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惊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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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一步，奉亦走得小心翼翼，怕一不小心就将这梦境踏碎。
清风拂过他的发梢，一团影子缩在魏且何的白鞋下，正冲奉亦笑得欢。
“且何……”奉亦垂下眼睫不敢看他，头却被不轻不重地往下一按。
“叫谁呢？”魏且何弯下腰对上奉亦闪着水花的眼睛，抿了抿了嘴，笑不出来了，“呦，还哭了。”
“你姐有事把你托付给我了，别哭了啊，这么讨厌我，下次干什么也不来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可以看出他很没头绪了……
魏且何揽过少年的肩膀，在沈小的瞪视下拐走了奉亦……
奉亦不作声，任魏且何带着，泪珠却越凝越大。
魏且何把他带到土坑前，交代奉亦在这里等，他去开车来，一转身留给奉亦一个背影。
一切都静止了。
奉亦的眼睛被那背影刺得吓人的红。
一切仿佛都静止了，他好像又看见了——
那天奉新意闹着跳楼，天上轰隆隆作雷响，来参加奉亦生日宴的魏且何从楼下过，看到一家子人围着窗边的奉新意不敢动作。
他飞奔上楼，奉叶红着眼给他开了门，祁序立在客厅也不招呼魏且何。
魏且何走进奉亦的屋子，拨开围着的人群，手臂上被推搡出一块块青紫。
奉新意那时候还小，两个床高，窝在书桌窗口——窗纱已经被卸了，他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魏且何，挑衅般地露出一抹微笑。
他一定要给魏且何制造点麻烦，毕竟他可受了仙辞那么大的礼。而这麻烦——珍视之人最为有效，失去一切的仙辞现在也毫无用处……
魏且何眼里多了几分戾气，他呼出一口凉气，屋子里瞬间安静起来。
咒语声响起，充斥在奉新意的耳畔。
……
过了好久好久，一切归于正轨。
奉亦跟在魏且何身后，看着他去抱奉新意，看着他腹间被奉新意撞了一次又一次；看着他把奉新意抱下来后右下腿被五六岁的孩子跳起来双脚踩下；看着他撑上书桌，示意奉叶去带奉新意走，自己去安窗纱……
奉亦什么都不懂……
只看着魏且何额角冒汗，一个人一只脚踩在桌面上，另一条腿无力地坠在桌下，双手把着窗纱往窗户上比着……
那人还哈哈地安慰着奉亦：“没事儿，生日快乐，怎么就都不敢抱孩子下来。”腿上的伤让他直抽凉气，声音很弱却还带着其人平日里的高调子。
奉亦没吭声，那时候他已经高了魏且何半个头，身上也有劲了，扯着魏且何往床上坐。魏且何小声调整着呼吸，顺着他坐到了床上。
看着他半跪下来看自己腿的伤势，顺手拍了拍奉亦的头，不承想被一手扣住了腕，这个姿势让魏且何觉得很不对劲，用力想把手抽回来，却见他开始往胳膊上涂药，一时间也不好意思动作了。
那天宴罢，魏且何是最后一个走的，跟奉亦一起清理了书桌上的鞋印子，收拾了翻倒的书架，还整理了杂乱的床褥……
晚上小区的路灯突然不明了，那人的背影变得不真切……
一切都模糊了。
祁序抱着魏且何上了车，几人的背影交织在一起……奉叶的手搭在祁序的肩上，另一只手勾着祁序颈间挂着的婚戒，驾驶室的车门被打开。
而奉亦就这样看着魏且何一点一点离开了自己……
消噬在这无垠的黑色。
之后，魏且何再也没来找过奉亦……
奉亦看着眼前的背影，只觉得心头一梗，上前两步便把人拦腰抱住。
魏且何浑身上下都僵住了。
另一头，一面车窗缓缓降下，祁序捂住自己的耳朵，向奉亦他们那片儿使眼色，嘴唇弯得好似忘记了耳上的疼痛：“你看，，看……你弟，——嘶，哎！哎！轻点！”
“男人十九一枝花，老揪耳朵就见不了人了！奉叶、奉叶！听到没有？疼疼疼疼疼疼——”
魏且何的手按在腰间环着的胳膊上，健康的小麦色与病态的冷白缠在一处……他呼出一口气，懒懒开口：“小不点儿，玩儿什么把戏？嗯？想玩儿啊……”
想玩儿啊？
奉亦眼神一颤，咬了咬嘴唇，眼神似在思索这话的可行性。
……
如果魏且何可以看到身后奉亦的表情，现在绝对不会随随便便让他一直抱着！
然而他并不知道。
他从来不知道。
于是魏且何就转过身，一手把奉亦的头按在了身上，闷得奉亦喘不过气。
后者没料想到有这出，胳膊又锁紧些，勒得魏且何暗骂了一声。
奉亦凑得近，居然听到了。
清清楚楚。
他听得清清楚楚，魏且何骂他一句“混账。”
……
奉叶额角直抽，踩下油门飞快驰离。
这边奉亦终于是松开了手，一退就是半米远。
魏且何背过身去冲他招招手，看样子是很无奈了，只听他扯着嗓子喊：“不想一个人待着就自己跟上来。”
他嗓子一哽，省略了下半句：“真是……”
奉亦低头凑上去，亦步亦趋。
