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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林有川的信 4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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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未来:
时钟指向十点,姜云来还没醒。
她呼吸清浅,睫毛时不时颤几下,看着睡得很熟。
我收紧放在她腰间的手臂,她呼吸急促几分,睫毛抖得更厉害了。
我简直快忍不住笑,在她脸上弹了几下:“醒了不和我说说话?”
姜云来脸唰地一下红透了,没再装睡,一点点把脑袋缩进被子里,还是不说话。
看样子她没断片儿,昨晚的事儿还记得。
“早上想吃什么?”我不逗她了,下床把衣服套上,“我做。”
“你先穿上衣服!”她闷闷地出声,过了会儿又半露出圆溜溜的眼睛,“你……会做饭呀?”
“嗯,高难度的不太会,其他不成问题。”我一手撑着床沿,一手去撩她的头发。
“想吃玉米粑,还有粥和咸蛋,”姜云来想了想说,“行吗?”
“好。”这些食材家里都有,我捏捏她的脸,转身下楼去厨房。
半年前这厨房还只是个摆设,和她接触以后我开始学着做饭。
不得不说,姜云来改变了我很多。
饭后我陪她拆礼物,她随手拿了最上边的,我一脸不爽地盯着那个橘色礼盒。
唐小朝这个心机男,呵呵,把自己的礼物放在最顶端,生怕谁看不见。
“这是唐小朝送的吧?”姜云来抽出一副水彩画。
“对他的画这么熟悉?”我醋意大发。
“有他的落款,”姜云来瞥我一眼,指着画右下角,好声好气地说,“不信你看看呀。”
我气焰全消,把脑袋放她肩上垫着:“明天直接去学校?”
“那我……得回家取书包,”她偏头看我,呼吸温热,“还有校服。”
“礼物也拿回去,我陪你。”我伸手揉搓她的脸。
我们用一个小时往返,又用三个小时学习,一直到晚霞漫天。
姜云来说晚饭她来做,我按清单去买菜,让我有种……我们一直生活在一起的错觉。
回来路过花店,我拿了束荷兰重瓣丁香。
“心情不错啊小伙子。”付款时老板娘看我一眼乐了。
我才发觉我一直在笑。
手机叮叮响起来,我点开置顶,姜云来发了一张图片过来。
-速回!!!有人偷狗啊啊啊啊!
-那卷毛看着好凶!
我点开照片,一个白皮卷毛男拎着狗鬼鬼祟祟,形迹可疑。
那狗还穿着姜云来织的粉色棋盘格背心。
-没事,一个朋友,我马上回。
我刚要锁屏,二航的消息跟着轰炸过来。
-狗借我玩两天。
-你特么搬家了?怎么有姑娘?
-我操!!!这位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来来吧!
他也发了张照片过来,二楼窗户模糊印出姜云来半个脑袋,因为吃惊眼睛瞪得很圆。
“别吓着她,”我直接给他打了个电话,“什么时候回来的?”
“操,”他得意道,“老子刚下飞机。”
“见面聊。”我扶额长叹了口气。
二航真他妈神人,回国第一件事居然是偷我狗。
这人自来熟,我到家时他已经和姜云来聊上了。
“哎,你再跟我说说,这玩意儿咋研究出来的?”他单指拎着狗马甲,一脸好奇。
“我给你发版教程吧,很简单。”姜云来拿手机点了几下。
瞧瞧,微信都加上了。
我把那束丁香放姜云来手心,她抬头看见我,眼睛马上变得亮晶晶的。
“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二航又和我聊了会儿,非常有眼色地起身告别,“狗真不能借我几天啊?”
“我问问狗。”我把狗子抱到二航脚边,狗嗅了嗅他,尾巴摇得山响。
二航乐了:“这就是他妈的缘分!这狗跟我亲!”
“改天一起吃个饭。”我拍他后肩。
“必须的!”二航一扬手把狗抱走了。
“好香呀,”姜云来小心地把丁香放入花瓶,捧着脸嗅了嗅,“我要去做饭了!”
