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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一身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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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后寂静无声,只剩下咫尺可闻的呼吸和动人心魄的低语啜泣,以及如擂鼓般的心跳。
在这样沉静的黑夜,徐悠南搂着林随安,安抚着他的颤抖。
林随安就这样趴在他怀里,哭湿了他大半个肩头。
哭到最后昏昏欲睡,徐悠南抱着他走到卧室,把他放到床上,林随安拽着他的手,意识不清却还小声地重复着:“对不起。”
徐悠南反握住他的手,轻吻他的指尖,心疼地看着他,“好了,睡吧。”
徐悠南走出去把林随安的笔记本和办公桌上的东西收起来,南瓜还趴在沙发上,他把它抱回窝里,点了一下它的鼻子,“你也晚安。”
一切都收拾好了,徐悠南才想起来去拿自己的手机,屏幕提示有一条新消息,他点开一看,是连亦泉发来的。
【连亦泉:咱们那个项目不刚结束,想找个时间一起庆祝一下,你来不来?】
【Xu.:方便带家属吗?】
【连亦泉:方便方便,领导不在。】
【Xu.:好。】
徐悠南拿着手机进屋,走到门口的时候手机屏幕又亮起来。
【连亦泉:家属?你有家属了?什么时候的事啊?是谁?】
一连串的问号发过来,徐悠南靠在门边,看着床上呼吸已经平稳的人,打下一串字。
【Xu.:见了就知道了。】
徐悠南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掀开被子躺了下来,林随安仿佛感知了到他的靠近,在睡梦中依旧不安地皱起眉,手扒住他的手臂,生怕他离开一样。
看上去睡得很不安稳,徐悠南搂着他,过了一会观察到他的眉头渐渐舒展,才安心地闭上了眼。
梁温石和阮玉又待了一阵子,得空时林随安会带上徐悠南,四个人有时乘着夜风在湖边闲逛,有时就在Waiting里坐着闲聊,有一次还碰巧遇见同样来打发时间的林唯野和尚予归。
尚予归依旧裹得严实,到了店里才摘下来装备,自然地放到林唯野伸过来的手上,林唯野顺手放进包里。
阮玉看过尚予归的戏,一眼就认出来,惊喜地捂住嘴,“天呐!”
尚予归比了个手势,温柔地笑着。
阮玉按捺住激动点了点头,又扯住梁温石的手晃了晃,梁温石无奈地笑,说:“她很喜欢你演的戏,还有你早期写的小说。”
类似的话尚予归听到的太多,早该习以为常,但他还是经常为此隐隐动容,毕竟得到认可是一件幸福的事,他诚恳地说:“谢谢你的喜欢。”
阮玉有些不好意思,转去看向林随安,有些埋怨似的:“linson你怎么这样,都没跟我们说过原来你们认识。”
尚予归一听,捂住胸口,夸张地摆出一副痛心的表情,“小随你……”
林唯野配合地扶住尚予归的肩膀,忿忿不平又眼带泪花地看着林随安,“随安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
林随安的目光在三人之间轮换了个遍,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我也是现在才知道你喜欢予归的作品啊。”
徐悠南面无表情地看了林唯野一眼,说:“你也可以转行去当演员了。”
“嘁。”林唯野理所当然的,“那可不行,我这一出场不得激起千层浪,得低调点。”
众人都哈哈笑起来,门口的铃铛再次响起,带着门外喧嚣的人声和火热的空气,方淮和凌羽拎着一袋东西冲了进来,默契地摆了个姿势,叫道:“当当!闪亮登场!”
桌上突然都陷入一片沉默,不知道是谁先笑了一声,紧接着大家都跟着笑了。
听到动静后方淮定睛一看,有些傻眼,面上也发热,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么多人啊。”
凌羽兴奋地和他们挥手,叫道:“哇塞!朋友们你们好啊!”
方淮跟在她后面,有些担忧地看了看袋子里东西,愁道:“怎么办呀,感觉不够吃啊。”
林唯野嘻嘻笑着揽住他肩膀坐下来,大手一挥,“不够再点啊!”
