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昔-第二章-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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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烨沉默了好一阵，才带有歉意地开口：“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啦，已经过去好多年了。”李枫蕊摇了摇头。
李枫蕊的老家并不在七里村，离这里还要更远，自从她爷爷去世后，李勇才决心搬到离城区近的地方居住，但资金实在不够，只能在芳铃路这个靠近城区但不属于城区的边缘地带住了下来。
本来打算带着几个老人一块儿住进来的，结果他们来住了几个月后又都回去了，李枫蕊的奶奶是舍不得离爷爷太远，外公外婆也还想回去继续种地，这么兜兜转转，搬来的理由反倒没有实现。
“老人就是这样，总是不停地吃苦，明明吃了一辈子，不吃苦了反而不习惯。”李枫蕊叹了口气，她也曾劝说过三位老人，但是老人就是固执，他们也不能把几个老人关在芳铃路。
宋明霄认同地点了点头，他外婆外公也这样，甚至去世的理由都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等等，你是说你外公爬到树上晾腊肉把绳子割断了，然后就........”顾烨猛地抬头，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宋明霄说了什么，声音差点破音。
“我靠，你外公这个去世的原因有点.......太有生活了吧。”李枫蕊有点想笑，但是觉得笑了的话，真的很缺德。
“想笑就笑吧。”宋明霄说道，当时周悦晓听到这件事还以为是在开玩笑，也笑得很大声。
当然后面在葬礼上哭得很伤心。
“为什么？”顾烨不理解，他没吃过腊肉，也不懂腊肉为什么一定要挂在树上晾。
宋明霄目视前方，说道：“不知道，我妈说了单独去买，其实不用准备的。”
但如果一定要说一个理由，或许就是外公太爱周悦晓了，以及他想给周悦晓吃到最好吃的腊肉吧。
很可笑的死法里装着的是对女儿满满的爱意，但其实对女儿来说，自己的父亲活着比那个腊肉要重要一百倍。
“最后腊肉吃了吗？”李枫蕊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这不是最重要的吧.......”顾烨连忙说道。
“吃了，”宋明霄点头，“我妈说那是她吃过最好吃的腊肉。”
这句话说完，李枫蕊和顾烨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顾烨没有了欣赏路边风景的心思，低头盯着宋明霄的衣服，只恨自己为什么要说那句话开启这个话题，他现在恨不得跪下给宋明霄磕两个头表示自己的歉意。
比起感到难受的俩人，宋明霄反而比较轻松，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而且现在周悦晓和宋逸也去世了，经历了这么几次，生和死在他这里看得也比较淡然了。
人总要死的，或早或晚，如果天天都要惋惜一条生命的消失，那全球每天去世那么多人，谁还有空管自己的生活呢。
三人沉默地骑行了最后一段路，终于到了李枫蕊送餐的小房子面前，将自行车停在小房子门口，李枫蕊率先下了车。
“宋明霄，你不容易啊，”李枫蕊语气严肃，伸手拍了拍宋明霄的肩膀，脸上带着敬意，“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装货，原来你经历了这么多，真的很对不起。”
