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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吃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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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路遥回家的第二天，林知笑就登门拜访了。尽管他还在医院时就听刘管家提起过，林知笑一直嚷嚷着要来看望他，但刘管家总爱担心，还是想让他再静养几天，就给婉拒了，到现在才火急火燎过来。
“阿遥！”林知笑一进门就着急找他，“你到底是怎么惹到那些人了？”
“你怎么就进来了！”周路遥下意识想去护住他那最脆弱的部位，但转念一想，林知笑又不是没见过，便坦坦荡荡拿开了手，余气未消道，“进来前不会敲门啊！”
“……好吧。”林知笑听他这样说，才抬手在已经打开的木门上叩两下。
“没让你先斩后奏。”周路遥翻了个白眼，该说不说，其实林知笑过来他还挺高兴的，他明知故问：“我昨天就回家了，你怎么不过来？”
“昨天礼拜五要练琴，太晚了怕你已经歇下了。”林知笑往他床边坐下，“你这伤得不轻，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问到这，那这可有得说了。”周路遥将双手垫在脑后，故作姿态，“唉，其实就是为了保护我家那位新娘子，和送上门来的一群歹徒缠斗，你知道吧？就是码头那边的二流子，遇上我可让他们倒楣咯！就他们这种货色，就只有逃跑还算厉害！哎呦，你要是在现场就好了——让你瞧瞧，他们可比老鼠还窜得快呢。”周路遥颇为得意，要是让他逮到机会再和别人说上几次，恐怕说得自己都要信了。
林知笑皱皱眉，疑惑道：“那和学堂里传的还挺不一样，听他们说你是被仇家报复，我还挺担心的……不过看你精气神还不错，我也放心了。”
“仇家啊，其实他们说的也没错……慢着，学堂里都知道了？”周路遥目瞪口呆，急着要坐起来，“你说，他们都怎么说我的？”
“呃……不是什么好话，”林知笑面露难色，“反正是谣言，回去以后我和他们解释解释就好了。”
“不行，”周路遥扯住他，“你告诉我他们怎么说的，不然就别出去了！”
“……”林知笑神情复杂，看样子想拒绝，但又大概是觉得周路遥迟早要知道这事，先给他打个底或者会更好，于是便认命地说道，“他们说话不好听，就瞎编你挨了仇家的揍，被人下黑手骟了，还被人当女人给糟蹋了几轮……但是我可没信他们的话啊！我一直站你这边的，为了反驳他们，我还特地去问了刘伯，我知道你没有……”
“行了。”周路遥手心盗汗，实话说，这些流言蜚语确实夸张，但比自己刚才的自吹自擂要接近真相，他回学堂后要怎么说才好？不是……他们这些消息都是从哪知道的？
“他们是怎么知道我的事的？”周路遥脱口而出。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也许是那时有谁的亲戚朋友在场？”
“那个小巷子里怎么可能会有在场的……”周路遥喃喃自语，越想越怕，忽然一只手稳稳按住了他的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温热的体温，令人安心了不少。他扭头一看，是凉介。
“不舒服？”凉介端着一碗绿豆粥进来，热气腾腾的，他瞥了一眼林知笑，警觉道，“这人是谁？”
“啊，你来了。”周路遥打起精神介绍，“这是和我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之前应该和你提到过的，林知笑。”
林知笑颔首，见到凉介主动站了起来。别说，就周家这情况，竟突然出现了个年轻姑娘，不用想就是那位新来的六太太了。林知笑没计较他的出言不逊，想来是考虑了他还没学会敬称，还是很知礼仪地伸手：“姨，您坐。”
