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纵者》长江水

2、醒酒

　　司启没有想到这么快又见到蒋肆野，这是两人第三次见面了。

　　这是一个酒会。

　　蒋肆野半侧着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杯香槟，和一个稍微有点胖的中年人说话，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可司启却看到他眼底的不耐烦。

　　中年男人巴拉巴拉说过没停，说话间，还伸手拍了拍蒋肆年的肩膀。蒋肆年绷着肩膀，任由对方拍自己的肩膀，脸上的表情只僵硬了零点几秒。看上去似乎是有事要求对方，不得不忍耐对方。

　　“你认识的？”

　　秋文博用手肘碰了碰司启，对着蒋肆野下巴一抬。

　　“见过两次。”

　　“巧了，这人我也认识。蒋家的小孙子，听说做了一个游戏公司，资金不够，可能是家里不给钱，也可能是不想伸手向家里要钱，想要证明自己的实力，再有可能就是不想和家里沾上关系，反正就钱不够，现在在四处拉投资。哎，小伙子，过来。”

　　秋文博招招手，侍应托着酒从不远处走过来，秋文博伸手拿了一杯，小喝了一口，继续道，“不过现在的投资人都很精明，不见到饵是不会投肉下去的。听说他之前也做过一个游戏公司，不过没多久就倒闭了，还亏了不少钱，太年轻了。现在没多少投资人愿意给他投钱，就怕扔到咸水海了，有去无回咯~~~”

　　司启收回注意力，赞成地点点头。

　　现在的游戏公司，工作室多不胜数，大家都想喝汤吃肉，但是活下来的......

　　蒋肆野还有“前科”，更加难搞到钱了。

　　一转头，再去看，蒋肆野和那中年男人不见了。

　　厕所。

　　司启走近厕所，一抬头，看到蒋肆野刚好办完事，将东西塞到裤子里头。他发觉有视线注视自己，扭头发现站在门口的司启，又皱起了眉头，这次还跟之前那样，一句话也没说。

　　厕所里就两人，他和蒋肆年。他看蒋肆年站在洗手盘边上，慢条斯理洗手。白色的灯光打在他的头上，脸陷入到阴影里头，从司启的角度看，只看到小半张侧脸，清冷俊美。

　　蒋肆年抽出擦手纸，擦干净手。

　　“让开。”

　　蒋肆年说道。

　　司启挑眉，侧开身，让开一半的路。

　　蒋肆年侧身而过，两人的肩膀靠得很近，司启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果香味，那是酒的味道。

　　或许更近些，就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

　　司启无声吹了一记口哨，掏出家伙，开始办自己的事。

　　宴会散后，司启再也没有看见蒋肆野，那和那中年男人说上了几句话。

　　车窗外的树和行人匆匆闪过，司启放下手上的手机，捏了捏鼻梁，眼睛看向窗外。汽车正经过一个人工湖，一个年轻人坐在湖边的小长椅上。

　　“停车。”

　　司启冲着司机喊道。

　　蒋肆野坐在人工湖边上的小长椅，胃里翻滚着酒气，嘴巴也冒着酒气，脑袋晕晕的。今天晚上喝酒前应该吃点东西垫一下肚子的，一下给忘了，现在胃也有点难受，恶心想吐。

　　闭上眼睛，脑袋往后仰，感受着湖面吹来的凉风，柔柔的，很舒服，胃也似乎没有那么难受了。

　　似乎有什么人在靠近，蒋肆野似乎收到惊吓般抖动了一下身体，快速睁开了眼睛，看向遮挡住大半灯光的身影。

　　逆光下，只觉得来人身材高大，脸型轮廓优美。

　　蒋肆野看了几秒才认出司启，眉毛再次皱起来。宴会散去，现在这个时候，对方肯定不是来散步的，他来干什么？

　　司启看着对面的人又皱起眉毛——一如既往熟悉的表情，刚才还是一脸恬静的“睡美人”。

　　蒋肆野紧紧盯着司启，不发一眼，但是眼里很明显在说，“你要干什么？”

　　司启在蒋肆野的注视下，走到小长椅坐了下来。

　　蒋肆野的两根眉毛皱得更厉害了。看到司启要坐下，直接站了起来。

　　司启刚坐下，就见蒋肆野站了起来，并且用一种厌恶和不悦的眼神看着自己。

　　明明是一张漂亮的脸，却非要做这样的表情。

　　蒋肆野转身想要离开，手臂却受到一股阻力，视线看向手臂上的手，修长且骨节分明。

　　甩了一下，没有甩开，蒋肆野怒瞪着司启，怒道，“放开。”

