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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飞来横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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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口离周家不远，黄包车颠簸十来分钟就差不多到了。两人在码头前一个路口下了车，再步行一里路去买票。
“你以前来过这里吗？”凉介问他。
“来得很少……家里不让。”周路遥心脏砰砰直跳，“码头这儿鱼龙混杂，有做正经生意的，也有不正经的……所以我才打算陪你一块过来！”
凉介明了，毕竟他就是在码头被交易卖给怡春院的：“那你回去也要多加小心点。”
因为搞不到签证，周路遥一开始就没打算走正经路线买船票，但好在这附近有得是黄牛的造假和倒卖，他们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拉客，扎眼得很，其中一人的吆喝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今天就能上船啊！到横滨的——”一位胡子拉碴的黄牛抱着一块写着“今日发日本”的牌子，到处晃悠着。
周路遥走了过去：“没有签证和护照，也成吗？”
“成的！签证洋八十，护照洋八十。”那黄牛从绑在侧腰的包里掏出两张单页纸，上面已经用毛笔写好了官文该有的内容，“加上船票一起，共一百八，包过。”
“太贵了，能不能便宜点？”
“哎呀，小姐，我看你这身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怎么会这点钱都出不起？”黄牛嘿嘿一笑，露出被烟熏黑了的牙，“现在搞到一本真护照也不便宜哩！就算是赝品也不能太掉正品的价。”
“谁是小姐！”周路遥嘴一撇，带着凉介转头就走，“哼，我们再去看看别家的。”
“诶诶，小少爷！别走啊，我说错了，呃……便宜点也可以的！”黄牛追上来，“七十五，签证护照都七十五怎么样？就当我给少爷赔罪了。”
“都六十。”周路遥依然没停下脚步，也不看黄牛，就冲他比了个“六”的手势。
“哎呀，这……”黄牛见他这样决绝，也是无措，他咬咬牙，掏出一张船票，“算了，成！少爷你真是交好运了，东日号最后一张票，便宜你了！”
“要的，你说话算话！”周路遥立即喜笑颜开，拿过那船票。经过进一步商议，两人最后拿一根金簪抵了价，又换了些现金到手。
“你在这方面还真是神通广大。”凉介在一旁围观了这场拉扯，周路遥的形象突然高大了许多。
“那肯定，我砍价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周路遥骄傲地擦擦鼻尖，夸下海口，“下次有机会，我带你去集会看看我的本事……好吧算了，我先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开船。”
“什么时候？”
周路遥皱皱眉，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呀，还有半个小时就开船了，怪不得这样甩卖……走走走，从这里出发还来得及，但还是要赶快了。”
黄牛出没的地方已经是在黑白两道的交界处，两人尽量往人多的地方去，小心翼翼地避开看样子不好惹的人。但他们显然低估了这里的危险程度，尽管有时候你已经竭力避免危险品发生，但危险就是会找上门来。
凉介正往前走着，摆动的手腕突然被擦肩而过的一个混子抓住，他立即要抽回手，却没能挣开：“放开我！”
“嘿嘿，小姑娘，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啊。”那混子声音昂扬，招来几对目光，他俩这才发现，来者还不止他一个人。
