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会下蛋》斐烟

14、第 14 章

　　“我去给你煮点粥喝。”愕然过后，林佑道。

　　刚要起身离开，衣角传来一股阻力，实验体焦黑的手指捏住林佑的衣服，手背因为剧烈动作而裂开，红色顺着手指往下滴。

　　衣角用力扯不出来，也不知道实验体全身受重伤还哪来的力气，林佑无奈说：“你先放开我，我去给你做吃的。”

　　实验体盯着林佑，眼睛中的血丝愈深，下一秒要滴出血泪般。

　　心跳声在耳边放大，身体里的血液滚烫，可林佑却浑身发寒，他张嘴刚想说什么，扯住他衣角的手滑落，实验体晕过去了。

　　看着衣角两条乌黑，林佑心有余悸呼出一口长气，他有点怵实验体这种紧紧盯着他不放的眼神，自己像是实验体选中的猎物，不吞吃入肚不善罢甘休。

　　收拾完地板上的血迹，林佑用电热锅准备煮粥，煮粥用的是今天买回来的一把劣等合成米，商店最后卖剩的打折米，掺了许多其他种类的植物根茎碎片，口感大打折扣，但饱腹感强。

　　煮粥简单，把米简单淘洗一遍放入锅中开煮后，林佑暂时没事干，干脆去打扫卫生。屋里一个多月没打扫过，早就落满灰尘。昨晚回来时林佑没精力打扫，现在有时间好好拾掇一下。

　　林佑暂时居住的房子，布局是一间小房间加个独立卫生间，床和柜子在里面，而小沙发和厨房则是在靠近门口的位子，十几个平米的房子，东西不少，打扫起来还需要点时间。

　　打扫完后，粥也快煮好了，听见咕噜咕噜冒泡的声音，林佑直起腰擦干净手，扫视一圈刚刚打扫完的干净房间，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但实际上房间里的摆设和他离开前无任何区别，唯一变化的是沙发上多了个盖着毯子的人而已。

　　蓝色的眼睛一如既往地幽蓝剔透，林佑有那么片刻的怔愣，对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实验体说：“你等会儿……粥煮好了，我给你端过来。”

　　把盛好的粥端到小桌上时，林佑几乎产生一种还在实验室的察觉，在实验室也是他把食物热好，等实验体来吃。

　　不过他现在得亲手喂实验体了。

　　“你等一会儿，太烫了。”
　　快两天没吃东西，实验体望着林佑手上的粥咽口水，克制住没急切地扑上来，眼巴巴看着林佑。

　　等粥凉了，林佑舀一勺送到少年嘴巴，少年差点把勺子吞下去，舔了舔唇，“好吃。”这是他第一次吃实验室的糊糊以外的食物。

　　没味道的粥，实验体吃的倒挺香的，一口接一口，吃完了整锅粥还意犹未尽。这锅粥本来就是准备给实验体吃的，是两个人的份，可实验体一个人吃完了还喊饿。

　　“没吃饱。”
　　“没有了。”林佑没理会他的小声嘟囔，收拾好了碗筷。

　　“不能再做一点吗？”实验体不满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一次性不能吃太多。”林佑微微偏头，实验体安安分分躺沙发上。

　　洗完锅碗，林佑转身往另一边的床走，虽然不困，可他还想躺一会儿。

　　走过沙发时，耳朵捕捉到一丝微弱的声音，本想当作没听见，没走两步，清晰的闷哼声传过来。

　　实验体怎么样和他有什么关系，吃也吃过了。

　　“唔……”

　　随后是重物落到地上的声音。

　　林佑打开灯。

　　身上裹着毯子，少年弯曲着身体躺在沙发下边，手捂着腹部，面容痛苦。

　　他上前按住实验体的身躯，因为刚才的大动作，实验体的伤口不少开裂了。

　　“别乱动！”林佑呵斥他。
　　实验体果然不乱动了，唯一算完好的脸痛苦皱着，眉头揪成一团，额头冒出大滴汗珠，流入焦黑的头发中，在毯子上晕染开一片熏黑。

　　“胃疼？”隔着毯子，林佑按了按实验体的腹部。

　　实验体不答，林佑换个方式问问：“是我按的这块儿疼？”

