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亏本买卖呀，顾老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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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路灯一排排亮起，萧初尧踏着昏黄的路灯，朝大排档门口走去。
下班的青年人涌进大排档，塑料凳“哐嘡”被拉开，谈笑声四起，他走到车前，默默开了锁，眼睛却停留在青年们扬起笑容的脸。
相似的场景，相似的气味，总是会勾起回忆。
他闭上眼睛，在记忆的最深处，在喧闹的人群中，在嘈杂的声音里，有一个年轻的男孩坐在一张铺了红色塑料布的餐桌前，打开面前的一罐啤酒，白色的沫子立刻冒出来。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怎么又跑来这里喝酒了？”
“难受呗。”男孩笑了一下，抿一口啤酒，“借酒浇愁。”
“少喝点，难受就和哥说。”
没想这句话居然让男孩呛咳起来，白皙的脸上浮现一层淡淡的红润，就像雪地里散落的梅花瓣。
男孩深吸几口气，眉毛扬起，坏心思在他眼里闪烁。
仅用一眼，萧初尧便猜到他想说的话，拿起菜单递过去：“你点吧，我请客。”
“得嘞。”
男孩的笑容渐渐被记忆的迷雾掩盖，萧初尧也被拉回人声鼎沸的大排档门口，他仰起头，长叹出一口气，泪水滴落在地。
大脑总会反复播放美化这些片段，每放一次，思念就多添一份，心头的钝痛也加深一寸。
他努力调整好情绪，融入身后的车流中，被推搡着走走停停，又在意识的操控下，停在小卖部门口。
顾念晨依旧保持着早上的姿势，当然，这是对于萧初尧来说的。
他走上前，用鞋尖碰碰顾念晨的鞋子：“躺在这里不热吗？”
顾念晨没睁开眼睛，摇了摇头：“心静自然凉。”
萧初尧垂下眼睛，不由得感叹道，三十度的天，这心得静成啥样才能凉快。
“厉害。”他丢下一句话，转身走进屋内。
想象中凉爽的空调风并没有朝他扑来，反而更加潮湿闷热。
“卧槽，你这小卖部是蒸炉吗？”萧初尧待了不到十秒，反身一个健步冲了出来。
“所以，心静自然凉啊。”顾念晨睁开眼睛，一脸看破红尘的平静感。
“空调呢？”
“坏了。”
“电扇呢？”
“不爱用。”
“那你热到不行，怎么办？”
这句话刚出口，一把扇子突然出现在萧初尧眼前，晃了晃：“电扇没有，要扇子有一把，实在不行洗澡房一间。”
萧初尧：“……空调在哪里？”
“墙角。”顾念晨抬起手向小卖部里一指，“进去就能看见了。”
萧初尧应了一声，视热如归般埋头走进小卖部，一分钟后在里面叫了一嗓子：“工具箱在哪里？”
“你会修？”顾念晨走到柜台后翻翻找找半天，才从一堆杂物底下翻出布满灰尘的工具箱递过去。
“试试看吧。”萧初尧抬手拍了一下空调。
没反应。
“可能电路短路了吧。”他拔下插座，一回头就看见正弯着腰观察自己的顾念晨，笑道，“顾老板，万一我把空调拆坏了，你不会让我赔钱吧？”
顾念晨直起腰，动作中有一丝慌乱：“不用，大不了一起打包卖给收废旧的。”
其实，萧初尧也没什么修空调的经验，至于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走进店里，又莫名其妙地蹲在空调后面维修，他也找不出答案。
跟随内心吧。
他小心打开空调后面的挡板，蹙眉打量内部结构，余光中瞥见一抹深蓝色，他偏过头，一个口罩冒了出来。
“灰大。”顾念晨搬来个小板凳坐在工具箱旁，“你需要什么就跟我说？”
萧初尧不太喜欢被人盯着做事，但有两个人他不讨厌甚至可以说是期待，一个是简晚星，另一个就是顾念晨。
尽管他跟顾念晨见面不到两天，就连最基本的了解都没有，但是他却对这个陌生的年轻人有种莫名熟悉的亲切感。
“有可能是应急开关受潮了。”萧初尧用螺丝刀指着开关，“取下来就好了。”
话应刚落，他就感受到自己身后有一道灼灼仰慕的目光。
“你拆过？”顾念晨问。
“大学时候空调也出现过这个问题，我们宿舍整过一次。”萧初尧顿了一下，“空调是修好了，但后来也因为损坏公物，一人赔了点钱。”
他听见顾念晨轻笑了一声，尾音欢快上扬，不用回头，也能想象出他的样子——
一双琥珀般的眼睛里映着光，白皙的脸上挂有两个小梨涡。
萧初尧跟着笑，又补充道：“不过，能得到一晚上的凉快也不算亏。”
“要是我们的话，估计我们只会选择挨过一宿。”
“在洗澡房挨过一宿？”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顾念晨噗呲一声起来，“在花洒下睡。”
