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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大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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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终究还是跑不动了。
黄效博敏捷地跳下马,避免和马一起摔倒。
他抚摸着马汗淋淋的身体,理解它的辛苦。
可是他一心想赶回去,想快点回去。
他要赶在后尹仓死亡一个月之内到达皇宫,亲手杀掉那个禽兽。
而且他希望这场决战来得越快越好。
黄效博正愁没有坐骑,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
一转头,发现竟然是四叔。
黄效博以前在渚国西部活动,一次任务中偶然救了地头蛇四叔的命,二人就此成为忘年交。
黄效博近几年没有来过西边,此时能遇到旧知,也是一件幸事。
“小黄,赶路?”
“我要去京城。”
四叔叹了口气:“你和祈安王的事,我听说了。可是王爷已经不在了,你现在去,又能有何用?”
“我能杀了申立。”黄效博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看样子,你一直赶路,消息不灵通啊。申立几日前就死了,睿嫔杀的,随后睿嫔也失踪了。”
黄效博竟然不觉得轻松,只是为自己未能亲手杀死申立而遗憾。
看着额上青筋皱起的黄效博,四叔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道:“现今管事儿的是申一文,他以前和祈安王一样,是位好王爷,以后应该也会成为好皇帝。你放心,你回去后,他不会害你的。”
“我回不去了。”黄效博看着身后趴在地上喘着粗气的马。
“我的人送你。”四叔带着他来到江边,“祈安王人好,改了税制,我老家的父老乡亲们都交得上税,也饿不着了。我现在做码头生意,手下有很多好船夫,他们都是我老乡,会把你平安送到渚州。你……好好为王爷送葬吧。”
黄效博谢过四叔,登上船。
船夫们不知他是何人,只是看他风尘仆仆,又带着许多武器,便猜想他是个游侠。
“小伙子,你且坐好,既然是四爷的朋友,我们很快就送你进京城!”船夫老头笑着,喝酒,划船。
船舱里还有几个青年男子,他们热情地把酒分给黄效博。
黄效博不想再管什么戒酒不戒酒的,抬起葫芦便喝,喝完又用手袖擦嘴。
“最近京城不太平啊!小兄弟,去京城作甚?”一个青年男子道。
黄效博知道这些人都是或曾是亡命徒,便回避了问题,问:“不太平?怎会不太平?”
那男子很是惊讶:“你不知道?祈安王死了,皇帝也死了,睿嫔跑了!”
“祈安王?他人这么好,为何死了?”
“皇帝要搞他嘛,他为了保全他男人的清白,自刎啦!可惜了小王爷,在宫里囚禁多日,听说到了近几日才被新皇帝放回神殿呢!”
“他男人是我同行,我见过,挺好的人。”
“可不,祈安王改革税制,减轻刑罚,又派遣使团去西边儿,多好的人,找的男人自然好。不过你见过黄效博,也是幸运啊。”
“对了,小兄弟,你进京到底是为何?”另一个青年比较精明,始终未放过这个问题。
“奔丧。”黄效博苦笑,“我娘子死了。”
尹仓成日飘飘忽忽,不知怎的就进了渚州神殿。
神殿里多大拿,总有人看得到他。因此他发现自己在神殿里以后,只敢晚上出来。
本想着用“质”金把灵魂剥离身体并保存下来,然后再借尸还魂的,结果没找到心仪的尸体。
罢了罢了,先来看看儿子吧。
魏水在父亲和爹原来住的别院中安睡。他常常在夜里哭,哭得小声又撕心裂肺。他看不到尹仓,尹仓也无法安慰他,只能干着急。
今晚也一样。
自从父亲自刎,干娘杀人后逃跑,他就再也没开心过了。
尹仓流不出眼泪,无法陪他一起哭,只能在他哭累了睡着后出门“散步”宣泄悲愤。
直到一声猫叫打断了他的飘动。
“喵,尹仓。”一只黑猫从墙角跳出来,尹仓立马想起自己曾经喂过它好多次。
“你好。”尹仓见怪不怪,“你是妖精吗?为何会说人话?”
“修行多年了,来神殿住一住。”黑猫身了个懒腰,绕着尹仓走了一圈,长长的尾巴竖起,“你想复活吗?我有办法。”
“为何帮我?”
“你是好人,我是好猫。”黑猫转了转眼珠。
黄效博回到京城时,是一个黑夜。
船上的兄弟们为他英年丧妻而心痛,轮流划船,昼夜不停,愣是只用五日半夜就把他送到渚州。
下船后,他们拒绝了黄效博的银子,只收下他的恭敬的礼。
“对了,兄弟,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那个给他酒的青年人问。
“在下黄效博。”黄效博说罢,转身离去。
他很轻松就潜入了看似戒备森严的皇宫,潜入熟睡的申一文的房间。
他从窗户翻进,轻轻走到床边,把刀抵在申一文脖子上,随后强迫他睁眼。
这个不到十七岁的少年并未恐慌,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你身上有酒味。”
“别废话。告诉我,那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等申一文说完,黄效博气得面色泛红,问:“尹仓的尸体在何处?”
