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河流［娱乐圈］》川上之舟

15、阴暗一面

　　“今天好点了吗？”
　　柳越眯着眼睛“嗯”了一声。

　　“我想也是，退烧了。”贺瑞的手掌又贴在了柳越的额头上，“你烧退的挺快，就该早点吃药的。”

　　柳越难得没有反驳他。

　　病好又睡了一觉后，柳越心情也变好了，眉头舒展，开始有兴致和贺瑞聊两句。

　　贺瑞听见他嗓音沙哑，从旁边给他端来温水。指尖相触的一刹，柳越抬起眼睛看着贺瑞，然后温顺地把水咽下去润嗓子。

　　“我那天晚上喝醉了。”贺瑞顿了顿才说，“我想了很多。”
　　柳越哂笑道：“我那酒的度数很低，据我所知，你酒吧没少去吧？怎么这么不胜酒力？”

　　贺瑞也笑了，“你知道我是有话要讲。”
　　柳越微微抬头示意他继续说。

　　“你想要那块地，我可以帮你争取。但你可以先和我谈一谈你想要的条件和能给出的价格。”

　　柳越笑了笑，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私人场合，不谈公事。”

　　“你不信任我。”贺瑞挑挑眉，一针见血道。

　　“是。”柳越大方地承认道，“我开的条件不会差，我和你姐姐一样能谈成。我不认为你的家人会给你这次机会——”

　　“为什么？”
　　柳越笑了起来，“因为你和虞小姐悬而未定啊。你总以为能力更重要，可有时候，人情世故才是商业的大头。”

　　“可是——”
　　“你有政府那边的人脉吗？你上次那个项目政府为什么突然撤资？同期又跟进了什么项目？那笔本来该给你的钱去了哪里？”

　　柳越似乎是叹息，指尖轻轻敲着桌面，懒洋洋地道：“你的想法很好，你的规划很棒。可你要做到让大家听你的，你要拿出可靠的关系，能摆出来的实，来让别人相信你——就比如联姻，裙带关系是很好的保障，如果你们以后有孩子，那关系就更坚不可摧了。而不是你一个光杆司令。”

　　贺瑞却是没有回答柳越的话，而是冷不丁地问道，“那你呢？你会选择联姻吗？”

　　柳越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娱乐圈和商业圈又不一样——不过如果以后联姻对我有利，我可能会考虑吧。”柳越敛着眉眼，淡淡开口道。

　　贺瑞没说话，柳越说的不无道理，他有些羞愧，自己办了两个项目，敏锐程度居然还不如一直演戏的柳越。

　　“我反而觉得可能会把你调回A国，跟着几个总裁什么的跑一跑，其实也挺不错的。”

　　柳越客观评价道，不过贺瑞察觉到这可能是安慰。

　　柳越这家伙就喜欢给个巴掌再给个甜枣。

　　柳越也没有多说，只是又从旁边拿起剧本。柳越学习和工作的时候不在意旁边人的视线，哪怕别人盯着他他也能看进去书中的内容。贺瑞不知道这样的定力是这么练出来的，可他知道这绝非容易的事。

　　贺瑞也觉得自己再看不出人家的逐客令有些自讨没趣，不久也讪讪地离开了。
　　·
　　贺瑞开始查有关柳越的内容，他的身世，他的一切。

　　不过他的手段是有限的，因为他很快收到莫雨晦的警告，问他在干什么。

　　“我只是感兴趣。”贺瑞思索着在键盘上敲着字，“这也不行？”

　　莫雨晦：你最好是。
　　莫雨晦：我只能奉劝你，别陷太深，分清真假
　　莫雨晦：柳越很有一套
　　言尽于此。

　　贺瑞关掉了手机，莫名其妙想起刚才查到的消息。

　　柳越今年二十五岁，他手下甚至能翻出他十二岁时参加少年小提琴比赛的视频，却找不到十五岁到十七岁的空档期。
　　对外界说的是，封闭训练，备战艺考，继而十七岁到十八岁一年的时间成功考上C国戏曲学院。
　　十九岁就被大导演选中，演了电影，然后一炮而红，继而开了演唱会，发表了自己的专辑，同时也因为影视作品积累了不少粉丝，成为一些大牌最年轻的高奢代言人。