在宋明霄不知道的这段路上，李枫蕊在心里狠狠地忏悔了自己曾在学校里对宋明霄的各种蛐蛐。
“？”宋明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但李枫蕊也没继续说下去，抱着自己自行车前的野餐包往院子里走去，她当然不可能告诉宋明霄自己曾经和朋友说他是死人脸，疑似想走另类风格吸引女生关注且用力过猛。
顾烨也抱起野餐包，站在宋明霄面前，一脸歉意：“对不起，我之前不应该把话说的那么轻松，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妈说我说得对，我经历的事情确实还不算多。”
宋明霄目送着两人进去的背影，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似乎这两个人在他不知道的角落下定了什么感动自我的决心一样。
等宋明霄进到院子的堂屋里，李枫蕊已经拿到了钱，和顾烨一块儿把野餐包里的饭菜拿了出来，几乎将堂屋里的桌子放满了。
“本来说去芳铃路吃的，但是我妈她腿脚越来越不好了，麻烦你们了。”一个婶子拉着李枫蕊的手说道。
李枫蕊笑眯眯地眨眼：“没有没有，你也照顾了我们的生意啊，不麻烦的不麻烦的。”
和屋子里的几人寒暄了几句后，三个人才从房子里出来。回去的路上没什么着急的事情，于是李枫蕊和顾烨一人推着一个自行车走着，宋明霄本想推一个的，结果都被李枫蕊和顾烨阻止了，让他走路就行。
“你俩怎么像做了坏事？”宋明霄眯了眯眼。
我们就是做了坏事，李枫蕊和顾烨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回去和来时的路不同，李枫蕊带着俩人走到了路两边种满油菜花的小路上，路不怎么平坦，有很多小小的凹槽与碎石，自行车推行起来有些麻烦。
夏日里这个时间段的风算不得清凉，衣衫被风压上肌肤，接触的地方一点点地变热，身体里躁动的热气难以释放。
宋明霄拉了拉衣领，侧头看向默默推自行车的顾烨：“你不是要拍照吗，快点拍。”
“不拍了不拍了，你急着回去的话，那我们就回去吧。”顾烨回道。
好别扭，沉默的李枫蕊和刻意讨好的顾烨，宋明霄忍不住皱眉，伸手抢过顾烨推着的自行车，语气鲜少地带上了点嘲讽的意味：“你们不会是在可怜我吧？”
三个人停在了原地，脚底的石子儿铬脚，隔着厚厚的鞋底也不舒服，顾烨撇过眼，盯着一处黄色的油菜花，话堵在喉咙处，难以说出口。
“哎呀，这个......”最终李枫蕊打破了寂静，尬笑了两声，“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啊。”
“........”顾烨觉得还不如他来说。
宋明霄也有些无语，但也知道这俩人都是好心，只不过是同情心有点泛滥了，于是开玩笑般地说：“真这么可怜我还不如给我钱来得实在。”
一听到钱，李枫蕊立刻将自行车停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相机从顾烨脖子上取下来，笑了笑：“我去帮他拍照。”
顾烨还没来得及说话，李枫蕊已经拿着相机对着油菜花咔咔拍起来了，他只能尴尬地看向宋明霄，对上了宋明霄那双漂亮的眼睛后，接着开始搜了搜自己的外套和裤兜。
宋明霄本来只是打消俩人这点同情心，结果没想到顾烨站在原地在身上摸索了半天还真掏出来了一个东西。
“虽然不值多少钱，但我现在身上只有这个。”顾烨伸出手，一枚小小的戒指躺在他的手心。
宋明霄垂下眼，盯着那枚银制戒指，戒指中间是一个十字架，两边延伸出花瓣，合起来是一个十字花。
“这是什么？”本来在拍照的李枫蕊突然窜到顾烨的背后。
顾烨被吓了一跳，差点没拿稳，他猛然转过头，瞪向李枫蕊：“你不是在拍照吗？”
“这是什么？”李枫蕊不理会他的询问，又重复了一遍。
“......克罗心的开口十字花戒。”
李枫蕊没有听过克罗心，但是觉得这枚戒指还挺好看的：“感觉有点小啊，他能戴吗？”