　　实验体这次点了点头。

　　果然，是刚才喝的两碗粥的原因，长期吃特制的糊糊，再者一次性吃多了，胃接受不了其他食物。

　　林佑家里没有常备胃药，就算有，他也不敢乱给实验体吃。

　　“忍忍就好了。”

　　给实验体喂了杯热水，林佑翻出一条毯子，铺在地板上，反正把实验体搬回沙发也会掉下来，干脆让人在地板上睡一晚。

　　实验体痛的眼泪快流出来了，觑见林佑面上淡然，事不关己的神情，张开的唇紧紧闭上，眼神晦暗，点了点头。

　　躺在床上，实验体那边再无动静传来，林佑脑袋仍萦绕着不真实感，过了整整一天，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把一个没有身份证明的怪物带回家了，一旦被发现，他和妹妹都完蛋了。

　　说半点不后悔是假的，但如果重回昨晚，林佑还是会那样做，毕竟是实验体救了他，没有实验体，他早就在爆炸中成为碎片，连具完整的身体都不会残留下来。

　　可是……他把实验体带回家，相当于给自己找来一个大麻烦。

　　他们以后要怎么办？不能一直让实验体住在他家里，杀伤力如此大的怪物，不说他，伤害到周围的邻居怎么办？如果被发现了又怎么办？被分配去挖矿都算轻的惩罚。

　　但人救回来了，不可能直接丢出去……

　　林佑脑中简直是一团乱麻。

　　打开终端，这一个月来除了推销的垃圾短信，没有任何人给他发来消息，林佑点开和赵老师的聊天框，上一条消息是一个月前他感谢老师，拜托老师照顾好妹妹。

　　林佑发送过去一条消息：老师，我出来了，妹妹在医院怎么样？

　　本以为这么晚赵老师该睡了，可几秒后一条新消息跳出：明天过来一趟。

　　林佑回了个好。

　　或许是太累了，虽然睡了一天，但林佑还是一觉睡到早上。

　　六点多钟，天还没亮。

　　实验体静静躺在地板上蜷缩着身体，维持着昨晚的姿势，林佑蹲在他旁边，伸出手指戳了戳他没多少肉的脸。

　　睡得很沉，还没醒，实验体侧躺着，毯子紧紧裹在身上，眉眼被末梢焦黑的发丝遮挡住一大半，不是昨晚那样蹙起，平和宁静。

　　煮好早餐，在地板旁边放了一杯热水，林佑出门去了。

　　孤儿院比14号街还要偏僻，林佑是慢慢走过去的，花了大半个小时。

　　门口的保安认识林佑，面露诧异，没要身份登记就打开门让他进去了。

　　“小林？多久没见着你了，这两个月跑哪去了？”

　　“王叔，找了份离这里远的工作，来回比较麻烦。”王叔在孤儿院工作的时间比林佑年纪还大，但林佑和他只挺熟悉的，算不上亲近，寒暄几句后走进孤儿院。

　　这所孤儿院就五六十个小孩，规模不大，现在是吃早饭的时间，楼下玩耍的小孩零零星星几个，看见林佑全围上来了。

　　“林佑哥哥……”

　　孤儿院一向只管温饱，在林佑记忆里，几个小孩都瘦瘦小小的，短头发跟鸡窝似的，衣服或多或少不合身或者有破洞。孤儿院人手不足，重点放在年龄更小的孩子身上，大点的孩子几乎是半放养的状态。

　　今天这几个孩子状态还不错，头发收拾过，衣服也体面些，是有人好好照顾过的孩子。

　　最大的小孩还没林佑一半高，一群小孩包围住林佑，却和他保持半步的距离，不太敢上前。

　　林佑蹲下，微笑着摸了下其中一个小孩的脑袋，从口袋掏出路上买的糖放在他手上，“两个月不见，有没有好好听老师的话？”