阮玉和凌羽作为桌上唯二的女孩子很快就熟络起来,林唯野拉着梁温石聊得热火朝天,听见饭桌上方淮还在跟尚予归聊工作,气哄哄地挡在尚予归身前,嚷嚷着:“方淮!不准压榨我们尚尚!”
凌羽一听不高兴的叫道:“不准说他!尚尚你看他!”
林随安看着这滑稽又好笑的场面,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看向徐悠南,徐悠南原本在旁观这场吵闹但温馨的闹剧,但此时感应到他的视线,扭过头来看他,眼里是毫不遮掩的笑意和柔情。
林随安和他相对而视,默默无言,心却前所未有的舒畅释然。
梁温石和阮玉离开那天,徐悠南陪着林随安一起来送他们。
林随安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羡慕他们如洒脱的风,来去自如。
徐悠南感知到他的情绪,牵住他的手,林随安低头看着这双手,轻轻晃了晃。
他想,比起洒脱的风,他更想做一只飞鸟,有翅膀去翱翔,也能盘旋在属于他的那座山。
回去的路上徐悠南看了眼手机,忽然问道:“下周我们部门有个聚会,你想不想去?”
林随安歪头看着他,想着他既然都问了,回道:“去?”
说是下周,却临时改到了这周末,林随安接到这个突如其来的通知,跑到衣帽间一顿翻找,徐悠南抱胸靠在门边,忍着笑说:“这么隆重呢。”
林随安拿出两件上衣对比,认真的说:“这是尊重。”
徐悠南笑了下,走到他身旁,侧身弯腰看着他,轻咳一声,“你会不会嫌弃我土啊。”
林随安看着他可怜兮兮的表情,冷酷无情地说:“会。”
“哇。”徐悠南眼睫都垂下来,看上去可怜又难过,林随安又有些于心不忍,想了想还是安慰道:“没事,你还有脸。”
徐悠南无言以对:“……”
林随安最后还是决定从简,只穿了件不规则荡领的白色上衣,配了件水洗做旧薄牛仔裤,脚踩一双黑色马丁靴。
徐悠南不甘示弱,像是证明自己一般,穿了件黑色打底和黑色牛仔裤,外面套了件咖色衬衫。
临出门前,林随安抱着手臂围着他绕了一圈,赞许道:“不错。”
徐悠南俯身凑近他,又微微扬起脸,意思不言而喻。
林随安一手卡在他下巴上,捏着他的脸亲了一下。
开车到达聚餐地点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暗,连亦泉出来迎接他们,远远见到徐悠南就叫道:“悠南!这呢!”
他目光在徐悠南身边乱扫,最终落到林随安身上,不由得一愣,又赶紧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这就是你说的……呃,怎么称呼?”
“你好,林随安。”
听到他的声音,连亦泉又是一愣。
“你好你好,我是连亦泉。”连亦泉带着他们往里走,“这边。”
门被推开,里面的欢声笑语停顿了一瞬,又炸开来,一位性格比较直爽的同事笑着说:“来啦,亦泉说你要带家属,这位就是你的女朋友?”
林随安呆住了,无奈地笑了下,这些年应酬多了,此时也能算得上是从容地开口:“你们好,我是林随安。”
他清润柔和的嗓音落在每个人耳中,那位发问的同事先是呆愣的看了连亦泉一眼,又和其他人面面相觑,有些窘迫地站起身,说:“实在抱歉,林先生。”
林随安赶紧摆手:“没关系。”
另一位女同事仔细瞧了瞧他,说:“我刚才也不小心错认了,说女像倒也算不上,只是林先生长得实在是很好看,又留着长发,一时间让人乱了眼。”
连亦泉赶紧招呼着他们落座,又哈哈笑着拍拍徐悠南:“这得赖他了,让我们先入为主了。”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林随安,有些奇怪地说:“嘶,我刚才就想说了,我怎么觉得林先生这么眼熟呢?”
林随安也有些奇怪,又看了看徐悠南,难道他是大众脸?
徐悠南给林随安倒了一杯水,扫了连亦泉一眼,说:“别套近乎。”
连亦泉“嘁”了一声,不再深思,开始喊服务员上菜,徐悠南看着服务员陆陆续续进来,忽然想起什么,凑近连亦泉问:“不是说下周,怎么突然改了?”