“你们想干什么？”周路遥上前去扯凉介的手腕，却不料对方力气不小，不仅没拉得动，反而被他按住了肩膀。
“哦？是两个姑娘啊。”那混子端详了一会周路遥的脸，“有点眼熟……怎么还把头发给剪了？”
“哎呦彪子啊，这就是你赶不上新潮啦。”他后面另一个混子大声笑道，“这可是争取女性权益的学生！懂不懂？可要弄个假小子的样子，剪短发穿男装，给她们出头呢！哈哈！”
“哦——也就是说要天乳运动的那帮人？”彪子托了托自己的胸肌，笑得猥琐，“那你们俩小姑娘怎么还不把外褂脱下？让我们弟兄几个见见世面呗！”
天乳运动，周路遥是有所听闻的，因此对这样的轻薄难抑住愤怒的情绪。这是近几个月才有的风潮，政府忽然倡导起“天乳”来，对羞答答束着胸的女子进行罚款，要求必须放乳。一时间，名媛影星、女大学生，一个个摒弃肚兜，换上自带凸起形状的“义乳”来。按理说也算是个好政策，但还是免不了在庸俗之人眼里成了下三滥的眼福，尤其是这些毫无做人底线的街头混子。
“我们走！”凉介趁这人松了手，赶紧地扯着周路遥跑，不想还没几步，那几人便追来将他俩团团围住。
“小姑娘，哥哥们带你们去个地方玩玩。”彪子固定住两人，一手箍着一人的肩，笑嘻嘻的，“你不给哥见见世面，那哥就让你们见见世面吧！”
“给我放手！”周路遥怒目圆睁，厉声呵斥，“你这样嚣张，我可要喊警察过来了！这里是公共场所，不是你为所欲为的地方！”
“哦——你倒是提醒我了。”彪子耸耸肩松了手，可还没等两人下一步动作，忽然上来两个人捂住了他俩的嘴，“乖一点，让哥哥们泄个火，很快就结束了。”
“唔唔！唔！”
挣扎没有用处，这几个混子体格壮实，稍微用点力就把他俩抱了起来。周路遥被捂紧了口鼻，当场就缺氧到无力，而凉介到底还是更能折腾一些，几番差点挣脱开来，结果又加了个人制他。
街上有不少人见到了这一幕，但正视的寥寥无几，就更不用说见义勇为了。毕竟，谁知道这几个混子下一步会做什么？他们就是一群活了一天算一天的疯子，连自己的命数多寡都不在意，自然也不会多思考别人想当出头鸟还是缩头王八。
到了巷子里，他们先放下周路遥，接着便有人开始解纽扣，丢皮带。周路遥哪见过这种场面，一时腿脚发软，不自觉靠着墙觳觫?，这时凉介忽然从兜里抄出几支金簪，对着抱他的那人的手腕狠狠扎了下去。
“啊！”
那混子失了力，痛苦地捂住伤口。凉介则趁这个时机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另两个混子拦住他的路，彪子大声吼道：“把她手上那簪子抢过来！”
“凉介？”周路遥见他一对三，心一横，趴下死死抱住其中一人的腿，他大喊，“我来控制他！”
被抱住腿的人正是彪子，一条腿不好动弹，彪子火倏忽烧起，对着墙就是几脚踢去，膝盖抵着周路遥的肚子，频繁而激烈的撞击让他感觉五脏都要乱套了，周路遥没能坚持多久便松了手。
“咳咳……咳咳！”
周路遥视线模糊了一阵，好半天才清晰了，看见自己身上的怀表被摔出来，分针细微地转动，一抬头，正好见证凉介瞅紧机会，从两人裆下滑出到了巷子口。
“凉介！”他大声喊道，“快走！要开船了！”
周路遥都没想到自己到了这个时候，还会喊出这种话。他不应该求救吗？但该死的，他当时居然确实在想，凉介好不容易可以回家了，不能让这张船票就这样泡汤。
凉介见周路遥趴在地上明显是呆滞了一下，但那两人冲他过来，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撒开腿丫子跑了，那俩混子上前去追，不一会儿空手而归。
“那死丫头跑得还挺快。”其中一个混子骂道，他看了看还一动不动的周路遥，又是笑道：“但还好还留了一个。喂，你知道你那小伙伴抛下你不管了吧？”
“……”周路遥不吭声，实际上，虽然他在那一刻显得这样无私，但凉介真听他话跑了，他其实还是有些怨气的。
……这混账东西，刚才还和他耍感情呢！算是看明白了，这就是个利用人的薄情玩意，明明上回就领教过了，他怎么还在同一个坑摔两次呢？
不过，彪子这时也不管他怎样闷闷不乐，上手就开始解他的裤头线。
