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 61 章 虞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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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首次到广东时，倘若仅听周围的人们说话，犹如去到国外的感觉，那是2007年到广东求学时首到广州时的错觉，初初以为他们讲的是本地方言，后来方知晓为粤语，虽然讲的都是中文，但对于初来乍到的笔者来说，只能偶尔听懂一两个字，完全不知其所谓。进入大学校园后，获悉班上同学八成以上来自广东省内，一半以上出自本市，因此刚与这般广东同学接触时，局外人的感觉特别明显，因为无法听懂他们的粤语，为了融入他们粤语环境，为此在大一时期努力学习粤语，有时候请教这般本地学生，自有被他们戏谑之时，故意教些不良语句。陌生的粤语，起初引起笔者些许兴趣，尤其是很多本地女孩子说粤语时轻声细语的，较为动听也觉得让人觉得他们很温柔，学粤语片段尚有记忆，一是隔壁班同学教粤语版的“你竟然撬我墙角”，二是看到一位女同学□□空间的粤语文字版日志，居然很多中文字完全不认识，觉得新奇并转发分享，三是请舍友使用粤语朗诵下李煜的词作《虞美人》。李煜的词作《虞美人》，想着应是全国学生必学的篇目，还记得清楚的是，舍友朗诵后两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东流”，使人瞬间觉得粤语的确比官话朗诵动听很多。
舍友粤语朗诵李煜的词后，甚感粤语好听，或许未入粤前，与人沟通交流的语言只有官话及家乡土话，粤语给笔者一种新鲜感，也催生了学习粤语的念头，于是在校园期间经常欣赏粤语残片和粤语电视节目，也因此明白过来，其实在家乡观看的很多经典影视节目，大部分来自讲粤语的香港。听到舍友首次用粤语朗诵诗词，甚感其韵律方面胜过官话发音，于是多年后教导孩子背诵李煜词作《虞美人》时，是学习粤语朗诵版的词，也是期望居住在广州的他能够掌握粤语，尽管当前的粤语生存空间越来越窄，不过身处岭南，相信掌握粤语还是有可用之处，再者权当学习一种语言。在可预见的年代里，粤语的空间还将继续存在，在珠三角区域，尤其是外地人相对不多的珠三角外围城市、乡镇，粤语还有空间，其次将粤语看做办外语的观念去对待，未必不是提升语言素养的良好策略。在未来的全球化社会，个人语言能力的重要性将会更加突出，会一门外语将会是标配，粤语可作为添砖加瓦的选项，其次采用粤语朗诵，韵味方面的确略胜一筹。
李煜的代表作《虞美人》，是作者的绝命词，相传这首词作于他生日那天的七夕之夜，这日夜里，李煜成为阶下囚已是三年有余，尽管是阶下囚，可是尊贵的身份还不至于为柴米油盐而愁，歌伎作乐的环境也不缺乏，只不过世间的繁华已不再受他掌控，生日这天原是值得开心的日子，然后想到故国的不堪回首及雕栏玉砌已改朱颜，愁绪涌上心头，于是在寓所创作了他的最后一首词《虞美人》。据传，一经唱出，宋太宗皇帝赵光义为之震怒而杀机萌生，据野史记载，宋太宗忽悠其弟秦王赵廷美携带御赐的牵机药鸩杀了李煜，已经投降三年多的李煜，究竟为何会被除名，肯定不是因为仅仅创作诗歌这么简单。