连亦泉也小声说:“大家时间不太统一,本来是说下周三,但那天你不是……就改成这周末了。”
徐悠南沉默了几秒,轻声说:“谢谢。”
林随安离得近,隐隐约约听见一些字眼,有些疑惑地看过去,徐悠南注意到他的视线后看过来,视线相接的那一刻,林随安感知到他情绪的低落。
林随安心尖颤了一下,他伸出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还没等发问,连亦泉就撞了一下徐悠南的手臂,徐悠南只能又扭回头。
“干什么?”徐悠南不太好脾气地问。
连亦泉也气哄哄的:“我还没说你呢,哪有你这样的,管朋友叫家属,害我们说错话。”
徐悠南莫名其妙又理所当然地说:“就是家属。”
“啊?”连亦泉皱起眉,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和迟疑,但最终识趣的没深究,继续说:“哎我说真的,我真的觉得他有点眼熟。”
连亦泉说完越过徐悠南朝林随安看过去,这一错身刚好和林随安对上视线,双双愣住,连亦泉悻悻地对着林随安轻轻挥了下手,嘟囔着:“是不是在哪见过呢?”
林随安礼貌地笑了一下,徐悠南目光在自己旁边这两个人身上打了个转,脸色微沉地朝前坐了一点,挡住视线,对着连亦泉说:“独奏音乐会。”
林随安注意到徐悠南的小动作,嘴角的笑意从客套礼貌变得真心实意,心也渐渐落下来,也许是他太敏感了。
连亦泉听完想了一下,又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你是说他就是那个戴面具的人,你俩那时候就认识?!”
徐悠南不置可否,连亦泉还想再看一眼,就被一道凌厉的眼刀闪了一下,他撇了下嘴,摸着下巴煞有其事地说:“原来他戴面具不是为了遮挡缺陷,而是为了遮挡美貌啊。”
徐悠南:“他喜欢低调。”
声音杂乱,林随安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不解地探头:“?”
席间的氛围轻松惬意,项目圆满顺利地完成了,预计不久就会有好消息传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林随安喝着徐悠南倒的果汁,一手翻阅着手机,收到程昱临新发来的消息。
【哥:两周后回国,准备好见到我了吗?】
林随安微微瞪大双眼,身体都不自觉坐直了,但回复的消息还没发出去,手机震动两下,屏幕随之变化。
林随安拿着手机示意自己出去一下,接通了林婉书打来的电话,“妈妈。”
“小随,阿临月底要回来,你知道吗?”
林随安靠在墙边,“刚收到他的消息。”
“嗯,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有时间一起聚一聚吧,”林婉书停顿了一下,又说:“带上那孩子吧,之前和他的见面都太仓促了。”
林随安一愣,眼里隐隐有光影闪动,他微微抬起头,声音激动却哽咽,“好。”
上回在送徐悠南上飞机之后,林随安给林婉书打去了电话,母子二人最后也没有去饭店,而是就坐在家里,面对面吃着两人亲手做的饭。
林婉书的做饭手法生疏了许多,反倒是林随安熟练得不行,林随安把菜端到桌上,笑了笑:“在国外的时候,我和哥经常做饭。”
林婉书一顿,听见这话难过又心酸,竟有些不知所措,她捂了下脸,声音哽咽:“辛苦你们了。”
默了默,她又补充道:“对不起。”
林随安摇了摇头,只说:“您要好好吃饭,不能因为工作忙就凑合。”
林婉书吸了下鼻子,捂着脸不住地点头。
林随安看着她,感叹岁月蹉跎,最终还是在他母亲身上留下了痕迹,从前不觉,此时才发现她原来是如此瘦弱单薄。
卸下那层强势冷硬的伪装,是满身伤痕累累。
天意弄人,随意绘出一笔,将她原本灿烂的底色化为悲剧,一线惊动千万,如蝴蝶效应般不可逆转。
林随安走过去,轻轻揽住她的肩,感受到她肩膀的震动。
饭后林随安把餐桌收拾好,林婉书拿着几盘录像带,对着他晃了晃,“你要陪我看吗?”
是他在国外时每一场音乐会的录像带。
林随安挂断电话后,在喧嚣人声中,走到徐悠南身旁坐下,注视着他的眼睛,问:“你想见我的家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