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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心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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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明天会下雪吗?”齐珚问道。
任疏朗拿出手机去看天气软件里的24小时气象预测,上面显示明天晚上八点会有小雪。
“看来明天也走不了了。”齐珚看向任疏朗,任疏朗又贴到齐珚身上,他说:“那就不走了,我不想走,万一这是梦,走了梦就醒了,我不要醒。”
齐珚问他:“这些年里你梦到过我吗?”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但任疏朗却顿了顿,他把自己和齐珚分开一些,眼睛里漫起一层哀伤:“很多次,可每次一醒就再也看不见不到你……”所以我宁可在梦里死去。不过这最后一句任疏朗没敢告诉齐珚,也不想告诉齐珚。
齐珚抬手摸了摸任疏朗不太舒展的眉头,动作轻柔:“以后不会了,梦醒了我也会一直在的。”
其实齐珚从来没有离开过他,是他自己先走的,太愚蠢太自以为是了,但好在齐珚没有因此放弃他。
时间不早了,齐珚问他要不要回房间睡觉,任疏朗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怎么睡啊?”
齐珚故意逗他,装作不理他那茬:“闭眼睛睡啊,不都这么睡觉的吗?”
任疏朗闭上眼睛又抱住齐珚:“这样吗?”
“少来,”齐珚往任疏朗肚子上拍了一下,估计是拍到腹肌了,有点弹弹的感觉,“乖乖睡觉去。”
齐珚说得口是心非,她也有点希望任疏朗耍赖晚上非要和她一起,但任疏朗就虚晃一枪,真的回自己房间去了。
他这么一去,齐珚心里倒是空落落起来,她冲任疏朗的房门努努嘴,心里忍不住吐槽:可真是个榆木脑袋。
开了一天的车按理说很累,但是两个人都睡不着。齐珚不知道任疏朗睡了没有,只好自己偷偷下楼去看照片墙,可她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身后开门的声音,任疏朗果然也没睡着。
两人相视一笑,齐珚站在原地等着任疏朗,任疏朗走过来之后很自然地牵起了齐珚的手,两个人一起下了楼。
到了楼下,两人站在照片墙前面,被定格的瞬间串联起过去的那些年岁,任疏朗手上用了一些力气。齐珚感受到了,她看过去,任疏朗也垂下目光,他们之间不需要言语,似乎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意。
或许有些人即使绕一大圈,也注定会成为爱人。
“我今天告诉奶奶我们的事情了,我想她会原谅我们的。”任疏朗说。
齐珚:“其实我已经跟奶奶说过了,她很惊讶,但后来又说希望我们还能遇见。奶奶还说,我们两个永远是她最爱的孩子。她从来没有怪过你,也没有怪过我们。”
任疏朗低声说:“我很后悔没有在最后那段时间里陪在奶奶的身边,我明明应该陪着她的……”他的声音小了下去,憾恨零落在将尽未尽的语气里,齐珚把身子靠了过去,独属于她的温度把任疏朗的情绪一点点包裹起来,最终留下了一个圆润的句号。
“任疏朗都过去了,而且错不在你,你不要为别人的错误自责。我对你有埋怨是因为……”齐珚忽然抬起下巴在任疏朗脸颊上亲了一下,她毫不忸怩地继续说,“我太想你啦。”
任疏朗把齐珚拉进怀里,他闭上了眼睛,感受臂弯里被填满的幸福,那是他的爱人,他觉得自己好幸运,能拥有一个比自己爱得更多的爱人。
温馨的拥抱时刻没有维持太久,很快便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齐珚看见来电人的名字下意识地皱起眉头。
“乐乐怎么啦,”眉目间的凝重并没有消散多少,但是语气却温柔下来,“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姐姐我睡不着……”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姐姐你不说这几天回来吗,那你回来了吗?”
“明天就会回来了,”齐珚安抚道,“是发生什么了吗?爸爸妈妈又吵架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弱弱地“嗯”了一声,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齐珚猜出来了个大概,又说:“乐乐你听姐姐的话,现在躺到床上默念我要睡觉我要睡觉,一直到睡着为止,等你明天睡醒了我就到了,然后我们一起出去吃早餐。”
“我要去喝肯德基的豆浆,吃帕尼尼!”乐乐兴奋地说完真的乖乖去睡觉了。
挂了电话,齐珚呼了一口气,但看起来并没有轻松太多。任疏朗没打算问她乐乐是谁,齐珚却主动提出来要任疏朗问她。
齐珚:“你得问我在跟谁讲电话,因为我以后也会问你,并不是说要干涉你的隐私,只是我不想我们之间那么多顾虑那么多小心翼翼,想知道就问出来,不开心要说出来,吃醋也要表现出来。你吃醋什么样子,我还有点期待呢。”
刚才齐珚抽出手来打电话任疏朗没有放下胳膊,只是从拥抱变成轻轻搂着齐珚的腰,现在他又把人抱住,脑袋埋进齐珚的肩窝:“他怎么叫你姐姐,还那么多次。”
好学生就是会活学活用,齐珚被他逗笑了,故意打趣道:“可要是叫了姐姐就不能这么抱着姐姐了,还要叫吗?”