据史料记载，宋军围困金陵城时，传言李煜做好了城破身灭的打算，然而李煜却选择了苟活于世，乃至被宋军主将曹彬（八仙之一的曹国舅的祖父）描述为贪生怕死，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好死不如赖活，虽被瞧不起，但尊重生命。然而不幸的是，李煜还是逃不开提前身死的命运，每当提及他这首《虞美人》时，都会说是绝命词，因为这首词导致他被赐死，这个说法值得怀疑的，另更说法是宋太宗觊觎李煜爱妃小周后的美色，毒杀李煜以断掉小周后的念想，这就更不可信了。兄终弟及的宋太宗上位后，首先将李煜的违命侯封号改为陇西公，从优待方面应是提升的，仅因创作怀念故国的词而毒杀他，似乎情理说不通，更为确切的原因应该是朝廷政治上的考量，野史记载由北宋亲王亲自出面御赐毒酒，可间接说明李煜创作《虞美人》词不是导致他被赐死的根本原因，只能算是契机，李煜死后被赠为太师追封吴王，足见真正原因极有可能是借杀李煜形成威慑力，以震慑原属南唐的士族阶层。
《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
（五代 ）李煜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整首词皆为汉语中的常用字，可能雕与砌两字使用频率较低，也即说该词用语浅显，不曾有难理解的地方，简洁易懂的词语却诠释了作者内心最为深沉的愁绪情感。词大意是春天的花，秋天的月，什么时候结束，过往的事情太多，昨夜春东风吹过小楼，时光荏苒，不堪回想，月光照耀下的故国变成咋样了，故国宫殿里雕刻的栏杆和玉砌的台阶，应该还在，只是它的主人更换了，倘若问心中有多少愁绪，它正如一江的春水源源不断的向东流。当年学习这首词时，正值少不更事的学生时代，自是无法理解李煜向东流的愁绪，只是非常清楚的记得，最后两句经典“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是经常出入试卷，是应试时必须背诵的经典佳句，凡学习这首词必对这两句记忆深刻。以水喻愁的词句很多，能盖过李煜这两句的绝无仅有，能向它靠近的倒是有，如唐代女诗人鱼玄机经典作品《江陵愁望寄子安》中的后两句“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另有宋代女词人李清照的“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也描写的很精妙。
朱温用后梁取代李唐时，原属李唐大旗下的各地藩镇，开始纷纷宣布独立并摇身一变成为新政权的皇帝，南唐政权便是由其祖父在此背景下创立的，初期的南唐力主一统江山吞并不少割据势力，然而到李煜父亲、南唐中主李璟时，由于军事上的节节败退，南唐开始由攻势转为守势，国运亦逐渐衰弱。李煜登基为帝后，受迫于赵宋政权的军事压力，南唐皇帝自降身份改为江南国主，奉赵宋政权为宗主国，并遣弟弟李从善纳贡求和以保平安，殊不知朝贡后被扣留不得返，为此李煜创作了期盼赵宋朝廷宋能放回其弟的诗歌作品。亡国时的李煜贪生怕死，应当是确切的，但说他是庸碌之辈，则言过其实，李煜投降时，宋军围攻南唐都城长达一年之久，足以反映李煜并非坐以待毙，其次李煜也相继通过外交手段求救于位于北边的契丹政权，充分表明李煜是积极抵抗宋军，不过天下大势，注定李煜是亡国之君。李煜在位期间，南唐诞生了一幅名为《韩熙载夜宴图》经典国画，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是很多艺术史书籍都有谈及的名画，据说李煜对父亲遗留下来的老臣缺乏信任，派画师监视韩熙载后而绘制的作品，能有此心机，必然不像荒废朝政而误国之人。
用时运不济形容李煜似乎不合适，毕竟他又顺利登基为南唐皇帝，命途多舛形容他似乎言过其实，在五代十国时期的大一统形势下，亡国并不是他开的先例，而且南唐在李煜的苦苦支撑下，维持了十多年的统治，总之他并非庸碌之辈，只是在大势面前无力扭转乾坤而已。说李煜不适合做皇帝抑或无治国才能，属单纯的臆测，试想一下，一个精通音律擅长琴棋书画的人，在成熟的百官系统里，充当一个贵族领袖还不是很简单易行的事情，毕竟很多小孩子都可以当皇帝，岂有已经成年且富有才华的李煜不可胜任皇帝之职的道理。从历史学角度看，李煜治国才能确有欠缺方面，但不能简单粗暴的归结于他昏庸无能，作为南唐贵族阶层的首领，国家破碎是整个贵族阶层的责任，而非李煜一人之责，当然他要承担首责。
