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饲劫》养生九十九

12、伐妖

　　莫无道僵立堂前，心中翻江倒海，五指悄然扣住袖中符箓，怀中阳平治都功印隐隐发烫，墙上六道人影被烛火扯得支离破碎。

　　他忽觉喉间发紧——

　　无量天尊，六个人三个是半妖,敢情这除魔卫道，竟是带着半妖往妖魔老巢里钻？

　　腊月率先打破沉默，"在场唯我是半妖之躯。”

　　莫无脸上藏不住事，姚重看着他神游天外的表情，心中了然，看来溯漠向导也有问题。

　　“腊月，裴家哥哥们不是坏人。”

　　宁东流安抚的拍了拍宓图手背，“其实我是小萨满，而我外公是溯漠的大萨满，我是在家里闯了祸才逃出来的，单凭我与宓图二人没有充足补给，也难穿越草原，所以要寻一个大些的商队。

　　而腊月口中的萨满，名为忽日烈，与我外公是同辈。我在白天发现了她身上噬魂蛊，便私下见了一面，才得知有如此渊源。”

　　众人听得宁东流的解释，紧张的气氛开始缓解，也不至于刚刚一副剑拔弩张，相互提防的样子。

　　裴曜点了点头，语气平静，“杀死黑老爷的办法是什么？”

　　“夺走黑老爷手里半颗蜃珠。”

　　腊月向前一步坐在桌旁，露出苦笑，“其实还有一个选择，就是不要管其他等到白天离开这里。

　　黑老爷妖力渐渐深厚，若是先一步他破境成妖王，最先吞噬的便是阿穆尔，血海人山上建立属于祂的妖国。你们可以做出选择了——”

　　腊月的声音既坚强又脆弱，她深知自己的罪孽，却仍抱着一丝希望。

　　她害怕眼前众人答应她的请求，又希望他们能拒绝。与妖王境界一线之差的妖魔，强大到令人不敢反抗。

　　她此刻就像站在一艘漏水的大船上，明知船要沉入江底，心中却仍抱着试一试的希望。

　　姚重扫了一眼众人表情，“大家都是什么想法？”

　　裴曜沉思片刻，顺势坐在桌边，“若让那黑山羊精破境成妖王，天下必将生灵涂炭。虽非圣人，也不愿苍生受难。”

　　宁东流和宓图小声用溯漠语交流半天，“既是忽爷爷认可的人，也应当是我宁东流的朋友，满图鲁自是保佑每个溯漠子民，腊月也不例外。”

　　姚重看向莫无道：“莫公子，你呢？”

　　莫无道沉思片刻，挤出句打油诗，“若见苍生陷水火，道义当头岂踌躇。”

　　目标一致，自是少数服从多数。

　　姚重心中叹了一口气，按下心头离去的选项，“腊月，若我们将蜃珠偷到手后，黑老爷破境失败恼羞成怒，可有杀死其手段？”

　　“我有三成的把握，我从蜃珠得到一秘法，可以用咒术与他性命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此法过于凶险，腊月，你可知黑老爷的真名？”

　　“我有一印，名为阳平治都功印。只要孽畜的真名上轻轻一盖，哪怕是天上祖师的坐骑下凡，也要听吾号令。"

　　莫无道看着眼前只剩魂魄的小姑娘，想要施展以自己为媒介咒死一个大妖，谈何容易？怕是刚刚开始，仅剩的魂灵便会彻底灰飞烟灭。

　　腊月摇了摇头，“没有人知道黑老爷的真名。”

　　真名对于妖魔来说是何等重要——掌握了真名，便掌握了生死，所以妖魔通常将真名藏匿起来，取一个以假乱真的假名。

　　宁东流皱着眉毛，“除了真名，还有其他办法吗？”

　　莫无道叹了一口气，“若是我的师傅在，根本无需这般愁人。”

　　“道家境界分为炼精存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玄华地仙、天仙、罗天上仙、赤化金仙、太乙金仙、大罗金仙。"

　　"我现在的水平，最多是个炼气化神。腊月口中的黑老爷，怕是已至罗天上仙的境界，碍于天地法则，最多只有地仙水平，与陆地神仙一线之隔。我师傅，应该也是同等水平，弄死我们就像扫灭蝼蚁一样简单。”

　　莫无道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浇灭了众人心中除魔卫道的火焰。

　　“其实，我也有办法！”

　　宁东流咬牙道，“我有一瓶蜘毒，世间罕见。若能让那妖怪饮下，必定让其肝肠俱断！起码能让他实力下降到大妖水平。”

　　姚重看向宁东流，眼神古怪，灵视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宁东流显露出原本的模样。

　　是一只房子大小的六对复眼巨型蜘蛛，呼吸间，蛛腿上的绒毛微抖动冷......

　　冷静冷静，在断宫里经历的还少吗？

　　比起那些动辄吃人丑陋的妖魔，这小小蜘蛛算是非常可爱的了——

　　宁东流突然向前一步，“重哥哥，你怎么了？”

　　姚重浑身起鸡皮疙瘩，尤其是在灵视的作用下，他还是做不到，近距离面对腿多长毛的生物。

　　他不动声色的拉开距离，而裴曜倒是好哥哥模样，他坐在桌子旁，左手边宁东流，右手边腊月，时不时摸摸宁东流的头，又安慰的摸摸腊月的头。

　　后来的一个时辰，众人都在讨论如何杀死黑老爷。原来腊月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全靠她的母亲悄悄从黑山羊精那偷取了半颗蜃珠，为给腊月续命。

　　不得已之下，腊月用蜃珠里习得的秘法，衍变出了这片梦魇。

　　白天时，所有人都会被抹去过往记忆，就连那位大黑天也不例外，只有深夜子时才有短短一刻的时间恢复记忆。

　　为了让梦魇，继续维持，腊月用自己的灵魂作为养料，供养半颗蜃珠。

　　一过明天午时，梦境里的一切便会重塑，回到大黑天还未下山屠杀红村村民的前一日。

　　这样既保护村民的灵魂，又为外援的到来拖延了时间。可唯独，苦了有时清醒却装作全然不知的腊月。

　　终于，腊月的痛苦即将迎来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