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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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酷、残忍，原先古朴的道观荡然无存，仅有残骸灰渣于地上。
刘陵呆住了。他曾在这里同安平旍与吕玄论道，斯楼已逝，斯人……
他突然反应过来——扭头问道：“道长何在？”
气氛突然变得冰冷而沉默。刘陵嘴唇颤抖着，稍稍放低声音再次问道：“道长何在？”
张行事站了出来，拱手道：“方才困在道观里了。”
刘陵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天空，目光在星群中游走，终于是没有找到将星。
吕玄真的死了。
两滴泪就那样滑落，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尽管走了这么远，手上沾了无数人的血，他本质上还是生活在父亲、兄长羽翼下的、未开翼的幼雏。
他想念父亲、母亲和兄长，他想念安平旍。
他怀念故乡。而悲哀的是，他的故乡，已经不能再称作“故乡”了。
哥哥走了、父亲走了，他的故乡已经逐渐变得陌生。——况且，以这种姿态回去，未免太丢人了。
他羡慕白元。白元，自始至终都有鲜明的目标，他不曾怀疑过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他只是看着北方，想着“还于旧都”，便可以获得无穷无尽的动力。
白元是没有退路的。而刘陵的退路，是耻辱的归途。
这追杀的复仇之路旁，堆满了无辜者的墓碑。
刘陵抽出分影，它的寒光和黑魂吓得旁边人发出声声惊呼。
张行事冷眼看着，在心里悄悄猜测刘陵的下一步动作。
刘陵视若罔闻，提着剑在众人慌乱无措的目光中向金龙走去，张行事突然有点担心，伸手拦道：“啊，公子……”
刘陵依然向前坚定地走着。魂灵嘶吼，蠢蠢欲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金龙撕碎。
那金光虽亮，却并不刺眼，是一种极具魅力的温和的光。或许神灵均应如此。鳞甲片片分明，可见此龙正以高速向天空升去。
刘陵在众人的惊呼中把手抚上龙甲。冰凉光滑的触感，让他想起在扬城做游侠时在河里捉鱼的经历。那滑溜溜的鱼身从他手里钻了。这龙就像是一条无限长的鱼。
他微垂眼睫。阴和阳，相生相克……
就在此时，魂灵突然卷上龙身，那龙嘶吼一声，竟升得更快了，狂风卷地。刘陵用尽全力才能站好，此情此景，又让他想起白元逃跑那天。
“收！”他大喝一声，魂灵便如一缕黑烟般回到剑上，只是已经太晚了。
龙身恍然变细，就像一条透明的枷锁系在身上，而后缓缓收紧。狂风更甚，卷起衣带，竟是龙尾出现！
刘陵把分影戳在地上，才勉强稳住自己，在狂风中只能紧紧眯起眼睛，等他能抬起头时，龙尾已经升上九丈苍天！
众人惊呼。那龙终还是在天空中盘旋，长数百丈，夜空霎然亮如白昼。
这等奇异景象，若非亲眼所见，必然想象不出。就算说出去，也没人会信。
众人抬头仰望之时，忽然听下面传来一阵大笑。刘陵先是吃了一惊，而后怒火腾起，冲来人怒喝道：“白元。”
白元站在坑中央，仍是一袭白衣，干净极了，没有一丝尘土。风卷起衣角，手中提着一把宝剑，寒光凛凛。
刘陵嘴边有无数脏话丑话，奈于周围围满了宫人，没办法直抒胸臆。只好从牙缝中挤出：“是你杀了吕玄？”
白元大笑：“何来我杀他一说？他命数已尽，自己寻死而已！”
刘陵瞪着他，横剑于前，魂灵发出阵阵低吼，只要他一声令下，就会立刻扑上去把白元撕个粉碎，就像上午对李驰那样。
白元见他摆出战斗的架势，嘲讽一笑，将屠龙朝天空一举，那金龙便有灵性似的，直接飞向剑尖，最后竟然钻入剑中。那剑面上流光跃金，力量俨然已经又上了一层。
“你若不怕死，就来试试。”屠龙剑指向刘陵，“只要我一声令下，你整个人便化为齑粉。”
愤怒到极点是会让人便冷静的，怒火烧到极点便变成冰窖，刘陵懒得和他理论，阴沉道：“我手上的分影剑也不是摆设。”魂灵发出声声低吼，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白元盯了他一会儿，最终撇嘴一笑，摇摇头：“我们在这里打个你死我活是没用的。这个世界的真相，我们才窥探了两三成。”
白元说得也并无道理。小孤的吐露，让他发现这个世界的历史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也在他想象的层级之上。
不得不承认，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也很少。小孤的话语，只是冰山一角，只是告诉他事情的原因。具体该怎么做，还要下一步的探索。
