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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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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越琮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结果一无所获。
于是笑道:“怎么?你想找他,需要我上楼去叫吗?”
袁弘珅没有回答,依旧盯着那个看似无人的方向。
戏越琮心中正奇怪,就见一撮犹犹豫豫的红毛悄然自楼梯栏杆处探出,顿了几秒,似乎在观察袁弘珅的反应。
如此数秒后,戏越泽终于放弃挣扎,从视野盲区里爬起,远远瞧着他俩,抿着唇不肯再动。
袁弘珅便看向戏越琮,挑眉道:“抱歉,我们刚刚说到哪了?”
那裹着浴袍的人见他不打算再理自己,果然心急,立即啪嗒啪嗒跑下楼,乖乖在他身侧站定。
袁弘珅才半仰起头对他道:“这不是好习惯,你想知道任何事都可以直接问我,我以前对你有过欺瞒吗?”
戏越泽心虚地摇摇头。
心里却想:那定是因为他以前也没好奇过什么要紧事,无非是诸如等不及拿到礼物非要提前问一嘴这类的小事,袁弘珅当然不会隐瞒。
袁弘珅自然看得出他的不服,遂主动问:“你想知道什么?”
戏越泽当即瞄了眼戏越琮。
从袁弘珅的角度或许看不分明,戏越琮自己却是明明白白地瞧清了这一眼中浓郁的敌意。
他会意,也并不打算在这刚开头的当口与戏越泽掰扯什么,便主动问:“客房在哪?”
“起身,右转第二间,谢谢。”戏越泽半是得意半是不屑地回答。
待人一转身,他顿时原形毕露,裹着浴袍就将还冒着水汽的头往袁弘珅胸前蹭,边挤边埋怨:“你怎么把他带回来了?”
别看戏越泽在外面喊袁弘珅爸爸那叫个顺溜自然,其实当着本人的面,这个称呼倒是极少用到。
他刚到袁弘珅家时,出于小孩的防备心理,并不能很快的接受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养父,加之袁弘珅其实也不怎么愿意被他这样叫,毕竟只差了十岁,连戏越琮都大他十二岁,实在轮不到袁弘珅来当这个爸爸。
唯独十一二岁粘人又不懂事的时候才这样唤过一段时间,再大些明白事理了便又开不了口了。
归根结底,还是袁弘珅太过惯纵,什么事都由着他胡闹。
这会儿,衣服早被他当过无数次擦脸毛巾的袁弘珅轻车熟路地揉揉戏越泽的头,问:“你不想看见他?”
戏越泽一个劲点头。
他方才淋完冷雨又冲热澡,冰火两重天下早已彻底冷静下来——袁弘珅和戏越琮相熟这种事,听起来确实是恼人,但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就算他一开始待自己好是因为戏越琮的缘故,可现在住在同一屋檐下的还是他俩,根本没戏越琮什么事。
他把这些年桩桩件件的回忆重温了一个遍,得出结论,袁弘珅不可能不喜欢他。
而且看袁弘珅的反应,也不像多乐意看到戏越琮,那眼神还没拆他送他的礼物时一半喜悦。
说不定那句“截然相反”的意思是,讨厌戏越琮,喜欢戏越泽!
戏越泽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袁珅弘定是这意思,其他人说他不好他心知肚明,可袁弘珅不可能。
这些年里袁弘珅教育过他、为他气恼过,最坏的一次足有一周没和他说话,却唯独“戏越泽,你不够好”这句,他从不曾说过。
戏越泽见光是点头袁弘珅没反应,于是添油加醋道:“你瞧他提起我那样,哪里有半点喜欢我的意思。我俩打小就关系差,我记得特清楚。”
袁弘珅终于开了口:“他是你哥哥。”
戏越泽撒娇中断,抬起头露出一只眼,仔细看了看他颇显冷峻的下颌线。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他问,音调稍冷。
“我还没问你,”袁弘珅淡淡瞥他,“下午为什么躲在我门口,然后又要转头就跑?”
戏越泽垂死挣扎:“我没有。”
袁弘珅看向手机:“我现在就可以和司机核对,或许因为这样无谓的非工作时间加班,我需要给他一定的补偿。”
“等等等等,”戏越泽连忙攥住他的手,“我承认,我错了。再说,这能算什么加班?你怎么老对外人这么好。”
“我和他通过话后,也许就会有其他必要的工作,不得不麻烦他立即来接我,所以这属于合理补偿,”袁弘珅向他发出无声却甚是有效的威胁,“况且,原来——你认为我对你不好?”
戏越泽终于收起面上的玩闹之色,撑着沙发刚打算端正坐好,袁弘珅却忽得捏了捏他的脸,害他浑身一僵,差点彻底倒回人怀里。
“我只是想说,他是你哥哥,我希望你们能相处的更好。你明白我的处境,也明白我很在意家人,”袁弘珅垂眸,温声道:“我不想你也有同样的遗憾,但绝不意味着我会强迫你。”
倘若可怜的司机见到老板现下这模样,又得知自己竟无端招了少爷的嫉妒,定要伏倒在地、大呼冤枉。
他们这些人得到的优待最多就是加工资,哪比的了戏越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能得老板好声好气、满目温柔的哄着。
可明明是这样温情的场面,戏越泽却心虚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他是很贪恋袁弘珅这般态度的,但话中的意蕴也让他沉重的抬不起头来。
袁弘珅极少提到这件事,戏越泽却不敢忘——眼前这个人与家人决裂,至少有一半的缘由在于自己。
其实真要算来,他能知道这事完全是机缘巧合,不然依袁弘珅的性格,还未必会坦诚相告。
别看眼下就他二人同居,实际上,袁弘珅父母健在,还有个姐姐。
这是戏越泽十五岁,也就是和袁弘珅共同生活了足足七年后才猛然得知的,在此之前,他还当袁弘珅是和自己境遇相同的孤儿,所以才会心生怜悯。
那天,袁弘珅的姐姐突然跑来他学校,说要告诉他关于袁弘珅的事,他一听和自家亲爱的养父有关,当机立断就跟着人上了车。
其实最后也没说什么。
至少之前袁弘珅为何会与家人争吵她完全没提,还是戏越泽自己从话中猜到,袁家二老相当不满儿子刚成年就领养一个这么大的小孩,为此矛盾激化,种种不和纠缠,才导致了彻底的决裂。
她说这些年他们的态度有所软化,希望能与袁弘珅好好谈谈,戏越泽嘴上答应得很好,袁弘珅面色惨白的冲进门时他还如约迎了上去。
可刚打算开劝,就被人黑着脸一把推出房间,随后又让五个健壮的黑衣保镖团团包围,那密不透风的气氛,连喘口气都嫌闷。
戏越泽大呼完蛋。
果不其然,袁弘珅出来第一句话就是:“为什么和她走?”