任疏朗也装出一副无赖的样子:“要叫,我就叫,我还要抱。”
两人又来回说了几句,齐珚告诉任疏朗,乐乐是任志宏的儿子,林清和任疏朗当年离开不到半年,任志宏就带了个女人回来,女人怀孕五个月,身子也已经显了怀。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这个女人才离的婚,只要齐珚清楚这个女人只是他离婚离得没那么难看的借口而已,任志宏怎么能被人发现养别人的儿子养了十几年这种事呢。
后来女人生了孩子,是个非常可爱的男孩,但可惜的是,那个男孩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任志宏很难接受一个比不上任疏朗的孩子,所以他对那个孩子的态度十分冷淡,却又给孩子起了一个非常讽刺的名字——任承乐。
承欢膝下,一家和乐,可事实上没有人是快乐的。
齐珚和那个孩子接触不算多,但那个孩子从小就爱粘着她,一见到齐珚就要把自己的零食玩具拿出来。
小孩子的心思很单纯,他只知道姐姐和妈妈一样都是自己的家人,唯一不同的是姐姐很少回家,他想像每天能见到妈妈一样见到姐姐,所以他会给在特别想姐姐的时候,用手表给姐姐打电话问姐姐什么时候回家。齐珚心疼他也喜欢他,接到他的电话会耐心地聊上小半天。
“乐乐没有错,我们也没错,真正错的是任志宏。”
齐珚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如果不是因为任志宏,大家的生活里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
任疏朗再次抱紧齐珚,时隔多年,他又一次清楚地感受到了齐珚的体温、心跳和始终纯粹的善良。
第二天早上还是没有下雪,齐珚自己开车去见的乐乐,任疏朗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现在出现或许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就没提他去送齐珚的事情。
昨天晚上两人在一起睡的,什么也没发生,单纯地依偎在一起。
夜里齐珚醒了一下,一睁眼就看见了任疏朗近在咫尺的脸,他朝自己这边侧过身子,头也离自己的枕头很近。没有注视对方太久,齐珚便把自己的脑袋凑了过去,轻轻贴上任疏朗的额头,随后又笑着闭上了眼睛。
虽然昨晚睡觉的时间不算长,但她睡得非常安稳非常幸福,以至于今天神清气爽,一路上跟着音乐小声哼唱。
到了目的地,齐珚把车开进院子里,她一下车就看见从屋里跑出来的乐乐。
“姐姐姐姐!”乐乐大声叫她。
她快走两步把乐乐抱紧了怀里:“不跑不跑啊,冷不冷啊宝贝,快进屋。”
齐珚牵着乐乐回到室内,骆羽已经准备好了咖啡,问齐珚要不要喝一杯消消肿。
“谢谢不用了,我带乐乐去吃早餐,我俩说好的,”齐珚说完看向乐乐,“快去穿衣服吧小朋友,不然一会帕尼尼就没有了哦。”
“我马上去!”乐乐叫着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骆羽看了看乐乐的背影,回头对齐珚说:“今天五点就起床了,眼巴巴地要等着姐姐一起去吃早餐。”
“幸好还没下雪,”齐珚说道,“看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雪,外面还挺冷的,一会让乐乐戴个围巾。”
骆羽笑道:“他早就准备好今天的穿搭了,其中就有你给他买的那条蓝灰色围巾。”
骆羽年轻漂亮,比任志宏小了整整十岁,之前在公司里做财务。她跟任志宏结婚还生了孩子这件事情被很多人议论,议论中最高频出现的无非是“上位”、“为了钱”之类的话,但齐珚并不完全认同,至少在她看来,如果有一天骆羽用一些手段把任志宏的公司掌控在自己手里,那只能说明骆羽很有本事,任志宏就算最后一无所有也是他活该,因为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
所以她和骆羽之间并不存在传统剧情里的针锋相对,更多时候会因为乐乐而聊上几句,而且齐珚总在骆羽身上捕到一丝非常熟悉的感觉,但一时间又想不到熟悉在哪里。
从房间里出来的乐乐装备齐全,米色牛角扣外套的帽子扣在了脑袋上,蓝灰色格子围巾把脖子那里裹得严实实。
乐乐比同龄的小孩瘦一些,但这么一裹倒是圆润一些,像个可爱的小粽子。
齐珚走过去牵他的手:“我好幸福啊,能和这么帅的男孩子一起吃早餐!”
乐乐被姐姐夸得害羞,赶紧用空闲的那只手捂住眼睛,但是高高扬起的嘴角却怎么遮也遮不住。
到了快餐店,齐珚点了一份早餐套餐和一份儿童套餐,儿童套餐里面正好有海绵宝宝玩具。
乐乐特别喜欢看海绵宝宝,因为比奇堡每天都会发生很精彩的故事,他觉得自己是里面的松鼠珊迪,一个和海洋生物不一样的陆地生物,但她拥有一个氧气罩,所以能非常自如地生活在海洋里面。
乐乐有时候会想,自己或许也需要这样一个保护罩,扣在心脏上面,这样他就能和其他小朋友一样随便跑来跑去,不再需要有任何顾虑。
但这个想法他没有跟任何人讲过,连姐姐也没有,直觉告诉他这种想法说出来会让他们伤心。乐乐把珊迪的玩具摆在自己面前,开始认真吃早餐,他咬了一大口,脸像只小松鼠一样鼓了起来。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窗户上贴着元旦的花体英文,忽然有个小男孩跑到窗户前面,对着正在吃早餐的他们大喊了一句“happy new year!”,然后又匆匆跑走,只留下屋里大眼瞪小眼的两姐弟。
齐珚本来想笑着打趣几句,但马上就被乐乐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我只有换了心脏才可以像刚才那个小朋友一样特别快乐地跑来跑去吗?”
乐乐垂着目光,没有难过没有生气,只是有点疑惑,仿佛在询问十万个为什么里面那些不太能理解的问题:“那换谁的心脏呢?换了他不就没有了吗,那不是就死掉了吗?”
“那为什么不是我死,让别人活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