　　这一切都不是轻而易举的，柳越这样年轻，却早早表现了非凡的定力和毅力。这背后一定是经历过什么，才催促和压迫着他处处近乎苛刻地追求完美。

　　柳越真的很漂亮。
　　贺瑞找到的那个视频，孩提时期的柳越身着合体的燕尾服，身姿优雅，正风度翩翩地拉着小提琴，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子意气风发的少年气。

　　现在的柳越和那时候相比，五官几乎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变得更加开阔精致，脸颊变得更加瘦削，眼神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阴翳和暧昧不清。

　　那点阴郁像是像灰色的鱼潜伏在海底，使得柳越的眼睛像染了墨的糖水。贺瑞只在偶尔才看见那双眼睛带上这样的情绪，仿佛是要溺亡的人，带着点绝望和痛苦，以及更细微的，难以企及的怨恨。

　　这种陌生的神色和柳越的温和格格不入，但贺瑞知道往往这才是人的本相——就好比一条缠上猎物的毒蛇，只会轻柔缓慢地收紧身体，好将猎物绞杀。

　　贺瑞看着那个柳越拉小提琴的视频，少年人脸上带着点稚气，但是一直绷着小脸，脊背挺的笔直，哪怕后来得奖了也看不出喜悦，神色有种和年纪不匹配的严肃和冷峻。

　　贺瑞看着板着小脸的小柳越，有点想笑。他的指尖隔着屏幕戳了戳柳越的脸，想着这人怎么从那么小就开始装。

　　他开始翻微博，里面大多是介绍柳越出席了什么活动，参与了什么拍摄，下面的粉丝如何打call……整体还算正常。

　　贺瑞一目十行地刷着，忽然一个帖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求问：柳越资源咖上位，背后的金主爸爸是谁？

　　［晴天的太阳］：唱成这样也敢开演唱会，真的难评，全靠背后的金主爸爸支持。
　　［嘻嘻不洗洗］：脑子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我不要吃棉花糖］：楼上的，lgdl，十九岁能接王导的电影，不是资源是什么？

　　［石头人］：妈呀不许别人有实力了是吧？我们越越正儿八经科班出身，颜值演技都在线，凭什么不能演？讲话一股子酸味，举报了哈。
　　［我不要吃棉花糖］：每次一说他就有狗站出来替他讲话，当水军给多少钱啊
　　［月亮不闭眼］：我有亲戚是娱乐圈的，柳越这种绝对是那种上位的

　　［黄瓜兄弟］：娱乐圈是这样
　　［老铁不老］：你们不觉得柳越长得就像那种……正常男的谁这样天天化妆啊？
　　［晴天的太阳］：@老铁不老 正解，正常男的谁那样穿衣服

　　越查相关的各种信息就越多，渐渐开始看见有关柳越的各种谣言——靠睡领导上位，靠脸和身体换资源……

　　与那些贺瑞以为会有的夸赞，爱慕，截然不同，无数难以想象的侮辱，谩骂，让人看见都觉得脏眼睛的言论在这里数见不鲜，疯狂抢占着不大的屏幕。

　　这些人批判柳越的脸，讨伐柳越的身体，他们对着他的照片，对着他的脸，高高在上地讲出各种污言秽语。

　　贺瑞发现了一个与过去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看见了柳越所经受的另一面，也看见了自己所不知道的柳越的另一面。