“……”凉介皱皱眉，莫名其妙有些不爽，他看向周路遥，见他脸上也稍有不适，便大大方方坐到林知笑刚才的位置上，“我还要照顾他，您先回去吧。”
周老爷子是商人，并非士族，尽管多少知晓礼仪，但并没让这些规矩入骨，平日里和阿嬷、管家说话也没个架子。虽然在育人方面，周老爷子尽可能地将他两个孩子往程朱理学要求的高知路上引，但周路遥和周嘉兴在家与佣人谈话还是延续了他的作风。凉介平日里学他们说话，今日才头一回学到用“您”，还是作为对林知笑的反击。
周路遥错愕地睁大眼，对于林知笑刚才唤凉介为“姨”，他的确是有不悦的。他潜意识里没有将凉介作为长辈，也没有人表现出过异议。但辈分却被一个外人轻松戳了出来，实在突兀得叫人膈应，但以他和林知笑的交情，因为一个无心的称呼把人赶出去还是太过分了。
“诶不是……”他连忙制止，拍了拍凉介，“让客人站着像什么话，你去搬个凳子过来。”又对林知笑说道：“他还没学过规矩，你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林知笑倒是毫不在意的样子，他笑了笑，“让姨去搬凳子也不像话，我来吧！”
凉介一动不动，他坐在床边端着绿豆粥，目送林知笑去隔壁房间去搬板凳，周路遥看他的侧脸竟看出来几分埋怨的意思。
“……生气啦？”周路遥小心问道，见凉介没有反应，他慌忙解释，“啊，我刚才不是要凶你，只是他和我关系的确不一般，不能这样怠慢的，就给他做了个样子……”
“嗯。”凉介轻轻应了一句。
“呃……不然这样，我书房的抽屉里还有些零花钱，你拿些去换些你喜欢的东西，就当是我的赔罪如何？”
“不用。”凉介横眉冷目地转向他，“你想支开我？”
“我哪有这个意思……”
两人的对峙才刚刚开始，林知笑便搬着两凳子过来了。他没瞧见刚才气氛的僵持，只是热心肠地把凳子往床边一放：“我看姨坐床边也不舒服，就搬来了两个。”
“……”凉介垂着眼，冷冷的，“不用这样大题小做，我坐这儿挺好。”
“这样啊……那我就先坐下了。”林知笑眼神里透露出一丝慌乱，还没把凳子坐热，又站起来，“我记得阿遥在学堂的时候和我提过，姨的嗓子最近出了病症，有些沙哑，正好我娘前些日子收了些蜂蜜，是湖南的桂花蜜，除了润喉还有消炎的作用，我带了些过来，放到大厅了。这样吧，我叫阿嬷泡水给姨尝尝，多少可以润润嗓子，快些恢复。”
“你和他关系好，我还没见过周家外的人喊他‘阿遥’。”凉介瞥了一眼周路遥，他叹了口气，“这样的好东西我无福消受，你既然是送给他的，还是留给他喝吧。”
“姨这样说，我这是……”
林知笑再怎么迟钝，也能分清凉介是无知还是故意，可就是意识到了对方的敌意，所以才这样殷切待他。只是林知笑不想自己到底是哪儿得罪了这位六太太，在长辈那讨喜的花招竟在他这都失了效。
他求助似的地往周路遥那望去，看得出来，周路遥也觉得这气氛太过尴尬，他也看出了林知笑的窘迫，努力打破这氛围：“对了，我一会请假这样久，杨先生他没说些什么吗？”
“课堂里少了你这活宝，他可想你了。”林知笑连忙接上，眉眼弯弯，“每次有人说小话，都要被他点名道姓，再来上一句‘你是要成为第二个周路遥吗？这样嚣张’，我们表面上都没动静，实际上憋笑憋得都要腹疼了！”
“他这样说，不太像是想我的意思吧？”周路遥跟着笑，“他啊，巴不得我别再出现了！”
“我倒觉得杨先生对你还是念着些的，要不是喜欢，怎么会反复提及？真要是讨厌，那提起来才要叫晦气呢！”
“你真是会替他说话。”
“可不是，就像你之前养的那只麻雀，啄你一下就被你骂了三天，但你不还是好好养着到死？”
“那都是多久的事情了，我们都还没上学堂吧？当时捉到它就是只老麻雀，怪聪明的……等等，你的意思是我是那只麻雀咯！”
“哈哈！你都说它聪明了，那也不坏吧？”
两人聊天扯东扯西渐入佳境，坐在他俩的凉介却慢慢黑了脸。他们聊的这些都是和他无关的人和事，他插不进嘴，有时也听不懂意思，但周路遥自个说得挺开心，都没注意到他的难堪。