　　“别急着走，一起坐坐。”

　　手一用力，蒋肆野不由得跌坐在小长椅上。他没有想到司启力气那么多，身体挨着了他一下，赶紧拉开两人的距离，坐在了小长椅另外一边的末端，半个屁股都露在小长椅的外边，扭头继续怒瞪司启。

　　“我没有得罪过你吧？”

　　司启看着两人之间小半米的距离，奇怪地说道。

　　“我们不熟。”

　　蒋肆野缓缓吐出一句。

　　“既然我们不熟，那就说明我没有做过什么惹你生气的事情吧？你好像......对我有些不满？”

　　“你刚才就惹我生气了，不是好像，我就是对你不满。”

　　蒋肆野不耐烦地说道，他就不该叫司机在这里停下来，不该坐在这里醒酒，现在他只想回去洗澡，然后舒舒服服地水上一觉。蒋令裕是一只讨厌的狗，那他的同学一样也是一只讨厌的狗，还是粗鲁暴力的狗。他揉了揉刚才被拉的手臂，上面还残留着轻微的疼痛。

　　司启眼神落到蒋肆野的手上，手腕有些纤细，心里想着是不是刚才自己太用力了，弄痛了对方，随后又觉得一个大男人又小气，又怕痛。

　　一时看得出了神，等到蒋肆野再次说话才反应过来。

　　“有什么事赶紧说，我还有事。”

　　蒋肆野越发不耐烦。

　　“......没什么，我就是过来看看而已。”

　　“司大少爷这么有兴致，那就自己慢慢欣赏这湖的美景。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蒋肆野再次站起身，眼光看向路面，找寻出租车的身影，余光也防备着司启，预防对方再次出手拉自己。

　　今天晚上的酒会，他是打车过来的，他的车前天送去包养，还没送回来，原本也是打车回去，只是中途胃不舒服，这才下来走走，司机早就走了。

　　司启也看向马路，马路上不远处只听停着一辆车——那是他的车，司机正挨着车抽烟。

　　很明显，蒋肆野没有开车过来，脑袋四处转动，显然准备打车回去。

　　司启站了起来，“我送你回去吧。这个时候，一般没车了。”

　　蒋肆野不悦地瞪了对方一眼，一眼不发。虽然事实如此，但是他不喜欢别人猜中他的意图。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站着。十分钟后，还是没有一辆出租车出现。司启很有信心，就算是再过半个小时，依然不会有出租车出现在这里。这条路他很熟悉，这里偏僻，晚上十一点后，基本就不会有出租车经过这里。

　　看着司启气定神闲的脸，蒋肆野脸上虽然很平静，内心越发嫌恶对方。掏出手机，打开网约车软件，迅速叫了一辆快车，还特意加了一百块。

　　这种额外价钱的单子很快就被人秒抢了，过了十来分钟，一辆迈比亚迪秦停在路边。

　　蒋肆野拉开车门，对着司启露出一个嘲笑的表情，门一关，车扬长而去，只留给司启一个车屁股。

　　司启很淡定，说送人回去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就当做好事，也不是非得要送对方回去，真如对方所说的那样，两人——不熟。

　　“走吧。”

　　司启对着司机说道。

　　“好的，先生。”

　　......

　　“老板，现在账面上就剩这么些钱了。人工，租金，水电，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支出，我们省着点花，最多也就能熬上三个半月，如果再拿不到投资，我们只能散伙了。”

　　财务一脸苦大情深一边说，一边递上一份报表。

　　“文件我也发你邮箱了。”

　　蒋肆野点点头，拿起文件，一项项一页页地看，公司一直都很缺钱，如今更加缺钱了。

　　他闭上眼睛，脑子飞快转动，他的车子已经卖了换成价钱更加便宜的车，自己买的房子也已经做了抵押，但是不能卖，一旦卖了，老爷子就察觉了。老爷子一向认为游戏公司不过是玩闹的东西，上不得台面，如果连房子都卖了，老爷子更不会让他继续干游戏公司。

