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 6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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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队在混乱中重新现出规律来。糜宾鸿站在最高点，举着令旗，看着下方的士兵聚集到下面，各个将军面面相觑。
最终有一个将军站出来：“我等办事不利，不见巴扎，愿将军治罪！”
毕竟是突发情况，强求大家一下子就集中起来、找到巴扎，还是太难了。糜宾鸿背着手点点头，便道：“巴扎乃一小儿，终是成不了大事，不足为惧！”
“将军，如今之计，还是兵贵神速！”
“我亦作此想法。诸位勿忧，我等何不趁此机会，攻入城去？”糜宾鸿大笑几声，便表情一凛，分别点兵，各有安排，十分得宜。
兵分三路，左路佯装攻城，给主路和右路作为掩护；右中路攻入后，在背面放火，左路便与右路接应，同时中路攻打皇帝，左右路放火后离开，直奔祭阴坛。
火把点起，火焰连成一条金龙，弯弯延延直到天边。这条游龙将以死亡的节拍，毫不犹豫地向皇庭推进，它将碾碎路上的一切。
乘我良马。东川的夜风打在脸上，如霜的针刺。衣服和头发飘然扬起，糜宾鸿将率领这左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这就是一群不要命的人。
马蹄声和脚步声混在一起，所有人紧闭嘴唇，心里只有对杀戮的兴奋和紧张。他们只是相信糜宾鸿能够带领他们打出一场漂亮的仗。
攻城就是用尸体堆出一条路来。
当左路的火把汇聚在城下时，他们便没有回头路了。那些东川的面孔举起石块、拉开雕弓，从城墙上投来死亡的期望。
糜宾鸿看着他的人举着攻城梯冲过去，如蝉蜕皮一般，最终只有零星几个人能成功到达城下——更何况攀爬云梯。
他是将军，驻边的这么多年，他已经熟悉了攻城的场景。他需要以一种精妙的指挥，尽量减少伤亡，同时也不能让敌人看出来他们是佯攻。
直到北面火起。
一开始只是微小的火苗，但糜宾鸿直到他看到了。右路和中路攻进去了。
火势越来越大，几乎要点燃夜空的一角，黑烟只有在火光衬托之下才能看到，但也够了。
死亡的烟雾，笼罩东川皇庭。
糜宾鸿立刻高举令旗。士兵们也注意到了火势，这下一看到令旗熟悉的一角黄色，便毫无恋战之意，跟着糜宾鸿的快马绕向北边。
糜宾鸿不禁抿着嘴笑——他不是爱做表情的人，但如今似乎有一团火在他心里烧。他知道战争的残酷，可能他就是下一个死掉的人。
但他太兴奋了。他等不及看到巴扎的死亡。不知道这小子躲在哪里了，但他们要杀光皇庭里的所有人。
或许等把尸体放在地上排排躺的时候，他能和巴扎重逢。
和右路中路回合了。当他们看到左路旗帜时，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眼神交流，便各奔各处。
左路右路将吸引最多的火力——东川人把祭阴坛看得比皇帝还重要。在皇庭内部骑马便有些束手束脚了，糜宾鸿果断下马，令旗一挥：“跟上我！”
一队人跑过，如狂风卷地。糜宾鸿挥起长枪，如入无人之境。
他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个人提着一把长剑，看起来蛮吓人，一见到他就咧开嘴大笑，冲他跑过来。
“糜兄！你走错了，皇帝在后面。”巴扎一看糜宾鸿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以为是他走错方向，连忙提醒。
他单枪匹马，能闯入皇庭已经是极限。如果要杀了皇帝，必须要有天候国的帮助。
他的表情在糜宾鸿几步之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瞪大眼睛，立刻就明白了。
“你背叛了我。”巴扎迎着天候的士兵和将军，横剑。
糜宾鸿就是在这一瞬间后悔的。一秒之内他就能冲到巴扎跟前，挥□□死他。然而他看到了巴扎的脸。
他没办法对这么一个人下手。他们毕竟还是有过交情。
他大叫：“巴扎，快让开。”
巴扎倒没有让开的意思，手起剑落，剑气划破空气，糜宾鸿大惊，然而枪太过长，在这个距离之内，已经没有办法举起来格挡了。
巴扎的剑精确地朝他的脖子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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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川的国力在一年的斗争之内肉眼可见的下降飞快。