我跟着她进厨房打下手,时不时逗逗她,喜欢看她生气时蹙起的眉,开心时翘起的唇角,如此生动。
晚饭后我洗好碗筷,姜云来刚从浴室出来,在擦头发。
“澄姨让我劝你和她一起过年,”她拿下毛巾,似乎做了番心理建设,温声道,“怎么选择是你的权利,不要有负担。”
“我知道。”我笑了笑,拿过风筒给她吹头发,“萍姨那边儿还好么?”
“姨夫和姥姥都脱离危险了。”姜云来眯起眼睛,“我大姨……精神状态一向如此。”
我们窝床上一起看了个电影,外头突然飘起雪,无声静谧。
我把窗帘拉紧,关了灯,姜云来钻进被窝。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我把她往怀里捞。
她从另一个枕头上慢慢蹭过来,发丝混合着暖意扑到我身上,贴上来的嘴唇柔软湿润。
我按着她后颈,吻得深了些,惹得她轻哼出声,紧紧抓着我肩膀。
“晚安。”我摸了摸姜云来的脸。
“……晚安。”她把额头抵在我肩头,蒙上被子,声音很小。
和二航他们吃完饭已经凌晨,孟平他爸妈没给他留门儿。
“你妈找我了,”他扔下书包,刚进我家就卧倒了,“你猜猜为啥?”
“让你劝我和她缓和关系?”
屋里地热太足,我随意应了句,边走边脱了毛衣换上短袖。
“你咋知道?”孟平傻愣愣地看着我,突然爆发出一句惊天巨吼,“我……操!别动!快让老子看看!”
“你没吃药?”我让他吓一跳。
“你怎么被啃成这样?”他颤抖着指着我,“别跟老子说蚊子包,冬天有这么多蚊子?”
“难不成你和姜……”他揶揄地扫视一圈,弦外之音一点儿也不隐晦。
“太龌龊了你,”我反应过来笑骂道,“打住啊,不是你想的那样。”
孟平一脸我懂的表情,想想又叹了口气:“夏老登的私人医生最近挺忙的。”
“那老狐狸就算不行了,”我笑笑,“留下的东西也够我妈和夏夏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那老登想要的肯定不止这些。”孟平说。
“我一个继子都算不上的人,”我不疾不徐地喝了口水,“没必要操心这个。”
“那你怎么个打算?”孟平问。
我知道他在说我妈。
“年前见一面,”提到这个,我烦躁地揉揉头发,“过年还去你家。”
“我妈老早就念叨你了,”孟平一拍巴掌,勾着我脖子兴奋道,“今年咱回我妈老家,啥都给你准备好了。”
“平哥,”我说,“说真的,谢谢你。”
“怎么着,这种情况……”孟平愣了一下,冲我张开手,“是不是得抱一个?”
“睡觉。”我对着他屁股蹬了一脚。
见一面。
说着简单,做起来难。
我跟我妈约了个时间,在碎银街角一家咖啡店碰面。
我妈推门进来,带来一股子凉气。
“新年快乐妈,”我说,“过年我不过去了,提前给您拜个年。”
“新年礼物。”我推过去几个牛皮袋。
“只能这样吗?”我妈没看袋子,定定地看我,“不能给妈妈一个弥补的机会吗?”
我妈,什么都好。
但她太多事情看不透,没主意,老夏说什么,她就信以为真。
“妈。”我又重复了一遍,“你当没我这个儿子吧。”
曾经我渴求她爱我,碰得头破血流。后来我逐渐明白,她更爱自己,人之本能,这无可厚非。
始终被排斥在父母的生活之外,这么多年,难道我不配有自己的生活么?
老夏的意图,我妈猜没猜到,现在对我来说已经不再重要。
“你夏叔生病了,”我妈眼里一下涌出泪来,“他没别的亲人了,夏夏还这么小……”
“东盛是你夏叔打拼这么多年的心血,他倒了东盛怎么办?”
