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 91 章 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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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及诗词时，唐诗宋词的并称说法深入人心，使得那些对诗词渊源关系不清不楚的人们误认为唐人作诗宋人写词，而实际情况是唐人也写词，宋人亦作诗，只不过唐人以诗著称，侧重于言志，宋人以词取胜，侧重于抒情。诗词是语言高度凝练的文学形式，在洛阳纸贵的时代背景下，用最少的语言抒发最高深的思想内涵成了文人墨客搜索枯肠的常态，才使得人们能够领略到经典诗词，唐宋以降的人们也会创作诗歌，但都无匹及唐诗宋词，今人们也会吟诗作对，无疑是难以望唐诗宋词的项背。唐词，多诞生于李唐王朝的后半期，如处于乱世局面的唐末五代时期，是文人从作诗迈向写词的承前启后时期，当然在唐代前半叶，也不乏有诗人写词，如大诗人李白以古琴曲《秋风词》（又名三五七言）写词，亦有早期诗人以曲调名作诗，如唐代早期诗人王翰和王之涣用《凉州词》作诗，类似还有诗豪刘禹锡用川蜀地区的曲调《竹枝词》作诗等。
凉州词是盛唐时期流行的一种曲调名，是凉州歌的唱词，也即相当于今日乐曲中的歌词，古代的凉州系今日的甘肃省威武境内，是唐代的西域边境地区，为了丰富宫廷乐曲，专门有官员从西域搜集了曲谱进献给朝廷，然后交由官方的音乐机构教坊进行谱曲，后来很多诗人都很喜欢这个曲调，故唐代很多诗人都有创作《凉州词》，尤其是边塞诗人喜欢用《凉州词》创作。以“凉州词”为题作诗，以唐代早期诗人王翰和王之涣的作品最为流传甚广，这两首最为经典的《凉州词》可归类为边塞诗，亦是边塞诗领域的杰作。边塞诗的主要特点是围绕边塞苍茫景象和戍边将士生活展开的，王翰的这首《凉州词》，充分边塞将士的生活场景，犹如记录边塞的史诗。
《凉州词》
（唐 ）王翰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甘醇的葡萄美酒盛满在精美的夜光杯之中，歌妓弹奏急促欢快的琵琶声助兴催饮，前两句“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渲染了出征前盛大的酒筵和歌妓们演奏的场景，后两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笔锋一转，劝大家莫要持开怀一笑的态度看为国效力而醉卧在战场的将士们，自古而来，出征的将士本就是预备马革裹尸，能活着回来是非常不容易的。王翰的这首《凉州词》为豪饮旷达之诗，而其结尾一句却悲感至极，豪迈与悲愤交织在一起，形象的描绘出边塞将士们面临战争残酷现实时即洒脱又悲愤的情感，用豪迈之笔揭露战争中少有生还者的悲壮事实，呈现出“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壮阔精神，流露出旷达的胸怀，更加强烈的衬托出边疆战士们内心深处的悲伤。
从王翰《凉州词》这首诗可以看出，在古代军营里，不乏饮酒和歌伎来助兴的活动，犹如今日的军事体制中留有歌乐团，常进入军营表演节目慰问将士，毕竟一大群男性长期圈在军营里面，总该举行一些娱乐活动以慰藉艰苦寂寞的军旅生涯。在一些古装电视剧中，尤其是战争场面，常见主帅在营帐中饮酒犒劳麾下的裨将，在出征前，元帅在指挥台发表出征的动员讲话，然后高举一碗酒一饮而尽，以鼓舞士气寓意出征胜利，在唐代的边塞诗中，诗人王翰写的《凉州词》所表达的蕴涵，或许正是古装剧中出现的军营饮酒画面。自人类两次世界大战后，战争的可能性和规模都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尤其是大国之间，大概率不会发生战争，局部小规模冲突或许难以绝对避免，可想而知，一千多年前唐代边塞呈现的画面，今日已不再有现实意义。品读这些边塞诗，对于理解唐代边塞将士面临的悲壮场景，提升人文情怀还是所有裨益的，不管是世界上哪个国家发生战争或者恐怖袭击，造成巨大伤亡，都应持人文关怀精神，犹如诗句中写到“醉卧沙场君莫笑”，看待人类灾难时，不可事不关己的心态开怀一笑。
秋风词，是古琴曲里的小曲之一，可以说是古琴入门曲，唐代诗人李白名下有一首《秋风词》，又名《三五七言》或《秋风清》，最为世人所知。这首诗或者词是否确切为李白所作，尚有学者持有不同的意见，而且它分两部分，前半部分是吻合“三五七言”的格律，后半段恐是他人配上琴曲添加上去的，不过诗仙李白的名气显赫，挂在他名下的确也有利于该作品的流传推广，其次不管这首作品争议几何，它在艺术上可以说得上是佳作。古代很多诗歌的作者，都存在争议之处，甚至很多诗词内容都存在不少争议，犹如将要分享的《秋风词》，虽默认为李白之作，多半是其名人效益在发挥作用，其实人类社会便是这样，乃至当世，好的文学作品，也宜挂在名人旗下进而推广流传。
《秋风词》