修理东西的过程很无趣，如果只有萧初尧一个人蹲在这里，他肯定满脑子都是快点弄完快点休息，可是现在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倒让他很享受这个过程。
“还没来得及正式认识你呢？”萧初尧说。
“正式认识？像开学自我介绍那样吗？”顾念晨挠挠头，探头凑上前，大大方方地介绍起自己，“我姓顾名念晨，今年26虚岁27，喜欢待在我的小破店里混日子，很高兴认识您，萧医生。”
萧初尧被这突如其来的自我介绍给吓了一跳，脑袋过载般缓了一分钟，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跟我弟弟差不多大。”
顾念晨一愣没能接上话，用明亮的眼睛看着萧初尧。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地观察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人。
萧初尧长得不错，五官端正硬朗，眼镜一戴，更显得眼眸深邃，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清冷木质香。
顾念晨悄悄深吸几口气，得出一个结论：
这香水不便宜。
“你近视？”顾念晨问。
“嗯？”萧初尧才想起来自己戴着一副眼镜，“没有，装样子的。”
“还挺好看，借我戴戴。”顾念晨毫不客气地说。
萧初尧也很果断地答应，偏过头让顾念晨自己拿。
顾念晨愣了片刻，他只想过个嘴瘾，没想到对方真的答应，还让他自己动手。
他有些犹豫。
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尴尬，萧初尧仍然埋头干活，他把每根导线末端都缠上导电胶带，装好空调背板，直起腰，取下眼镜别在胸前。
生气了？顾念晨垂下脑袋，偷偷瞟一眼萧初尧的脸色，不敢作声。
“欢迎光临。”店门口的感应器及时拯救出自家快要碎掉的店老板。
“我去看看，冰箱里的冰棍随便吃。”顾念晨还没站起身，就已经往店门口的地方扑了过去。
萧初尧默默偏头，视线跟随顾念晨的背影，他今天穿了一件干净的白T，搭配条宽大的黑色篮球裤，原本盖住眼睛的刘海乱糟糟地顶在头顶。
他记得上一次这么穿的人，貌似告诉自己，这是松弛感。
“妈妈说，这些是今天要的东西。”在各种货架的缝隙间，萧初尧模糊地瞧见一个小小的身影，递给顾念晨一条可以堪称奏折的清单。
顾念晨草草看一眼，在各个货架间反复穿梭，站起又蹲下，总算将清单里的东西拿了个大概。
“这两样东西没有，我给你钱，你去旁边五金店看看。”顾念晨打开收银机，从里面拿出几张散钱，分开塞进孩子手里，“左边用来买东西，右边是零花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亏本买卖呀，顾老板。”他走到柜台前，曲指轻敲玻璃，浅笑道。
顾念晨不敢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只能含糊不清地解释两声。
“嗯？”萧初尧压根没听清。
“那是我弟弟。”顾念晨提高音量说完后，借玻璃的倒影观察面前人的脸色，“你……没生气？”
“生气？你不试我眼镜的气？”
顾念晨点点头。
“怎么就给你逗我，不给我逗你呀？”萧初尧浅笑。
笑着笑着，他再次想起那个少年，眼里的落寞怎么也藏不住，眼前的年轻人和记忆里的少年，笑时嘴角的弯度一样，胆怯时小心翼翼的神色一样，就连年龄也都一样。
可他终究不是他。
萧初尧清楚自己再一次透过顾念晨想起简晚星。
情绪马上到达临界点，他站起身，努力压住内心的情绪：“我有事先走。空调我打开了，温度别开太低，会感冒。”
萧初尧几乎是夺门而出。
顾念晨呆呆望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他不傻，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发现这个陌生男人的眼睛很黑，如同深不见底，透不进光的深渊，又如同独自树立在漫天雪地中枯木。
而且他每次看向自己时，都仿佛是在看向一位故人。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亏本买卖呀，顾老板。”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