从南唐皇帝自降身份为江南国主时，尚在江南作一方之主，创作的诗词多是描写优渥的宫廷生活，乃至与小周后偷情幽会的词作。金陵城破，投降被押解至汴京后，被宋太祖赵匡胤封为违命侯，直到被毒杀期间的三年间，李煜创作的词犹如血书般呈现，可谓首首词皆为精品。《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这首词不仅是他的绝命词，亦可说是他的封神之作，尤其是最后两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东流”，这样的词句，人们都可以理解到，但无法共情，再者说出“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话语之人，绝非一般亡国之君能道出。犹记得香港电影《鹿鼎记》有句经典台词，多隆展现虚伪的表情对韦小宝说，“我对你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这句台词感觉上有李煜绝命词的影子，对一些抽象的概念，比如离愁别绪和敬仰之心，用长江滚滚东流水来形容，增强了其艺术效果和抒情感染力。
作此词前，宋太宗赵光义曾经派南唐旧臣问候李煜，已经成为阶下囚的李煜范了重大政治错误，竟然向旧臣吐露心声，表示悔不当初，未能正确用人有效防御宋军的进犯。已经投降宋庭的南唐旧臣不敢隐瞒，宋太宗获悉李煜故国之心不死，大为恼火，这或是李煜被赐死的诱因，倘若李煜能像三国时期的刘禅一般乐不思蜀，享受歌妓陪伴左右的潇洒生活，或有可能软着陆安稳度过下半生，抑或将愁绪作而不发，呆临终前托于某人留存，李煜或可能不至于凄惨离世。不过话又说回来，倘若不及时发表词作，或许他的精品词作会消失匿迹，无法留存至今成为广为传诵的经典，再者是因为李煜成为亡国之君的缘故，使得后世无形中拔高李煜词作的境界。
亡国是悲哀，亡国之君更是悲哀的，李煜创作出绝命词《虞美人》表达出了故国之思和亡国而带来的无穷哀怨，朝代更迭时期，犹如诸多文人会创作出黍离之悲的作品。将目光移至到13世纪，宋元交替之际，有位名叫蒋捷的词人，经历祖国赵宋被灭亡的变故，见证了国破之悲，坚守民族气节的他，多有抒发黍离之悲和诠释悲欢离合的个人境遇词作，其中最为人所熟知的是以《虞美人》为题的词。词牌名“虞美人”，原为唐代教坊曲，初为咏项羽的虞姬虞美人，项羽是战败于汉高祖刘邦的一代枭雄，项羽处于四面楚歌时，虞姬在项羽慷慨悲歌时自刎而亡，香消玉殒甚是悲叹，于是唐人用“虞美人”为曲，宋人以此为词牌，多咏叹悲歌，从李煜的词及蒋捷的《虞美人·听雨》可以见得。
13世纪，是蒙古族人民的高光时刻，在中原建立了元朝政权，消灭了曾与赵宋朝廷对峙的西夏政权、满族人祖先创立的金国以及汉人在偏安一隅的赵宋政权，其中蒙军消灭赵宋政权的耗时最长。赵宋政权沦亡之际，部分朝廷人员选择投降，并在临安城（今杭州）举行投降仪式，有些则拥立皇室宗亲称帝继续抵抗蒙元政权，其中最为突出的代表是历史上号称的南宋三杰，其一是创作名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文天祥。据历史记载，赵宋的彻底灭亡发生在广东新会的崖门，宋元在此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海战，夸张的说到赵宋皇室成员八百余人集体殉难，数十万人殉国，这个说法可信度存疑，因为崖门附近地区尚有赵宋的后裔，不过宋军在崖门海战失败后，很多皇室近亲和陆秀夫为代表的臣子殉难，应是确信无疑的。
