦诚来说，研究员在江家干了那么久，什么违约金都能拿出来。更重要的反而是今天的动乱，如果江笙表现出一丝胆怯，他们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将人扯下来；可他没有，依旧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让人觉得目前所有风波，对他来说不痛不痒，随时能东山再起。

　　并不平静的人群开始浮躁，有人问：“留下来......有什么好处？”

　　江笙停步，并未回头：“新岛上所有原料和工厂都已经就绪，目前的产量足够售卖一整个季度。不知道你们在怕什么，这个江家倒了，就再重建一个新的。”

　　人群心思浮动，慢慢分崩离析，随着第一个人小声说：“我留下来，给谁干活不是干活。”
　　“我也留下来，万一能卖出来，就是元老员工。”
　　“......我也留下来，观望观望。”

　　众人分成两派，一拨人尚未下定决心，另一拨人已经准备重回船舱继续工作了。

　　估计不出一会儿，这场动乱就会自动平息，转危为安。

　　商亭看见江笙唇边扬起一个了然的笑，讽刺，自信，笃定。这份游刃有余来自于他对手下人的了解、他自身的能力，以及两辈子经历的加成，天选的带头者。

　　他想到自己马上要做什么，禁不住咽下一口唾液，生理性口干。

　　外面狂风更激烈，吹动轮船左右晃动，台风马上就要来了。

　　商亭一步步走到众人面前，穿得再严实暖和，也挡不住虚弱且紧张的神色。

　　江笙意识到不对，一定不是好事，隐含威胁地喊他：“商亭，回来。”

　　商亭从过往经验得知，机会转瞬即逝。下次这种集体针对江笙的情况还会有吗？能成功吗？都不确定。
　　他能把握的只有现在，釜底抽薪，火上浇油。

　　“各位，我要坦白一件事。”他手臂微微发抖，不得已扶住一边的桌面，尽量调慢呼吸，维持语气的平静：
　　“——安抚香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