“被太后挫骨扬灰了。”
“太后在何处?”
“被洪正活埋了。”
“洪正呢?”
“死了,我让人杀的。”
这些达官贵人杀来杀去,真是无聊。
“魏水在神殿?”
“对,孟大人照顾他。”
黄效博转身翻窗出去。
“对了,让人做好安保,皇宫太容易进刺客了。”他临走前愤愤地说。
“你终于来了?”孟春来一见到黄效博便问。
“魏水呢?”
孟春来带着他穿过凌晨的走廊,来到别院。
魏水还未醒,脸因痛哭过而通红。
黄效博俯下身,亲吻他略微皲裂的脸颊。
孟春来把他拉出来,道:“尹仓有复活的机会。”
“当真?”黄效博的眼睛瞬间被点亮。
二人来到一间极其偏僻的小房间,有从房间地板下的暗道进入地下室。
“接下来的路,我便不送了,让他带你。”
楼梯下突然窜出一只黑猫,带起的风把孟春来手上的蜡烛吹得晃荡。
“你好,黄效博。”
黄效博以职业猎人的眼光看出,是一只修行大约两百年的猫妖。
“这是沈冠臣和白芹等人以前用来关押小孩的场所,比较隐蔽,就把尹仓放这儿了。”猫妖在前方带路,“那些小孩都是神殿外奴婢的孩子,他们买来的。你懂是何意的吧?有的小孩儿比你儿子都小。”
黄效博看到墙壁上的指甲抓痕、涂鸦和馊臭的不明液体,心里很是恶心。
一人一猫走到崭新的床榻边,床榻上是尹仓完整的尸体——不,是复刻的身躯。
黄效博扑上去,发现这具身体和以前的尹仓一模一样,甚至于连手臂上的渚神之眼刺青也一样。
把手放到鼻子下,没有呼吸。
“我用法术帮他塑造了一模一样的肉身,他的灵魂也被装进去了,但是还需要大约一年,他才能苏醒。”
黄效博的眼泪悄然流下。
自从母亲去世,他再也没哭过。
可是现在有另一个值得他哭泣的人了。
失而复得的感觉把他的力气抽干,他顿时失去了潜伏进入皇宫的本事,失去了几日不用合眼的精力。
他想大哭,可是舍不得让泪水模糊他看尹仓的视线。
“为何帮我们?”过了良久,待到黄效博放在地上的蜡烛几乎烧尽,他才问。
“邓薇薇是我培训的,你们帮我扛了罪。”黑猫转身离开,黄效博才发现他的尾巴断了一截,刀口平整。
他像影子一样,消失在地下室的阴影中,消失在神殿的阴影中。
“爹,我们要去何方?”黄效博在神殿修养了一段时日,等到申一文登基称帝,便买下一辆马车,带着儿子和熟睡的尹仓冒着冬日的寒风离开神殿。
“去东边,看看你父亲的家乡。”黄效博一手握缰绳,一手摸魏水的脑袋。
“然后呢?”
“北上,看雪,看怀珠献祭那座山。”
“之后呢?”
“往西边走,看看沙子。”
“然后?”
“南下,回关内玩儿。”
“那然后呢?”
“差不多了,别太贪玩儿。”黄效博笑道。
可是他们还是在回关内后继续南下了。
吹着蜀地晚秋的凉风,黄效博并未像儿子一样沉沉睡去。
他坐在马车头,看明亮的星星,看前方崎岖的路,闷声喝葫芦里的酒。
突然,肩上一重,温暖从身后传来。
“魏水,天冷,继续躺着。”
可是环绕着他脖子的手并未松开,反而像蛇一般缠紧。
“你又喝酒。”熟悉的声音很沙哑。
黄效博立刻转头,如愿看到尹仓的脸。
他几乎在一瞬间便抱住他,泪水把爱人身上的粗布衣淋湿。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黄效博无言,只哭。
“你们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我都能知道哦。”
黄效博的手紧紧搂住他的背。
“我赞同你把小水培养成猎人的想法。”
不管尹仓怎么换话题,黄效博始终不松开他。
“我食言了。”他闷闷地说。
“嗯?”尹仓不解。
“我答应过你,不会再让你害怕的。“
尹仓叹了口气,把爱人从自己身上掰下来,轻轻抹去他脸上洪水般的眼泪,仰头吻上他的唇。
“有你,我从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