第一句,也是往后七天下来的唯一一句。
直到戏越泽扒在他办公室门口嚎得惊天动地,加之同样被寒带低压包裹了整整一周的打工人们的集体努力,才终于吵得人作了让步——放戏越泽进门,然后听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做了两小时检讨。
原本戏越泽还是假哭,雷声大没雨点,待听到要检讨,才真正感到什么叫伤心欲绝,眼泪串连串的往下掉。
事后由于心觉太过丢脸,他还偷偷给满层的人各塞了一大笔封口费。
当然,钱是袁弘珅掏的。
总而言之,那一架虽半个字没吵,但却吓破了戏越泽的胆,让他接连乖顺了几个月,什么事都没给袁弘珅惹。
当然,最后要劝的也没劝,因为不敢。他就是再傻也明白,袁弘珅不想谈及这个话题,在陌生姐姐和漂亮养父之间,戏越泽果断选择后者。
因而今天竟是袁弘珅头回主动提及这件事,相似点在于又是为了他,顿时叫戏越泽愧疚地抬不起头来,可他实在想不到能安慰他些什么,只好道:“我好好和他相处就是。”
“嗯?”袁弘珅似乎没听清他的低声嘟囔。
“我说,我可以,试试,”戏越泽抬起头,迎着袁弘珅若有若无的微笑,大声质问:“你不会在诓我吧?”
袁弘珅立即否认:“真的没听清。”
戏越泽更觉可疑:“那你先告诉我,你觉得我和他,谁好?答了我就信你。”
袁弘珅扫他一眼,悠然开口:“自然是……”
戏越泽满脸期待地眨眨眼。
可袁弘珅结束自己掉胃口的停顿后,却飞速道:“我骗了你。我听清了。”
恼羞成怒的戏越泽当即气得直跳脚,连声大呼:“袁弘珅!”
嗓门确实够大,惊得戏越琮也探出头来。
他已洗过澡,两兄弟似乎都不怎么爱穿睡衣,戏越泽好歹还用浴巾遮着,他干脆裸着上半身,头伸出来,健美的身躯也跟着露出小半。
戏越泽站着,自然比袁弘珅先看到,他下意识往袁弘珅面前挡了挡,挡完又忍不住想:这是在做什么?都是男人有什么好遮掩的……
虽然平心而论,戏越琮是比他练得好点……
戏越泽徒然住脑,恶狠狠瞪向戏越琮:“你做什么!给人作客连基本的礼貌都有吗?”
“那……抱歉?”戏越琮又探出少许:“我听你直呼弘珅的名字,怕出了事,弘珅?”
被挡得严严实实的袁弘珅:“没事。”
“那我先睡了?”
“嗯。晚安。”他客套地应付完,一扭头就发现戏越泽正满脸幽怨地看着自己。
袁弘珅好脾气地问:“又怎么了?”
“你干嘛不回答我的问题。”戏越泽低声问。
“因为我确实在诓你,”袁弘珅轻飘飘抬眸:“我听得很清楚,你说会好好和你哥相处。”
“……”
很好,非常好,为防止戏越泽耍赖,他甚至贴心的补全了特指对象。
这个天是完全没法聊了。
戏越泽相当沮丧,但又不能强逼袁弘珅给他什么答案,最后只得略显窝囊地抢过袁弘珅的电脑,理直气壮道:“你说过,周末晚上的时间只属于我,我命令你,现在去睡觉。”
他走出几步,又回头警告道:“要是一会查房发现你在看手机,那就一并归我了。”
袁弘珅无奈应道:“好。我马上睡。”
话虽如此,人却毫无动静。
他不动,戏越泽便也不动,并且打定了主意要用深邃而饱含谴责的目光让他自己感到羞愧。
两人互看半晌,最后还是以袁弘珅收起手机、跟上戏越泽作结。
自以为终于找回家庭地位的某人满意抬眉,顿时连走起路来的腰背都挺直了,活像只得意洋洋、昂首阔步的雄鸡。
他这一得意,哪还想得起要生气?
却不知跟在他后头的那人,干脆连嘴角的弧度都懒得再压,注视着他的背影,一时间满面温柔。
就这样,无知公鸡痛失美人一笑,心里反还乐开了花。
那一夜,满血复活的戏越泽做了个香甜无比的梦——一个关于他如何联手袁弘珅暴揍戏越琮的美梦。
由于梦中笑得太过得意,还把起夜来看他的袁弘珅吓了个大跳。
“没救了……”
袁弘珅瞧着夜色中他朦胧的笑脸,一边摇头一边替他掖了掖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