词人蒋捷，宋度宗咸淳十年高中进士，然而在进入仕途的第四年，宋军没能阻挡元军的攻势而灭亡，蒋捷未像文天祥和陆秀夫那般，坚持抵抗元军，而是选择退隐不仕，坚守民族气节。在中原新立的元朝政权，为了顺利稳妥的统治中华大地，对宋朝遗老们采取各种拉拢手段，好比史书描述的□□，从被俘到被处死期间，多次以高官厚禄劝降，殊不知年轻时声色犬马的文天祥，在民族气节上面却宁死不屈。元朝灭亡赵宋过程中，有很多士大夫抛弃气节尊严，投入元朝阵营进而镇压抗元势力，赵宋灭亡后，元朝亟需赵宋遗臣进行国家治理，于是发布诏令征辟赵宋遗臣入朝为官，很多士大夫美其名曰识时务为俊杰，应诏进入元朝政权的官场，其中便包括属大书法家赵孟頫，而赵孟頫系宋太祖赵匡胤的后人。对元朝新政权的多次诏令，很多士大夫放弃抵抗转而投怀送抱，而词人蒋捷不为所动，即使是经人举荐也坚持不仕，乃至逐渐年老时在武进县的竹山隐居，因此也被称为竹山先生。竹子在古典文化中，视为文人气节的象征，其隐士的风范源自魏晋时期的竹林七贤，是文人们追求一种超越世俗、自由独立的人格理想，正是因为这种气节的坚守，使蒋捷为当时文人墨客所尊重。
蒋捷这位处于宋末元初的词人，作为汉族人，心系由汉人建立的赵宋政权尚好理解，心系外族政权可能会让民众爆发狭隘的民族情感，好比灭亡宋朝的元军主帅张弘范，引清兵入关的吴三桂等人，在他们所处的时代里，评价颇为不善。历史的年轮滚滚向前，今日的中国已是个多民族融合的国家，通常也较少区分汉族和蒙古族及满族等，但是评价张弘范和吴三桂等人时，民众只知道单纯事，一般是狭隘的民族情绪，现代来评价的话，顶多说他们各为其主为自己谋事业发展而已。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清末民初时期，身为汉人的国学大师王国维和辜鸿铭等人，尤其出生于国外自小喝洋墨水的辜鸿铭，在清朝灭亡之际，依然心系它并尊崇它，至于为何不得而知，用民族气节评价他们肯定不对，不过从他们的履历来看，很大原因源于他们颇得益于清庭，总而言之，历史上很多人物评价不能以今人眼光去看，唯有尊重，其次民族情感在现实切身利益面前，显得不值一提。
《虞美人·听雨》是词人蒋捷的代表作，从作品内容来看，应该是创作于他的晚年时期，也即宋朝灭亡多年以后，是对他人生起伏漂泊的总结。蒋捷作为宋朝货真价实的进士，跻身宋朝为官的士大夫，但是命运总是捉弄人，原本一路顺风的仕途之路，因宋朝的沦亡而戛然而止，任谁都难以接受这样的局面。曾有故友对蒋捷表示不理解，宋朝已亡二十多年，何必再坚守已逝去的赵宋朝廷，而不顾重新出仕的大好前途，或许是蒋捷内心深处充盈着传统文人士大夫的节气，始终不为新朝的橄榄枝所动，以至多处于“漂泊”的生活状态。历经沧桑变迁，直至晚年依然创作出悲歌，抒发故国之思和黍离之悲，因此有人评价蒋捷这首《虞美人·听雨》为宋词的最后绝唱，虽是过誉之辞，但的确也是经典宋词，非常值得细细啃读，尤其对于在外飘零半生的人来说，或可共情拨动漂泊人的内心涟漪。
《虞美人·听雨》
（宋 ）蒋捷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这首词描写了三个画面，少年时期的醉生梦死和一掷千金，在歌楼上轻歌曼舞，沉溺歌姬女色的奢靡生活之中；中年时期开始漂泊不定，兵荒马乱和国破之际，在苍茫大地里四处奔波；老年时期，两鬓已经斑白，独自在僧庐下，倾听着夜雨，处境萧索心境哀怨。作者创作此词时，应该是形单影只时，独自在僧庐下倾听着雨声，于是百感交集，万念潮生，身世悲哀和故国之思涌上心头，追抚一生沧桑的经历，方可道出悲欢离合总是情的话语，蕴有无限感伤和不尽悲慨，最后道出作者欲说还休的感觉，似乎心如止水，波澜不起，彻夜听雨，任点滴声滴到天明。作者感怀已经逝去的岁月，追忆少年和中年，感叹当前的境况，对比现在的老年，三个时期不同的心境和生活状态，以听雨为线索贯穿起来，勾勒出作者一生的悲欢离合，从少年风流到中年飘零再至晚年孤冷，折射出作者由兴盛到衰弱再慢慢转向消亡的嬗变轨迹，正是这首词的深刻独到之处。
