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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奸细青鸟 ...

  •   众人匆忙赶至军帐中,医生正在观测伤口,一脸困惑,原先正在缓慢愈合的地方,不知什么原因崩裂了,血流不止。晔紧紧皱着眉头,剧痛难忍,大概是炎症复发,引起了心脏绞痛。
      医者手里托着一丸药,丹参藜血丸,寻酒化开
      “找些黄酒来”
      将士倒来一樽进贡的青梅酒。
      医生用指头沾了点放口里尝尝,神色凝重,半饷客气道“酒是美酒。民间有一种制酒偏方,把原浆酒放到铅制成的容器中、或者加入铅粉拌匀,就可以除去酒酸涩味道。只是铅乃涩重之物,女子在受伤或行经时都不宜用铅粉扑面。。。酒不需好,另找一些农家自酿的来。”
      将士只好另寻酒来,医者用酒把药丸化了,拿纱布将创口脓液血水擦拭干净,最后合着一片草叶子贴上去,再用纱布裹起来。
      “一个晚上就可以把血止住。。。只是。。。”医者捋着胡子有些犹豫
      “请说。”
      “左司马的病情,似乎是被某种发物给激出来的,不知吃了什么。”
      “哦?你们晚膳给他吃了什么。”
      战士战战兢兢回复
      “并没有什么,不过是按医嘱开了一些药粥,此外服用一些清火茶汤。”
      子皙目光落在案板上,紫苏茶已打开了盖子,内心不由得一凛。这茶清香醇美天下少有,紫色泛着妖异不祥,他猛然回忆起玉茗楼曾多次嘘寒问暖,千方百计引诱自己前去。
      “让人到田边挖一笼田鼠幼崽。”
      万一这茶有毒呢?子皙内心泛起一股怒意,越人如此大胆!在他眼皮底下下毒行刺!
      众人见主帅一脸愠怒,医生在一旁擦着冷汗坐立难安。不一会有人送了一笼子刚出生不久、没长毛的鼠崽。将士倒了一碗新沏的紫苏茶,用草管注入幼鼠口中,小鼠出现抽搐,爬行异常,一些口吐白沫,医生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
      “茶有毒,毒性比较温和。”他又到了些茶末用冷水调开,喂给最年幼的鼠崽,经历了漫长心脏绞痛,老鼠最后死去。“用冷水毒性最大,我认为这种毒会刺激神经、肌肉兴奋,左司马伤势恶化也正是这个缘故。”
      右司马昌尤向前
      “紫苏茶的调配只有绿珠一人知道”他眼神一暗“听人说起,陈公重病时,曾服用了一碗绿珠亲手奉上的茶汤,之后就暴毙了。”
      陈公宠爱绿珠,待她恩重如山,绿珠完全没有理由下毒害他,况且一个歌姬怎么懂得用毒?
      这里面的因果,只能问问她本人了。
      鄂君思忖
      “传令下去,即刻包围陈公府捉拿绿珠!”

      道路终点的陈公府正在举哀,素白莲花番,翻卷着黄表纸。府邸门口巨大香炉里翻卷着一层层灰烬,异乎寻常的沉默和哀孝氛围底下,掩藏着杀气。门吱呀一声开了,马车列列驶入然后又紧闭,诺大府门透露出肃杀之意。
      玉茗楼是修建在陈府背后的山水别墅,是全府最高点可瞭望远方。暖香阁,以馨香入云而闻名于世,侍女玉儿微微阖上窗户,手在发抖,定了定神来到绿珠面前
      “姑娘,熊敖公子回来的方向是东南面,似乎他找鄂君去了”
      绿珠微微一笑抿了一口酒,烛光下,越姬面如美玉,一头乌黑如云头发,星眸微阖
      “熊敖是再三请求鄂君捉拿流寇,为父报仇”
      玉儿望着她
      “那依姑娘看,鄂君会同意吗?”
      “他已经正面击破了敌军主力,接下来只要悬赏捉拿统领就好了。鄂君也是这么答应着,他不会为此出动军队深入百越之地。也就是说只要莫干统领回到百越,熊敖绝无报仇可能!”