到了皇帝的亲卫队这边，只剩下一二百人。天候的士兵撞开门后，亲卫队就彻底放弃了抵抗，肉眼可见之处均为抱头痛哭之人。
“我们不会杀了皇帝。”“交出皇帝，免你们一死。”
亲卫队一听这话便两眼放光，争先恐后地把皇帝揪出来推出去。皇帝也早就吓得腿软，老泪纵横，颤颤巍巍、手无缚鸡之力地被推到了天候人跟前。
“我们老大要问你祭阴坛的事情。好好答复，赏赐还在后面呢，到时候你还能是个诸侯国国王。”中路将军皱着眉开着玩笑，拍拍皇帝——国王的后背。
那国王本是一幅被打断脊梁的样子，听见这话却突然怒道：“头可断，血可流，祭阴坛的事只能在东川内部传播，天候蛮夷不配知道！”
将军大怒，举起剑便要砍，最终还是被手下人劝解住了。他浑身颤抖着，紧紧握着剑柄，仿佛要把剑柄捏碎。
“等你见了我们老大，自己跟他说去。先提一句，老大可是有过审讯经历的，他能把你折磨得生不如死。”
“我知道，我儿子巴扎就是被你们捉了去，在他的威逼利诱下投了敌。今天还佯装回心转意，我也是傻，居然真信了，居然真把他放了进来。北方起火，应该就是他的手笔。”
什么！诸位对视一眼，都在各自眼中看到了震惊：巴扎是诈逃。事实上，他应该连逃都没逃，天候士兵当时再混乱，也不可能找不到一个显眼的东川人。
大概率就是老大把他藏起来了。
正想着，突然又听有人来报：“报！——老大受伤，现在奄奄一息！”
天打雷劈！“既然如此，祭阴坛如何了？”将军抓住来人的袖子，脸几乎都要贴到一起。小兵喘了好几口气，才道：“祭阴坛无事，已经被夺下了。”
国王仿佛被抽走了魂魄，他身体一软，若不是有人把着他的胳膊，恐怕立刻就要瘫倒在地上。
他仰望着天空，两眼无神，枯槁的喉咙里挤出一句：“完了……全完了，东川，亡了。”
祭阴坛完了，东川就是真的完了。
“此事你以后细细再给老大讲来！”将军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声音因为紧张变得震耳欲聋，“快去看看老大！”
小兵便在前面带路，他们快跑着穿过东川曲折幽暗的皇庭走廊，对皇庭里充斥的哭喊声和血腥味视而不见。
老大打下东川，若是在这里死掉，那就太可惜了。况且，他们的私心也不允许老大死掉，他们是要一起饮酒宴饮的。
他们拿不准这条走廊长还是短，但他们终于赶到了。糜宾鸿身下盖着个毯子，看起来奄奄一息。
他的肩膀处现出血液，如一朵红花绽放。
触目惊心。
“主公如何了？”将军急忙问医生，对方道：“命悬一线。脉搏微弱，恐怕撑不过今夜。”
如五雷轰顶一般，他一点都没过脑子，喉咙就自行喊了出来：“什么！”声音大到整个房间都在震颤。
糜宾鸿哼唧一声，微微睁开一线眼睛，嘴唇张合，将军连忙把耳朵贴了过去。
糜宾鸿：“赵兄，你好吵……”
他当兵这么久，杀过的人那么多，眼泪依然不受控制地流下。“老大，你要坚持住，医生会想办法的，国都来的太医也很快就会到了。东川亡了，国王被抓住了。”
糜宾鸿用尽全身力气牵扯起嘴角，微微一笑。
诸位士兵围在一起，未尝有不垂涕之人。巴扎被人提着领子站在一起，他们强迫他看着糜宾鸿的死亡。
巴扎也十分不忍。是他杀了糜宾鸿，而这仅仅是因为后者没有还手。明明知道天候国是早晚都要杀了他的，然而真的做出反击的动作来，他却要受到抨击。
更糟的是，他却要在这里忍受良心的煎熬。
他本来想用自己的手了结了父皇，与其让这个人在天候苟且偷生、继续当一个风光的诸侯王，不如让他给自己陪葬。
然而他现在和父皇站在一起，都被天候的人控制着，以一种毫无尊严的方式，成为阶下囚。
他是一定会被天候国杀死的，父皇的到来加重了这种可能性。他们可以以一种精妙的平衡，使父皇自愿说出祭阴坛的秘密。
而不受宠的公子自然是知道的不如父皇多的。与其多养一个人，不如早早做个了断。
仇恨吗？……不。
他生于此，此生便只在泥沼里，不可脱身。妃子的私生子，不受宠的皇子，亡了的国，最终只有死路一条。他对世间万物毫无感情，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吧。
他是一棵枯树，静静看着身边的一切春暖花开。
他又看向糜宾鸿——他从未见过他的脸如此苍白。这就是死亡的预兆。被一整个国家信任着的人，被主公全权交付的人，拿下耀眼战功的人。
他的未来清晰可见，他是欣欣向荣的。在遇到糜宾鸿之前，他只是知道在死寂的东川国之外，有一个国家，那里的人充满希望，然而他不曾有具体感受。
直到他遇到糜宾鸿。这个人和刘陵还不一样，刘陵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毁灭欲，而他便是完完全全的向阳者。
如今这个人躺在血泊里，命悬一线。
巴扎看向祭阴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