“你帮帮他,帮帮妈妈,好不好?”
我抽了几张纸递给我妈。
“我一个高中生,没那个本事。”我说得缓慢,“东盛始终有你和夏夏的股份,凭这些,你们能过得很好。”
“妈,你们还想要什么?”
要我接过老夏的担子么?
且不说多疑如老夏,如何放心将身后事托付给关系冷淡的继子,东盛那群老登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也对,老夏没了,我妈他们的股份多半握不住,不被那些老家伙分食后敲骨吸髓,不太可能。
我妈转过脸没吭声,我看了眼时间,轻声说:“我得走了。”
街道上过年的气息越来越浓厚,雪一场接着一场,不要钱一样地撒。
小姜期末成绩是最先出来的。
“我!顶天立地!响当当一条男子汉!”他搁校门口拿着成绩单蹦高儿喊,“我做到了!我再也不是倒数了!”
小石攥着俩糖葫芦,从旁边儿看着他乐。
“说吧,想去哪儿玩?”姜云来把脸藏进粉色围巾里,也跟着笑。
“想去元宝村,带着小棋,好不好好不好?”小姜抓着她袖子扭来扭去,“求你了姐姐。”
姜云来悄悄看我一眼。
“好好好,”孟平使劲搓了搓小姜,“你真是个好孩子,咱一起去!”
“我特么还愁找啥借口送乔禾回家呢,”他呲着大牙补了一句,“这下还能多和她待几天。”
赶在小年前,我们去元宝村转了几天,带回一车冬天的土特产挨家送。
去姜云来家时,我额外买了些东西,又让孟平换了辆大车。
我俩合力把一张原木河流桌抬进后备箱。
“给姜云来的生日礼物?”孟平掀开上面盖着的布,有些震惊地来回摸着,“你自己做的?操,牛逼啊!”
“做废好几个,就这个能看。”我感慨地看着这个历时两个月才艰难产出的玩意儿,“还雇佣童工了。”
“老子都心动了,”孟平喃喃道,又看了两眼把布盖上,“也想亲手整一个。”
“有时间我教你。”我关上后备箱笑了笑。
这桌子头两次做的时候,封胶都失败了。中间的海浪想吹得好看也不太容易,光擦掉上胶就反复弄了好几遍。
“怎么了这是?”姜云来妈妈看见我俩哐哐往地上卸了一通儿东西,愣了一下。
“萍姨,新年快乐。”我笑了笑,“您这大半年没少照顾我。”
“都是山里土特产,”我紧接着说,“没多少钱。”
说话这功夫,孟平已经把东西都搬屋里头了,萍姨根本拦不住他。
“你这孩子,”她欲言又止,最后化成叹息,“还带什么东西,下次别这样了。”
姜云来还穿着睡衣,听见动静赶紧跑了过来。
她应该刚睡醒,头发凌乱地翘着,揉眼睛的动作看着很呆。
最后搬进去的是那张河流桌,直接抬进了姜云来二楼的房间。
“生日礼物。”我拍拍桌子。
“谢谢,”她清透黑亮的眸子瞬间染上笑意,“你怎么知道我想换张书桌的?”
她书桌不够大,赶作业的时候摊书跟摊煎饼似的,一摞叠一摞。
“观星算的。”我说,“作业写多少了?”
“哎呀,大过年的,”姜云来避而不答,跑进房间看桌子,“真的好漂亮啊。”
萍姨留我们吃了午饭,问我们准备在哪儿过年。
“我俩一起回我姥姥家,”孟平说,“翡翠市,冬天嗷嗷冷。”
姜云来顿了一下,咬着筷子没吭声。
“我们也回姥姥家,”小姜非常兴奋,学着孟平说话,“琥珀市,冬天嗷嗷热。”
一南一北,想再见到姜云来,得等年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