      侍女想了想不由得脸红
      “熊公子也是重情重义之人,知道鄂君绝不答应出兵,听说不过恳请子皙交还铜录山驻军,自己主动请缨缉拿匪徒。”
      绿珠转动着手里酒杯,殷红葡萄酒称着碧玉薄杯透出一层红光,冷笑起来“陈公究竟是谁害死的?鄂君一招借刀杀人,熊敖不是不明白,他恨鄂君比叛军更甚。。。请求交还军队为父报仇,蠢材一个。”
      她放下酒杯叹了口气
      “我不是没指望过他。熊敖胸襟狭隘,器量小,不是成大事之人。这点花花肠子连我都瞒不过,鄂君更是心知肚明,就是军队给他,熊敖孤注一掷也注定成不了事。”
      玉儿凝视她良久,不言语。绿珠思量它事,无意间发觉侍女在看她“你怎么了”
      “姑娘生的这样好模样,能弹又会唱,也懂得体恤下人。咱嫁一个好人,不去管这些权势斗争,好好过一世安稳日子不好?”
      玉儿的话似乎深深触动了绿珠,她抱着双臂望着摇曳烛光
      “这是越姬的命,不只是。。。我一个人这样痛苦的活,我没有资格抱怨。”
      “熊敖公子待姑娘那样珍重”玉儿脸微红“姑娘,你就不要算计他了”
      “你懂什么”绿珠的脸冷了下来“他那点追女人的手段,骗骗少女就罢了。你给我记住!男人永远只想得到自己得不到的!”
      侍女唯唯称是
      突然桌上一顶金鹧鸪机关鸟发出声音,绿珠眉头一蹙“都这么晚了,玉儿快去看什么事?”
      侍女应声,她来到一个紫檀香木阁前旋转一个玉蟾蜍,暗阁门开玉儿身影隐入黑暗。不一会儿,玉儿拿来一个金属圆筒,上面还沾着水渍。
      “姑娘请看!”
      拔出栓子,里面是一卷破布条,上面用炭火烧着一幅画:一只手伸进笼子掐住一只鸟的喉咙,快逃!落款是一只老鼠,寥寥数笔却非常生动形象。

      熊敖车队在马路上粼粼驶过,城门洞开,外面就是楚军驻扎的地方。当古老木门关上的时候,他紧紧捏住手中竹简,眼睛中透出杀意。
      杀死陈公的凶手不仅是卑贱越人奴隶,可以说鄂君在这件事情上充当了见死不救,蓄意纵容角色。他已经想清楚了,如果鄂君对这件事置之不理,他将前往朝歌面见楚王。无论如何,都要捉住杀死父亲的凶手!替父报仇。
      这时候马匹突然急速停了下来,外面出来一阵阵喧哗,熊敖撩开帘子怒斥奴仆,突然他呆住了。原本龟歇在城门外的楚军突然有了动静,突然远方军队扬起一片大面积的尘土。
      “这是怎么了?!”
      老仆惊恐的说“恐公子触怒了鄂君,还是回去吧。”
      熊敖压抑着内心无比的恐惧,浑身发抖。经过战场的历练,军队杀气腾腾、行动迅捷,几乎就像是一只强健猛虎。
      “公子!回去吧!”老仆跪在熊敖跟前
      瞬间,他明白了自己渺小与可笑,实力硬差距,想要杀死鄂君替父报仇的念头根本如同以卵击石。熊敖呆滞看着远处马匹越来越近,甚至尘土让他呼吸受呛,不得不衣袖掩面。
      “公子!!”
      “不!”抖动的声音说“不回去。。。虽然我无法撼动鄂君的想法!但就在此处,不报杀父之仇我绝不退缩。”
      很快呼啸行军和战马就在跟前,熊敖像一片在风中颤抖的树叶,面对疾风骤雨,依然坚持不退让。只是那些军队像是没有看见他一般,无数士兵和战马从车队两侧经过,好像永远不会结束。部队举着孝旗,高喊着捉拿凶手替陈公报仇口号,蜂拥进入城门,一股部队散开成包围扇形。
      最后一排人马离去之后,熊敖像是惊呆了,瘫坐在地上。渺小的车队像远方的营帐驶去,看起来那样孤注一掷,片刻后孤独的马车,坚定朝营区驶去!