凉介心里很是不痛快，他发觉到周路遥原来还有这样一位放在心上的好友，实实在在是动摇了他的地位。他都没想到，周路遥甚至都不允他对这人有些许不敬，明明那时自己也是见他脸色不对，想上前去护着他罢。
但阿遥和这人关系好？明明都没和他提起过这人的存在，当真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反而他倒是在那人面前提起过自己……
凉介无意识和林知笑做起比较来，意识到这点后他更要来火——原来他是要争的！他越想越为自己不平，他以为周路遥对他是独一份的好，毕竟他们有着不凡的同甘共苦，天地可鉴，好不容易他终于也决定要拿出自己明晃晃的真心，交与他独一份的好，却不想这人早已把真心分给了他人，自己只是受了人家剩下的！
可他偏偏还说不了什么，要讲究先来后到的话，他还没资格横在他俩之间。
“我还真觉得那男的不剪头就是想要复辟的意思……唔、唔唔！”周路遥话没说完就被凉介一勺堵住了嘴，尚还温热的绿豆粥不容置喙地闯入口腔，带着没放糖的涩味。他一口吞下，刚想问凉介怎么在他说话的时候喂食，不料一张口又是一勺过来。
“唔唔！”周路遥这时明了了，凉介听他说话听得烦躁，再不做些什么恐怕哄不好了，他连忙递给凉介一个眼神，示意他停下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
但凉介没有，他垂下眸子，眼底闪过一瞬不易让人察觉的寒光，他没理会周路遥，反而低声对林知笑说道：“阿遥吃完绿豆粥也到休息的时候了，你就先回去吧。”
“……是吗？”林知笑这会被下逐客令没再谦恭礼让，他先是观察起周路遥的表情来，再定定说：“那你停下来让他说，他是什么意思。”
周路遥察觉到两人突起的对立，但他甚至都不知道两人如何来的脾气，也不知道他们在愤怒什么。可球已经踢到了他这，两人等着他做斟酌，一齐为难他这个局外人。
“我的意思啊……”但凉介是万万不能赶走的，林知笑顶多就是回家去，到学堂里再解释就行了，心里已经做过选择后，周路遥做出难以抉择的模样看向林知笑，“哥们，那我还是先睡下了，我们……到学堂后再和你说吧。”
林知笑了然，他站了起来，郑重其事的：“听你的，那我先走了。”说罢便要走，离开前还把凳子归位了，一气呵成。
林知笑走出去还没好久，周路遥迟来的愧疚就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瞥了眼凉介，后者倒是心情不错的模样，宛如打了一场胜仗。事实的确如此，周路遥刚才的决定可算是给凉介出了口气，他甚至颇有些骄傲地想，这下谁拿走了真心的大头，谁只拿走了边角料就一目了然了。
“他对你没有恶意的。”周路遥见他这样得意，忍不住苦口相劝，“之前他还和我约定过一起升堂拜母，但婚礼那天你一直在婚房坐财，就作罢了……还好这事还没和阿姨说。但你要知道，他对你绝对是有敬意的。”
“……你还想让他叫我‘娘’？”凉介挑着听，倏忽就变了脸。
“我这不也是和他情到深处自然就……”
“你吃你的吧！”凉介又是一勺堵过去，咬着后槽牙，额头青筋暴起。见他气成这样，周路遥也识趣地闭了嘴，就算凉介粗暴地一勺一勺往他嘴里塞也毫无怨言。
很快绿豆粥就见了底，最后一勺递过去，凉介似乎也冷静了下来，他低声问起周路遥怎么会喜欢喝林知笑玩在一块，却得到对方一句“从小到大习惯了”的回答。
“你和他玩不了太久的，你们不是一路人。”凉介冷声道，“他轻佻、自大，对你的态度也很奇怪，总之给我感觉很不好。”
“这是什么话？我和他已经玩了很久了。”周路遥不理解凉介对林知笑的敌意怎会这样重，而且林知笑轻佻、自大？真不可思议，他的确有不拘小节的一面，甚至可以说是轻浮，但那也仅仅只是在周路遥面前，有时会让他感觉到自己被当作是姑娘被这家伙调戏了一般，但绝大多数时候，林知笑表现得是绝对圆滑稳重的存在，他对凉介的评价不敢苟同。
但此时周路遥也没心思和他争辩，学堂里的谣言再一次占据了他的大脑。经过短暂的娱乐将其抛却脑后，重新捡起这事显得更加沉重，他的确该想想怎么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