“喂……喂！住手！”周路遥后知后觉自己的处境，拉着裤子不撒手，可惜无济于事，他只好放出狠话，“你们这几个混子，知道我爹是谁吗？”
“哦？”彪子听到这话停了手，饶有兴趣问，“你爹是哪家老爷？”
终于问到这个问题了，周路遥卯足了劲喊：“我爹是周海滨！”
不错，周老爷子在当地也算个风云人物，地方居民们或多或少都听过他的大名，混子应该也不例外。周路遥想他家不缺钱，让这几人拿他换点口粮还是绰绰有余的。
却不料，那几个混子听闻却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周海滨？哈哈哈！就那个木僵？”彪子蹲下来按住周路遥的脑袋，“你就是他家的啊，难怪看得眼熟，不过……我怎么记得周家像你这样大的，只有个男娃？”
“我确实是。”周路遥皱皱眉，却惹得那几人再次捧腹大笑。
“那可就只能走后门了？哈哈哈！”
“没事，就这么点大肯定还是个雏！紧致的！”
被这样的言语侮辱，周路遥气得脸色发青，却偏偏又没法反击回去，任人宰割还只能忍气吞声。这些话是能用来形容男人的吗？堂堂男子汉，怎么还沦落到被当成女人来羞辱了？真没想到世上竟有这样的禽兽，对着男人都能发情……可周路遥这时突然意识到凉介在此之前都是过着这样的日子。
“这么看，你和周嘉兴那狗东西还是有点相似的。”彪子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
“……你说我哥？”
“嗯，我们几个过去可在他手上干过活。”彪子露出可怕的微笑来，“他没把我当人看，那也休怪我对你下手了！”说着，从侧腰掏出一把匕首，拎起周路遥，对着他的裤头线就是一挑，裤子顺着大腿落下。
“啊！”周路遥惊恐地一屁股坐下，那几混子则稳稳当当站在他面前，他听到彪子戏谑的声音。
“早就有听说周海滨那老东西多年不举、纤巧玲珑，娶了五六个老婆却有心无力，这么多年居然只添下三子！今日一看，周家果然自成一脉。”彪子踩住他的大腿，笑了笑，“反正这样大小有也是无用，那干脆别祸害人家姑娘家了！”
说着，他狠狠朝周路遥裆下踢了两脚，后者一声惨叫，周路遥弓着身子倒到地上，竟感到反胃，额上汗珠大滴大滴地落下，他短暂地认为自己意识抽离了身体，仿佛就要撒手人寰，可随之而来难以忍受的疼痛，瞬间又让他生不如死。
“彪子，你这脚还真够解气的哈哈哈！”他好像听到他们的声音，“这是血吧？你真是冲着断子绝孙去的。”
“要是真断子绝孙我才高兴。”彪子踩着他换了个边，让他露出后背，“要让周嘉兴那混账也断了根才好。”
“好啦，他现在动弹不了，也该让兄弟们爽爽了。”有人抓起了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你看这模样，像和喝了药一样……等等，什么声音？”
三人警觉，彪子第一个反应过来：“不好，是条子！”
话音未落，巷子口突然闯来一声枪响，是对天的空炮，以警示几人：“不许动！”
来者是个持枪女性，不用想是今年才有的第一批女警，正是嫉恶如仇的年纪。她身后还跟着几位男警，看这相似的几张脸，就知道大概会是她的兄弟或父亲。
彪子几人自不会听她如何说，周路遥只感到脸上一阵呼啸，那几人放了他拔腿就跑，扬起的尘土扑在了他脸上，还是暖和的，真是得救了，但是警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周路遥来不及往下想，接着，他便只感觉到自己被谁捡起来了似的，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呜……”
他感到有什么滴落到他的脖颈处，湿湿凉凉的，费劲抬起头，发现是凉介，原来他没走啊。
“我……我来晚了。”他抱他抱得紧，哽咽难言，浑身发抖，仿佛怕松一点劲，怀里的人就没了。周路遥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他太疼了，头晕，想吐，他想不了太多的，只能任自己昏倒在凉介身上，情愿刚才发生的只是一场噩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