      一会儿,军营里有信使来报
      “熊敖公子在帐门外求见。”
      子皙沉默了一会儿
      “告诉他凶手已经找到了,我不想见他!”
      信使传命到门外,果然听见了愤怒的喧哗“让我进去!!我要他亲自跟我说,凶手究竟是谁。”
      家仆慌忙遮掩“军营重地,公子休要胡言乱语”
      右司马昌尤观察着子皙的表情,不愿意见陈公儿子,是否也是感觉到了一丝愧疚呢。这个人贵族出生,锦衣玉食,却有着非凡的军事才华,一个理想的完美军人形象。
      此番捉拿绿珠,换做陈公会出于其无与伦比的美貌、歌唱上造诣而放过她吧?鄂君铁腕之下,不懂怜香惜玉,军营是绝对不会姑息这样奸细存在。
      陈公府破败后,绿珠与侍女化妆成乞丐逃走,不料却被直接被守城军队发现拦下,按照奸细的身份被扭送军营处死。

      “启禀将军,越人奸细已经捉拿到岸。我军包抄了玉茗楼府邸,发现赤霄宝剑已经淬染剧毒、此外在一些暗阁中发现了毒物粉末,种种迹象表明此女精通下毒。通过拷打询问其贴身侍女,已经招供出其为越国奸细身份--青鸟,从暗道中凿出一些尚未被销毁的书信往来,全部都是铁证!”
      子皙望着瘫坐在地上,依旧楚楚动人的少女
      “贵族把你视为掌上明珠,巴结你、讨好你!为什么还要害人?如非紫苏茶有毒,我也不会怀疑到你。”
      绿珠蓬头垢面,脸上一道马鞭打出来的血痕,甜美和娇柔面具撕破,她哈哈大笑“你懂什么!养尊处优的你们懂什么。”又一道狠戾的马鞭打在她背上,绿珠伏在地上半天直不起腰,只是痴痴的笑。
      子皙制止侍卫“让她说”
      “从小我娘带着我和妹妹要饭,我娘被这些人活活打死。现在我千金尊贵,可之前在你们面前野狗都不如!我与妹妹本来要饿死,却被乐人府收留。歌唱、舞蹈从来讲求天赋,我可以,妹妹却不行。她那么努力还是不行!唱的嗓子哑了、流血了,我哭着把她揽在怀里,说你不要唱了!让姐姐唱,将来赚许多许多银子让你嫁一个好人家。妹妹仰着头对我说,我要好好努力,考核通不过他们会把我逐出乐人府,那我就要离开姐姐了,可我不想离开姐姐。
      乐人府从不养闲人,全是些女孩子,竞争恶劣。唱得好长得美,吃穿不愁人人奉承,长得不好又不能唱歌的,会被歧视被虐待。她们对我的嫉妒全部发泄到我妹妹身上,打她、骂她、在她的饭里面放蚯蚓、粪便。
      妹妹怕我知道会不顾一切杀了她们,怕闹事被逐出乐人府,就一直隐瞒着。
      可我还是发现了,看到她一身伤和淤!甚至发现。。。发现她被乐官。。被他。。”绿珠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那人根本不是人!
      十四岁筛选考核,妹妹没法通过,我第一次用□□换取想要的东西。晚上回来,痛极了,路都走不稳,她抱着我一直哭,后半夜发起了高烧。被淘汰歌姬恨极了我和我妹妹,跳竹舞时候。。一定是故意的!!她的脚踝骨被打断,路都不能走成了一个废人。
      晚上我妹妹发着烧,拉着我手说想妈妈,喊妈妈。
      第二天,老妈妈打了一碗粥喊她吃东西,我妹妹却病死了,小小身躯已经僵直。从那一刻起,亲人都离开了我。黄金、珠宝、绫罗绸缎!于我有何用?正是因为你们这些人的存在。”
      绿珠仇恨的拿手指着所有人
      “因为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富贾名流,才有乐人府这肮脏恶心的地方,难道你们不该死吗?分明死有余辜!”