“不知道。”顾烨摇头，这个戒指是他朋友送他的，他当时随手放在了相机包里，后来就忘了，还是来望城拆相机包的时候找出来的。
李枫蕊摸着下巴：“要不你给他戴戴？”
“我试试吧。”说干就干，顾烨走到宋明霄身旁，拉起宋明霄的左手就要戴，但是中指似乎戴不进去，于是顾烨换成了无名指，银戒在阳光泛着淡淡的光，随着顾烨的手指的推动，那枚开口十字花戒正好圈住了宋明霄的左手无名指。
宋明霄白皙修长的手指与这枚戒指竟然意外的适合。
就在顾烨庆幸自己送的礼物适合宋明霄的时候，李枫蕊调侃了一句：“你故意戴左手无名指的？”
“什么？”戴的时候，顾烨并没怎么注意是哪一只手。
“已婚的人才戴在那里，”李枫蕊放下拍俩人的相机，挑了挑眉，笑得莫名的猥琐，“你是要和宋明霄结婚吗？”
顾烨怔愣片刻，猛然发现戒指真的戴得是左手无名指，他立刻伸手想要把宋明霄左手的戒指拔下来，结果太合适了，以至于他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拔下来。
宋明霄低头看顾烨急得脸都发红了，轻轻将左手从顾烨手里抽出来：“回去再摘吧。”
“你怎么不早点说啊！”顾烨红着脸转头质问李枫蕊。
“我以为你故意的呢。”李枫蕊耸了耸肩，她真以为顾烨是想捉弄一下宋明霄，没想到这小子是真的没意识到。
“把视频删了。”顾烨走到李枫蕊身旁，夺过自己的相机。
李枫蕊不乐意，她拍得可满意了：“也不至于，又不是真结婚，戴错了又不会怎么样。”
“你俩不会结婚的。”李枫蕊握住顾烨的相机不肯让他删。
“这是我的相机！”
“这是我拍的视频！”
李枫蕊和顾烨僵持不下，谁也不肯退后一步，宋明霄站在一旁都快看不下去了，开口劝道：“要不顾烨你先看看再做决定？”
李枫蕊点头：“我拍得很好的。”
宋明霄的劝诫让顾烨本来躁动尴尬的心平复了一些，他想删视频还是因为觉得将戒指戴到左手无名指这件事很丢人，但另一个当事人宋明霄都没那么在乎，显得他有些小题大做了。
“我先.....看看吧。”顾烨不好意思立刻松口，站在李枫蕊身旁看她调出视频。
视频开头是一大片黄色的油菜花，发黄的滤镜下油菜花随着热风轻轻晃动，镜头一点点地拉近，油菜花缩小成背景，星星点点的黄色散落在绿浪中，小小的屏幕上显现出宋明霄微侧着的脸，鸦羽般的睫毛垂落，投下一片阴影。
“你拍得挺不错的啊。”顾烨眉梢微挑，毫不吝啬自己对李枫蕊的夸赞。
“那当然了，”李枫蕊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们班女生每次拍照都找我的！”
李枫蕊主要拍得还是宋明霄，然后就是顾烨给宋明霄戴戒指的过程，李枫蕊拍得确实很好，如果顾烨不清楚，真的会以为是什么乡村里的文艺爱情故事。
“留吗？”宋明霄出声问道。
盯着屏幕上宋明霄那张脸，顾烨觉得删掉有些可惜，将问题抛给宋明霄：“你介意吗？”
“我无所谓。”
“那......后面我再想想吧。”顾烨把相机拿了回来。
在乡村里的这段路上，顾烨边走边拍，宋明霄和李枫蕊推着自行车在后面跟着他。
时间过得好像很慢，但又觉得有些快，宋明霄几乎已经感觉不到失去父母的那种恍惚感，他一直想逃离的那种情绪在不知不觉中就消散在了光阴里，他的时间被顾烨和李枫蕊包裹了起来，挤不出一丝对过去的回忆。
不过他现在又何尝不是在制造一些回忆，但它们是否让人深刻，这就不得而知了。
宋明霄收回注视顾烨背影的视线，落在了握着自行车把手的左手无名指上，十字纹路编织而成的永生花，似乎将不可侵犯的教堂标志揉进了欲望的花朵中，形成了十字花的金属骨骼。
属于回忆的骨骼在时间中生长，不知道在未来，这段记忆是否也会隐隐阵痛呢。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昔-第二章-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