　　老爷子是做日化用品起家的，家里人都在公司当着大大小小的管理职位。蒋肆野管理着研发部门，大伯父管理着公司的采购部，蒋丽然和蒋令裕分别管理着国内外的销售部。蒋肆野在那边的工资刚好够这里的租金，但是手下的团队还要吃饭，还是缺钱，这个目前最大的困难。

　　公司研发的游戏最快还得半年半年才能上市，只要熬过这段时间，或许难题就能迎刃而解。

　　蒋肆野睁开眼睛轻呼出一口气。财务担心地看着蒋肆野，看着他的脸出声。

　　老板真好看，大多数老板都是上了年纪的，而且都是秃头加大肚子，而小部分那些年轻的，大多都长得平平无奇，而像自家老板那样，长得如此俊美，真是少之又少。

　　她虽然现在已经四十出头，家里有老公，还有两孩子，但是不妨碍她欣赏长得好看的人，特别是年轻的男人。

　　“你先出去吧。”

　　蒋肆野说道。

　　“......哦，哦，好的，老板。”

　　财务反应过来，脸皮一热，低着头赶紧出去。

　　门关上声音，蒋肆野无声叹了一口气，脑袋又开始隐隐胀痛，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茶水，凉茶一路从食道入到胃里，脑袋清醒了些去，但问题还在，还是想要想法子去解决。一想到这个，蒋肆野脑袋又要头大了。

　　或许是第一次太顺风顺水了，这次或许要栽一个大跟头，摔得头破血流。他四处找投资的事情，蒋令裕早就得知，几次回家都暗地里嘲笑一番。爷爷也将他叫到书房里让他卖掉游戏公司，专心帮家里的生意，在他的坚持下，这才同意让他“多玩几天”。

　　思考了片刻，蒋肆野拨打了一个电话。

　　“老板？”

　　“查一下李行长最近的航程，发我手机上。”

　　“好的，老板。”

　　蒋肆野和李行长经人介绍从一个饭局上认识，后面又见过一次面，交情很浅。之前，他曾经试过几次联系李行长，从银行借出一笔钱，可惜这个李行长就是一个老狐狸，几次电话中都不着痕迹扯开话题，后面更是电话都不接了。

　　这些天他在外面跑了好几个酒局，也让身边认识的人介绍了不少风投行或者是手上有钱的老板，都以失败告终，想来想去，这个李行长是相对而言最容易下手的对象了。

　　他身边......没有什么信得过的朋友，唯二称得上朋友的，都反目成仇了。也是，以他这样的性子，能有亲近的朋友才稀奇，他老了以后，大概也孤零零地一个住在养老院，没有伴侣，无儿无女，甚至身边连一条狗都没有。

　　“我从山中///////来带着蓝花草，种在小园中......”

　　“长亭外，古道边.....”

　　“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

　　（此处歌词引用，不是抄袭，不是抄袭，不是抄袭）

　　稚嫩的歌声在草地上响起，蒋肆野四处张望，寻找声音的来源。空空旷旷的野地，只有他一人。

　　歌声越来越大，一群小孩子出现在小路上，他们开心地唱着歌，朝着蒋肆野走来。这些人的脸孔很熟悉，有男孩也有女孩，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也很熟悉，他想起来了，这些都是他的小学同学。

　　他们嬉笑着，打闹着，来到蒋肆野的面前，有两个小男孩捡起地上的小石头朝蒋肆野身上扔去，又嘻嘻哈哈笑着经过他的身旁。

　　蒋肆野十分生气，四处张望了一下，除了他们，只有自己一人，他感到害怕。他迈着两条小腿，努力想要追上前面的人，后面越走越快，快步跑了起来，可是前面的身影还是变得越来越小，最终再也看不见。野外的草地上只剩他一人了，所有的人都不见了。

　　蒋肆野胸口急剧起伏，呼吸急促，一下子惊醒，伸手打开台灯，坐起来，一抹额头，一看，手上湿乎乎的。

　　他闭上眼睛，胸口依旧砰砰地快速跳动，梦里的记忆十分深刻——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被遗弃在野外。

　　看了一眼手机，早上五点。

　　等平复后，蒋肆野躺下，翻来覆去，再也没有了睡意。杯子一掀，靠在枕头上，等到早晨起来的眩晕过后，慢吞吞下床。

　　今天李行长会去会所里打高尔夫球，他得去找机会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