人们多会历经少年、中年和老年三个阶段，历经此三个阶段之人，想必会对这首词共情良久，是这首词的魅力之一，初读到此词时，甚是醍醐灌顶一般，对其描写的三个人生阶段颇有感想，于是仿照作词，回想少年时轻松快意生活，认真思考中年时的漂泊人生，想象下老年的凄凉哀苦。“少年听雨歌楼上”，联想起辛弃疾词作中的“爱上层楼”，或许宋代的文人骚客们年少时，喜欢登楼听雨看风景，其实应该是喜欢秦楼楚馆，好比现代很多年轻男性喜欢桑拿会所潇洒一般。词中“壮年听雨客舟中”的现实感很是贴合中年时期的自己，处于漂泊不定的生活中，同众多漂泊在大城市的人们一样，不惑之年还将无法在万家灯火中寻找属于自己的那盏。“而今听雨僧庐下”的感受，犹如广大的广漂朋友，居住在环境相对恶劣的城中村，难有充足的阳光，倘若是听雨时分，幽暗的环境徒增抑郁的心情，任凭想象，历经社会现实后，自是断定老年的状态难以配有善局，念及此不甚悲观起来，辛酸之感和自怜心境油然而生。最后欲说还休的感觉，历经沧桑后，说什么都会显得苍白无力，身为士大夫的辛弃疾可以说却道天凉好个秋，蒋捷说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而在城中村的漂泊之人，恐怕也只能欲说还休哀叹一声。
蒋捷词中“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化用词人万俟咏的《长相思·雨》的“空阶滴到明”，“空阶滴到明”与“点滴到天明”，很难判断他们的优劣，切合作品整体来看，个人感觉蒋捷的作品略胜一筹，《虞美人·听雨》应比《长相思·雨》更具有艺术感染力，正如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化用前人作品并超越，亦是学习前人佳作的初衷。对比创作《虞美人》词的李煜和蒋捷，蒋捷的黍离之悲显然比李煜轻微，尽管都处于士大夫阶层，蒋捷可选择退隐，还成就了他的气节美名，而李煜在亡国之时是没得选，注定是李煜的亡国之悲情感更为浓郁强烈，对比他们的《虞美人》词亦可以见得。少年时学习《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其实不知所谓，中年时赏析到《虞美人·听雨》甚有感触，未经世事，难以理解他们在《虞美人》词作中表现的情感，唯有“而今识尽愁滋味”后，回读这两首词，有时会百感交集，却只说写的真好，颇有感悟甚有感怀。
李煜在家国破碎沦为阶下囚的境遇下，怀念“皇帝”生涯自是人之常情，故而写出强烈思念故国的绝命词作《虞美人》，蒋捷面临山河破碎风飘絮，漂泊一生后感伤于世事沧桑而作宋词绝唱《虞美人》。此两首《虞美人》词，是该词牌名下最为值得以飨读者的佳作，其作者境遇都与家国破碎息息相关，今人一般见识不到山河破碎的局面，故也感受不到解李煜一江春水的愁绪，基本上不需用船远行，故也无法经历蒋捷的“听雨客舟中”，只能通过类似的境遇去理解古人们的心绪，感受他们用文字的手法述说人生的悲欢离合，人性是相通的，无关古今，不分地域，因此我们的人生境遇多少可在他们的文字中找到影子，这也是学习诗词的缘故所在。再者，近代学者王国维曾在其名作《人间词话》言道：词至李后主而境界始大，遂变伶工之词为士大夫之词，这首《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所传达的境界，想必是王国维盛赞李煜的缘由之一，如果说李煜代表着宋词三百年的开端，那么蒋捷则可以代表宋词的尾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