      女人面目狰狞,像地狱里复仇恶鬼,美丽皮囊下竟然潜伏这样的东西。话都说完,绿珠颓然的摊在地上,失魂落魄,被侍从拖拽着拉了出去。
      楚军多方拷打询问,书信中提到代号为“恢鼠”与“烛”的间谍是谁,绿珠受尽折磨宁死不说。这女人最后在右司马昌尤的建议下,竟被命令绑在跑马场空地上,被百匹马践踏而死。尸首抛入古城外头乱葬岗,同死于饥馑、战祸的百姓混在一起,被鸦雀、野狗、饥鼠分食。
      熊敖被鄂君拒绝后,暂时回到府中歇息,下面报来绿珠作为奸细被处死的消息。对于陈公的死,鄂君有见死不救之诟病,此刻熊敖认为,绿珠并非奸细,而是鄂君为堵昭昭之口,尤其是为了平息自己的愤怒才借此处斩绿珠。
      他两眼一黑,踉跄后退
      “杀死我父亲,害死我最心爱的女人,你等着吧!日后在朝堂上我们再会!”
      家仆慌忙上前阻拦
      “公子,绿珠姑娘的死真不赖鄂君,确实是有证据,铁证如山呐!”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总有一天我必报这杀父夺爱之仇!!!”
      母亲黄氏忙上前,以袖掩其子之口“休要再胡言乱语,儿!你父亲如死后能言,必不让你报其仇!”
      语毕,母子相拥,抱头大哭。
      幼子熊迎尚在襁褓中,是陈公最后儿子(老来得子),其母为宠姬姜氏。宴会一晚,鄂君在正堂叙话,姜氏抱着儿子退居软帘后面,拿绣球逗着它玩耍。不料熊迎将团花球掷出,恰好落在子皙脚边。
      此儿可爱、聪明灵秀,府上从上到下、从老至幼无不爱怜。家奴见状连忙上前接过婴儿,抱着出来请罪,其母姜氏亦出帘外跪地拜伏。子皙见熊迎实在可爱,便过去将绣球还与其母,陈公老来得子,非常溺爱,鄂君便顺水做人情解下贴身玉玦,赐予其子,情形恍如昨日。

      几个月之后,越国青竹山寨上。小女孩瑶在水面点了一盏绿色竹莲花灯,上面用炭火烧刻字:绿珠。她双目含泪,看着莲花灯随水流飘到远方,目光虔诚明净“绿珠姐姐走好,来生一定要幸福。”
      恢鼠抚摸着那颗小脑袋“你很喜欢绿珠姐姐是吗?”
      小女孩认真的点点头“姐姐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犹豫了很久她看着恢鼠“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悄悄说“所有人都骂我哥哥庆背叛祖国,是叛徒是耻辱,父亲、母亲一提到他就叹气流泪。可是绿珠姐姐说,不是这样。
      庆哥哥在楚王身边忍辱负重,总有一天他会杀死昏君的 。那些肤浅的人不知道他很辛苦,天天在背后指责诋毁,让他活的更辛苦。。。所以,绿珠姐姐说,下次再有人嘲笑我哥是叛徒,我一定要在他们脸上吐唾沫,现在渐渐地大家都相信我的话了,哥哥他是无辜的!”
      小女孩露出纯真的笑颜,却又慢慢不笑了
      恢鼠低头看着她“你怎么了?”
      女孩轻轻抱着他,脸蹭着他衣衫
      “大哥哥,你就要去郢都了。。。如果能见到我哥,能不能问问他几时回来?爹娘和我都很想他。”
      恢鼠望着郢都的方向,那是未知命运,似乎有千万种轨道和丝线在交汇。
      庆,你果真的背叛祖国,效忠了昏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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