（唐）李白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这首作品的前半段即前六句的三五七言，运用秋风、秋月、落叶、寒鸦等常见意象进行巧妙的糅合与铺陈，烘托出一片萧索意境，为营造相思之情做铺垫，呈现出不一样的感受和情感，恰到好处的表达出作者的满腔离愁别绪。从作品前半段内容来看，它是一首典型的悲秋怀人之作，秋高气爽的月夜下，落叶时聚时散，寒鸦本已栖息却又惊醒，相思相见未知猴年马月，这样的清风明月夜，相思梦难成，整首作品显得幽怨如诉，文辞中透露着作者相思之苦及无穷无尽的相思之情。后半段的描写，像是将相思之情往更深一层推进，“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等句，犹如年轻的人们天天想腻在一起时候的肉麻煽情话术。最后两句“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犹如热恋时期的青春男女，使用反语的形式诉说内心的相思之情，犹如一位女子对中意的男子诉说“早知道对你如此上头，当初不应该认识你”一般，然而内心感到无比的幸福，热恋上脑的年轻人，最为容易出现这些触感，实际上，人们能有这种心理历程，对其人生来说，多是幸福的经历，至少彰显其内心有过真爱。
相思是人们最为普遍的情感，《秋风词》里直接描述的相思语句“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语言浅显，容易被人们所理解，更为深层的表达相思之情，文人往往会借助事物进行代指，如唐代王维的相思名作，便用有毒性的红豆代指相思。因为红豆生南国的诗句，使得广大读者知道红豆在诗词中寓意相思，同比王维的红豆相思意，晚唐时期著名诗人温庭筠的相思名句“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似乎描写的更加精妙绝伦，这诗句出自温庭筠的名作《新添声杨柳枝词二首》。新添声杨柳枝又名新声杨柳枝，杨柳枝原是唐代教坊曲，用于歌咏杨柳之作，前缀加上新添声，或许是因为到晚唐温庭筠时代，该乐曲添加了和声，歌咏范围不再局限于咏柳，而是歌咏其他事物，如温庭筠这首名作，意在歌咏相思之情，也即说这首作品是温庭筠的情诗，其相思之句自可成为情书里的用语。温庭筠是晚唐富有名气且开宗立派的诗人，被后世尊为“花间派”鼻祖，作品多追求华丽辞藻，多有描写闺怨之情，《新添声杨柳枝词》无疑是其描写相思的上乘之作。
《新添声杨柳枝词二首》
（唐）温庭筠
一尺深红胜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
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第一首前两句“一尺深红蒙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是作者感物起兴，眼见一块鲜红的红丝绸却蒙上灰尘，黯淡失色如“曲尘”，自古以来，旧东西比不得新东西讨人欢喜，这是喜新厌旧的人之常情，后两句“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说两人原本应该像合欢桃核般坚贞，哪曾想到心里已有别人，终究会产生怨恨，这样情节在爱情故事里极为常见，热恋时海誓山盟，互相对着高山远海说此生永远在一起，后来发现他或她移情别恋，心里已被别人占领，被分手前感受到不耐烦和嫌弃，慢慢被迫分手徒生怨恨。第二首的前两句“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深夜点亮烛火情深深的嘱咐你，此去路途遥远，但是我的心与你相伴，切记别忘归期，这里借用唐代名为“长行”的棋局比喻长途的外出旅行，围棋则是“违期”的谐音，寓意莫要违期。后两句“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是这两首诗的精粹之笔，诗句中的骰子大致相当于摇点数的色子，数字一和四涂上红色，其他数字则涂黑色，这色子上的红点，在温庭筠这首诗中则喻为相思的红豆，借用红豆嵌入色子骨内，来隐喻表达入骨的相思之情。
采用红豆表达的相思的诗句还有“红豆不堪看，满眼相思泪”和“江南红豆相思苦”等，都不及王维和温庭筠的红豆相思诗富有名气，王维的那首相思诗广泛流传主要在于它简洁，温庭筠诗中的“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更多的或是其表达更为深情，尤其对适用于热恋时期的饮食男女。王维的这首诗不像温庭筠那样带来强烈的闺怨感，王维的红豆相思是表达友情，温庭筠的这首诗闺怨气息浓烈，描述的情感主要为男女爱情。温庭筠这两首诗中，有天生旧物不如新之辞，亦有深刻诠释红豆入骨的相思情，对于喜新厌旧而言，或许是描写中年人生活的真实写照，表达炙热的相思之情，理应受到情感峰值期的年轻人的喜欢，大概只有年轻人才会沉溺于相思之情。
花间派鼻祖温庭筠之后，差不多是唐末五代时期，唐诗逐渐没落，而花间词派多局限于男女燕婉之私的感情之作，或许正是唐诗言志慢慢走向宋词抒情的前奏，教坊曲随后演化为词牌，乃至宋人更为专注的创作词。唐代的词作显然难以与宋词相媲美，而以上分享的几首以词为题的作品，到底是诗还是词，其实无关宏旨，关键的是作品有值得铭记的词句，或者所表达的情感，得到受众的认可及欢迎。随着文学作品的多样化，人们能够欣赏到琳琅满目的优秀作品，而人所能赏析到的佳作有限，好比《凉州词》，在唐代有边塞情势背景中，应当较为受欢迎，然而时至今日俨然已无适合它的情境，随着时间的推移，自会慢慢淹没在诗词史上，而温庭筠在《新添声杨柳枝词》所言的“天生旧物不如新”及李白在《秋风词》所述的相思之情，是人类普遍的情感，自可相对久远的流传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