　　“我会考虑商业联姻”的话充斥在耳边，贺瑞看着形形色色真真假假的照片，心里不禁真的翻起了一丝怀疑——怀疑柳越是否真的和那些所谓的导演“有关”。

　　柳越不是一个爱惜自己的人，尤其是自己的身体，短暂的睡眠，每天要喝的冰水，死活不吃药的态度……他甚至可以说是苛刻的，讨厌自己身体的。

　　名誉是浅表的，事实是可以掩盖的，强权可以遮住背后的种种腌臜，大家可以表现得光鲜亮丽。

　　贺瑞没有继续往下想。怀疑是一颗种子，一旦有一点而流言蜚语就会很快生根发芽。贺瑞敲了两下键盘，把那个搜索到的小提琴视频保存了，随即退出了网页。

　　他晚上又去找了柳越。柳越坐在床头，穿着白色的睡袍。中长发披蓬松地散在肩膀上，显得柔软而宁和，好像没有用一点攻击性。他的脚自然地垂落在床边，微微勾着，那弧度让人想起油画中的优雅贵族，又带着点莫名的神性。

　　“你来上瘾了？”柳越抬头看了一眼这个不速之客说。

　　“我就是无赖。”贺瑞大大方方承认道，“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见你就能见到你。”

　　“我讨厌没有神秘感。”柳越合上书眉眼含笑，语气却是分外平淡，“而且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为妙。”

　　柳越讲话声音不大，却有种莫名的美感。他咬字很清晰，说话语调微微上扬，像是一个连着一个的小勾子。他似乎很是自以为是，势在必得贺瑞会爱上他一样。柳越越是这么说，贺瑞既越想靠近，证明给他看。

　　“我只是来找你说说话，别生气。”贺瑞投降似的举起双手，目光却是不加掩饰地打量着柳越。柳越瞥了一眼贺瑞带来的一个小盒子，许是什么礼物，视线却还是似笑非笑地落在贺瑞身上。

　　“你想说什么？”柳越语气很轻道，“是想分享你今晚吃了什么？是想问最近剧组有什么安排？还是……”

　　柳越抬起眼眸与贺瑞对视道，“还是想问问我的身世，我从哪里来？”

　　贺瑞挑挑眉，“你这都知道了？”

　　“你做事总是大张旗鼓。”柳越偏头，眯起了眼睛。

　　“所以呢，你怜悯我？”柳越无所谓地耸耸肩，“还是你想用所谓的过去来困住我？”
　　“我没有——”

　　“实际上这对我来说无所谓，只要你能给我想要的，我就可以给你你想要的。”

　　柳越像是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师，耐心地哄着孩子，和颜悦色地对贺瑞说道：“你想知道什么？知道我背后的金主是谁？想知道我有没有和那几个导演上/床？还是……你想……”

　　柳越没继续说下去，而是靠近贺瑞，仔细端详他的脸。他伸手轻轻捧起贺瑞的下颚，危险而甜蜜地开口，自顾自地叹息，一字一咬道：
　　“可以啊，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柳越太直接，太露骨。他不会刻意回避那些令人恐惧的话题，也不会去回避刀剑，血，和苦楚。

　　“早听说柳影帝演技好，今天总算一见。”

　　贺瑞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闻到那熟悉的，好闻的气息，不由得屏住呼吸道，他觉得自己有些不清醒，但还是状似自然道：“对不爱的人都能这么深情款款，真叫人真假难分。”

　　柳越闻言轻笑道，“那你想说什么？你想听我说爱你吗？”

　　柳越说完就忽然远离，眯着眼睛打量着贺瑞。贺瑞动了动脖子，这才觉得能够呼吸，脸上的红热慢慢散去，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与柳越对视。

　　又是那种阴翳的眼神，夹杂着不屑和顽劣的目光，像是撕掉了伪装，把一切恶意都赤裸裸地展示出来。

　　柳越笑着摇摇头，又远离了贺瑞。他似风拂过，转瞬又让剑拔弩张的气氛恢复了平静。

　　“虞小姐的戏份拍完你们就回去吧。贺先生，这里不适合你。”

　　“那这里就适合你？”贺瑞笑道，“我没脸没皮，缠上人了就是狗皮膏药，想几句话就甩掉可没那么容易。”

　　柳越只是笑而不语，他没有再回答贺瑞的问题，将贺瑞一个人留在空白的沉默里。逼的贺瑞自己回避。

　　雪地里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