　　“听话的……”那小孩拿了糖，不太好意思的退后一步，其他小孩立即挤上来，叽叽喳喳的。

　　“林佑哥哥……我也听老师的话……”
　　“……”

　　给小孩们分完了糖，林佑让他们自己去玩，然后往老师的办公室走过去。

　　老师和院长的办公室是单独的小屋子，房门口有空地，晾满了湿哒哒的孩童衣服。

　　一间三米多高的蓝色小房子，是林佑经常来的地方，心里生出股陌生感，他记得这里从前是一面画满涂鸦的斑驳泥土墙。

　　抬手敲门，十几秒后，一道沙哑温和的声音传出来，“进来吧。”

　　林佑推开门，不知为何，明明来过很多次，可他此时竟然有些紧张，手心已经湿了。

　　门后的办公室明亮干净，四十岁上下的女性端正坐在老旧的办公桌后面，眼角的细纹给她增添几分祥和，她笑着向林佑招手。

　　“来了，快点坐。”

　　“赵老师，我……”

　　赵老师先一步打断他的话，“我都知道了。”她笑眯眯说：“没事的，反正研究所已经没了，你忘记这件事，假装这一个多月都在孤儿院干活就成了。”

　　一上来便直入主题，林佑半路上想好的话没说出来，他张了张嘴，“好……”

　　忘记这段研究所的生活?可实验体现在还躺他家里呢！

　　心里纠结万分，但林佑没表露出来，即使面前的人是他信任的老师。

　　“我妹妹她在医院里还好吗？”一个多月没见妹妹，林佑担心道。

　　“多亏你赚来的那笔医药费，她现在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只需要在医院静养几个月，因为是有传染性的病，目前不允许外人探望。”

　　赵医生伸手拨弄桌面上的小漏斗，死寂静般安静的小房间内，林佑的注意瞬间被细细的金色沙流夺去，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道：“好，谢谢老师。”

　　不能去看望妹妹不是什么大事，只要知道妹妹平安无事就够了。

　　“林佑，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赵老师忽然问。

　　“什么？”

　　林佑愣了下，接着说：“我想先找份工作。”他账户里的贡献币不多了，所谓兼职挣的贡献币，博士根本没有打给他。

　　“好，我会帮你留意的。”赵老师点头表示支持，又放松语气问：“在那个研究所里过得怎么样？”

　　她打趣说：“感觉你胖了点。”

　　手在脸上摸了摸，的确是比以前圆润了一些，林佑不太好意思说：“那里的伙食还挺好的，工作比较……轻松。”除去晚上的工作。

　　“你这才像样些，两个月前你……”

　　和赵老师聊了会儿，林佑终于有回到从前生活的实感。

　　估摸着快到赵老师给孩子们上课的时间，林佑主动告辞。

　　回家的路上，林佑浑身轻快了许多，手伸进空荡荡的口袋里，发觉把糖全部分给孤儿院的孩子们时，脚步一顿，拐去旁边街道的小商店，买了个棒棒糖塞进口袋。

　　打开家门，里面黑魆魆的，林佑走前不但没开灯，连窗帘都忘了关，怕引去怀疑，他走到面对街道的小窗户前，先把窗帘拉开再说。

　　手刚拉开一半窗帘，林佑脚下踩到异物了。
　　沉默着拉上窗帘，林佑脚往旁边挪，同时轻轻踢了一脚那软软的物体，那玩意儿在他脚下如濒死的鱼般抽动几下便没动静了。

　　打开灯，林佑才惊觉地板上有不少血迹，出血量不多，但把十几平米的小房间全糊了。

　　实验体的下半身又变为了触手，但和林佑最后在研究所看见的杀器不同，八条触手有或多或少都受了一些损伤，烧焦的程度不同。
　　有几条触手的皮都被炸开花，血肉模糊，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现在一块深一块浅的，更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