可能是凑得太近了，他好像又听到了魏且何的碎碎念，那下半句也尽收耳中，刺在他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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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亦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姐开的体能班原本一直是一位年长的教练带，突然换成了魏且何。
那天魏且何上身是一件长T，下面穿一条短裤，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腿，汗珠挂在上面，把皙白的皮肤放大。
魏且何的课很轻松，给不少人留下了好印象。
而奉亦只觉得浪费时间，几次课都看他很不爽，倒也没有跟奉叶告状。
再后来组间休息，魏且何正擦拭眼镜，冷风机突然一阵风扫过来，冷得他一个哆嗦，转身打了一个喷嚏，手中的镜腿也晃悠两下，看起来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折弯…折返跑，第一组，走。”
大家都若无其事，只有奉亦跑完了眼底笑意还不减。奉亦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只是觉得好笑——好像刚才一系列都是自己的咒语灵验了。
魏且何几次问他笑什么，奉亦咬死了不说。
但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暑期的课过得很快，每次课前都要跑圈，奉亦每次都为接下来的项目省着劲，魏且何也每次都扯着嗓子喊他跑快点。在一群同龄人中被点着名字鼓劲让奉亦脖子红了一片，不知不觉脚步就提快了作死，感觉肺都不是自己的了，过几秒又歇慢——于是又得来一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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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亦走到车前，下意识去拉驾驶室的门，直到魏且何的手按在手背上才愣住了。
是啊，现在奉亦还在上初中。
少年光溜溜的寸头挡不住槁木死灰的表情，当场石化了。
“这小子真是野了。”奉亦抬眼看魏且何，发现他根本没说话。
奉亦：……
他干脆撤下门把上的手，径直去了后座。
一上午的学校生活加上早上和奉叶的交谈，都让他有了一个恐怖的猜想——好像他只能读到魏且何的心……
一路上两人都没什么话说，只有魏且何的心声偶尔响亮几下。
魏且何并不是什么安分的人，这么久不可能只琢磨这几件事。
奉亦捧着自己的下巴盯着前路，恍然大悟一般击了下掌——大有范进中举时的喜态，就差一句——“噫！好了！我中了！”
……
魏且何的心声随之即来：“这小崽子抽什么风……”
也许只有魏且何的情绪波动很大时他才能感受到。
回想起刚才魏且何的心声，精神年龄22的奉亦脸色一黑……
到了小区，奉亦三两下就溜下了车，招呼魏且何上楼坐坐。
意料之中，魏且何笑着挥挥手，车头一掉就离开了。
魏且何越开越远，他的心声也越来越小……
看来对距离也有一定要求啊。
他眼角略垂，眼底晦暗不明。
如果这一次再远离，可能再也听不到那个人的心了。
7.28号，暑期延时课最后一天。
奉亦歪在床上开始算计暑假作业……
上一世，因为在训练的时候总被点名，奉亦便对魏且何有了一种他也说不清楚的感觉。
他在训练群里加了魏且何，第一次没反应，又加了一次居然秒过。
当时奉亦嘴里叼着的面包都替他愣了一愣。
两人互通姓名后便没了联络。之后奉亦念叨起这个人还总是魏何且魏何且的，回家一看才改过来“魏且何”。
临开学那几天，奉亦疯赶作业，在晚上开着电脑助兴，放着一首伤感音乐还顺带着找魏且何聊天。
他本来只是随便发着玩，不觉得魏且何会回，低头画手抄报的时候被几声消息提示音吓得不轻，伤感音乐这时候都变得有了喜感。
暑假前报的预科班被这突如其来的延时课打了个措手不及，一大堆网课积压在电脑上。这个暑假家里吵得最厉害，因为他自己拖延症，把课拖到了开学都没听完，最后直接不听了。
到学校好像没预科就失了底气，一整个学期的状态都昏昏沉沉的。
而现在的奉亦什么都学过，也什么都考过，一心趴在床上琢磨暑假作业写完去哪里玩。
这时候手机兀地一响，奉亦好像猛虎扑食一样双手扣住了手机。
一瞧，居然是魏且何发的。
“生日快乐。不是不上楼，晚上还来呢小孩儿。”
奉亦嘴里的面包啪嗒一掉。
叼面包这个习惯，奉亦重活一回还是改不了，面包小心被拾起来拍拍，而后几秒钟就不见了。
是啊，今天是他的生日，奉叶请了魏且何来……
奉亦抱起手机开始打字：“我知道了。”
发过去又觉得太冷淡了，于是又开始打字：“谢谢你送我回家，且何。”
这一句打出来，奉亦反复检查，直到审视第三次才慢吞吞地把“且何”两个字删掉。
“析辞，十五岁了。”
“嗯。”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惊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