如果能获得更多的消息，必然是极好的。但问题是，他不知道白元掌握到何种程度，他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放他走。
毕竟白元是动摇皇位的幕后推手之一。
“我不可能替被你杀死的那些人原谅你。吕玄、李驰还有更多无辜的人……”
白元大笑：“你的手上，已经沾染了无数人的鲜血了！你以为追杀我，你便是完全无辜的吗？你和我的争斗，到底是斗什么？你和我两败俱伤，最后得利的又是谁？甚至那只不过是千年前一次冲突的涟漪啊……我们在这命运的轮回中，无法逃脱。”
“我追杀你，是因为你想要篡夺皇位，和屠龙之事有何相干？”
眼看着两人谈的东西越来越抽象，宫人们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其中一个说：“要动手吗？”
张行事微微点头。下人立刻明白，几个人摸着黑绕道人群后面。
“虬婴屠龙，从此阴阳不平，天地动荡。阴阳决定世间因果，所有的冲突、矛盾，都是阴阳不平的结果。”
刘陵冷笑：“把自己的野心划给阴阳不平，是否太无耻了？”
“你的意志，又该怎么说？你所作出的每一个决定，都依赖于所有因果。或许是先天、父母、教育、环境……但最根本的，还是阴阳。”
刘陵懒得和他再在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上小儿斗嘴。他直接问道：“那金龙是怎么一回事？”
白元歪头一笑：“要想获得信息，需要筹码来换。”
刘陵沉默地、冷冷地看着白元。此人实在是没有什么自尊心，也实在是得不到他的尊重。若不是曾经投奔自己家、若不是是他追杀的人，他一辈子都不会和这种人有什么交集。
刘陵把分影剑收入剑鞘：“我饶你一命。”
众人的惊呼和白元的轻笑同时响起，白元拱手道：“多谢。”
听到感激之语，刘陵没有任何开心的情绪。他只是感觉很累，仿佛七魂六窍都被抽走一样，拼杀这么久，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
如果能出其不意……尽管要做一回小人，他也认了——能不能有人偷袭白元一下？
他无数次和杀了白元的机会擦肩而过。白元，杀了他的哥哥，害死父亲，害了无数无辜的人，吕玄也因他而死。如果他不是刘陵、如果他不是刘家之主，他愿意现在就冲下去，用野兽般撕咬的方式，把白元啃个稀烂。
刘陵道：“吕玄怎么样了？道观为什么会被烧毁？金龙又是怎么回事？”
“看来吕玄什么都没有告诉你。”白元笑了笑，“他的嘴巴真的很严。如果不是我今日潜入道观，恐怕我们还要蒙在鼓里，永远永远。”
刘陵冷冷道：“少说那些没用的，快快讲来。“
“这个大地上，有极阴之处，是为行宫道观；又有极阳之处，是为承香草舍。这两处上的建筑，都紧紧镇压着下面的极大力量。只有将它们毁坏，力量才能重现。
“这金龙，便是证明。我让吕玄交出了最宝贵的藏书，仔细读了读，便用屠龙刺入道观深处的神龛，许是意识到‘钥匙’到来，那封印终是被解除，金龙自此而出，顺便毁坏了道观。”
刘陵怒道：“信口雌黄。若是金龙毁了道观，你又如何能毫发无损？分明是你害死了吕玄。”
白元摊手。事实便是如此又如何？证据都已经毁坏得干干净净了。
况且一个小小道士，死便死了，能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暂时寄身在道观中而已，狐假虎威之辈。
白元收回手，重新摆出一副认真的表情：“刘陵小儿，似乎愿意把‘认主’之类的话语挂在嘴边……此番金龙寓剑，便也可以用这个词。”
屠龙认主虽在分影之后，但毕竟也是认了主。这是白元和刘陵的军备竞赛，他们在阴阳的溪流中击水，将这个世界搅得一团乱。
他在这一瞬间就觉得，这刺杀的工作还是越快完成越好。
刘陵道：“本质上还是你能力不够。我在承香时，分影认主，是没有任何危害的。”
白元敷衍地嗯了一声，换了个省劲的站姿，屠龙剑的寒光在夜色中猎猎发亮，刘陵知道那里有金龙寄生：“这下被封印的阴和阳都暴露于日光之下，该来的也应该来了吧。”
刘陵一惊。顺着白元的手臂，他看到天空上出现一颗火球，正以飞快地速度变大变亮。那火球分明是陨石，此刻正以飞快地速度向大地落下——
那里是云江！刘陵惊呼出声，这一下去，必然要死很多人。他大呼道：“分影，快上——”
金龙早他一步就飞上天空去，龙神迤逦，以飞快的速度朝火球飞去，天上骤然出现一道金光，如同乐曲中横空而出的高亢笛声。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白元微微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