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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李代桃僵 ...


  •   “哦?这关你什么事?”黄思远在电话那头笑,像是叹息道:“贺瑞,你急什么。”

      “真对他有意思?刚才吃饭他可是几乎没搭理你。”

      “不是。”贺瑞顿了一下才说,“我只是单纯问一下。”

      “我不方便透露。”黄思远言简意赅,“不过看在是兄弟的份上,我劝你离他远一点,他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我知道,我就是——”

      “你知道还往里面跳?”黄思远声音里的笑意淡去,渐渐变得严厉,“执迷不悟。”

      “我不是喜欢他,我只是……”

      “那就不要问了。”

      贺瑞似乎泄气了,他不甘心地举着手机,只好间接承认道:“你好歹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你就这么想知道?”

      贺瑞连忙应声。

      “明天下午五点,来警局一趟。”
      ·
      “柳先生,用和‘那些人’联系吗?”一个身穿黑衣,面容消瘦的男子问道。

      “不用,小事。让他们自己也注意点。”

      “好的。”

      男人说完就离开了。柳越扶着额角,揉着太阳穴。

      他当然知道黄思远说的是什么事情,毕竟警方已经立案的就那一个。但柳越觉得不可思议地巧,怎么碰巧就是黄思远知道这个案子,怎么碰巧今晚会见到黄思远。

      黄思远知道部分实情柳越并不意外,这样的人有自己的手段,但大多数时候这些人都会明智地选择默不作声——毕竟背后的水太深,如果本来不是泥潭中的人,谁也不想贸然下去沾的一身污垢。

      不过听黄思远的意思不想把这件事情曝光,只是想以此威胁他。

      但柳越不知道黄思远想要什么,钱,权,他们家可以说是都不缺。正是这样的人才无懈可击,他们有时会为了所谓的“正义”,做出违反“规则”的事情。

      ——反正有家庭给他们兜底。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柳越知道这次拒绝了黄思远,下次这人还会阴魂不散地找上来。这个节骨眼他和贺瑞谈地皮,人一时半会也走不开,只能和黄思远硬耗,还要躲避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和狗仔。

      已经夜里两点多了,柳越泡在浴缸里不想起来。直到皮都有些泡皱,他才起来擦了擦身子,开始卸妆抹身体乳。

      柳越大腿上有一条深色的伤疤,看着像是已经很多年了,因为贴着大腿内侧,不算很显眼。但凭借残留的痕迹也足以让人想象出当时的惨状。

      柳越的指腹蹭过那条疤,视线久久地落在上面。他盯了半晌,忽然收紧手指狠狠向那条疤扎去。

      所幸柳越的指甲被修剪的很整齐平滑,那条疤没有流血,但指甲还是深深地陷进了肉里,那一块很快红了一片,在白皙的皮肤上分外显眼。

      但柳越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继续抓着那块怎么也洗不掉的疤痕。

      终于,那块皮肤破了皮,流了血。血水顺着柳越的大腿滑到浴缸的水里,晕染着散开,像是一朵朵怒放的花朵,很快把浴缸里的水都染成了浅红色。

      柳越这才用毛巾随便地擦了一下,开始穿衣服。

      ·
      柳材志,四十九岁,C国S市发展区宏天项目包工头,20xx年在项目厂房仓库内确认死亡。

      死亡原因:钝器重击头部导致颅内出血死亡。

      死者死前无饮酒等行为,根据尸检报告显示,对方只是砸了一下他的脑袋,一击致命。

      “这个案子已经结了。”黄思远对坐在对面的贺瑞说,“结的相当顺利。”

      “激情杀人。柳材志贪了这个工人一笔钱,工人来讨要说法,两人起了争执,工人一气之下随手抄起旁边的短钢筋,一下就把这个包工头砸死了。”

      黄思远似乎在笑,他看着贺瑞说道:“一击致命在这种命案中倒也不算少见。这个工人自首了,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加上激情杀人,只判了五年。”

      贺瑞没说话,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柳材志的照片上。照片上的男人有些发胖年老,但仍能看得出五官姣好,尤其是那双眼睛分外熟悉。

      似乎是看出了贺瑞心里所想,黄思远拿了根烟放在嘴边,但是没点着。

      “我就去查了这个柳材志,因为我觉得他熟悉——你猜怎么着,这人之前还是个老总,虽然不算叱咤风云,但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然后中间公司出了问题,他们一家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都找不着。”

      贺瑞觉得后背发毛,冷汗丝丝缕缕地渗出。

      “柳越”这个艺人,有相当完善的个人资料。他有健全的家庭,知书达理的父母,相当优渥的家庭条件——他的母亲是钢琴家,所以有那个小柳越弹钢琴的视频;他的父亲是自己开公司的,收入相当可观。

      所以柳越经常被网友调侃,演戏演的不好就要回去继承家业了。

      但这几年已经没有关于柳越父母的消息,只有柳越刚出来演戏那会儿有人找。贺瑞知道不是粉丝不好奇柳越的身世了,而是柳越火了以后用一些手段隐藏了。

      但根据这个死亡档案,柳材志是两年前死的,和莫雨晦说的所吻合,但和柳越自己所说的一点也不一样。

      柳越说自己的父亲在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贺瑞又想起柳越嘴角似有似无的微笑,以及深达眼底的痛苦。柳越可能是演的,他的职业就是演员,他擅长如此,可贺瑞的直觉认为柳越不会。

      柳越这么说,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柳材志有个儿子——当然就是柳越。不过知道这个的人不多,那时候的柳越还不叫柳越,叫柳越陌。”黄思远讲到这个名字,嘴角露出一点玩味的笑容,“柳越反而算是艺名。但是你从网上搜柳越的真名应该姓霍吧,霍越陌。”

      “是他李代桃僵,用了别人的身份。”

      黄思远的食指轻轻敲击着玻璃桌面,骨节的触碰很有节奏。他的视线落在低着头的贺瑞身上,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贺瑞没说话,只是手里捏着那几张白纸看来看去。翻页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贺瑞坐在桌子前,像个不知道该如何答卷的学生。

      “这几年柳越反而收敛锋芒,正常的反而像是不正常了。你看他几乎没什么黑料,可是人啊,哪有不犯错的?只是他有办法补救。”

      “没关系。”贺瑞久久沉默后才抬头与黄思远对视,“步步为营也没什么不好。”

      似乎是看贺瑞没有一点动摇的样子,黄思远神色复杂,语气严肃道:“经过评估,我有理由怀疑柳越现在的心智很不正常,近乎处于疯魔状态——弑父可不是谁都能干出来的,一切计划还这么天衣无缝……”

      贺瑞看着黄思远,忽然皱眉问道:“柳越应该二十岁就很火了吧,他为什么这几年才动手?”

      “这些人应该是他空窗期通过一些手段碰见认识的,假设柳越和他父亲有仇,又柳越为什么要等到这两年?”

      黄思远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递给贺瑞另一份档案。

      “这是一点特殊渠道得来的信息,警局没录上。”

      在柳材志遇害两个月前,他几经辗转找到了柳越并向他索要五千万的抚养费,柳越坚决表示自己不认识这个上门要钱的男人,让保安给他带走了。

      “那警方就没有怀疑……”

      “所以我说这个案子错就错在太顺利了。那个工人主动跳出来,合情合理的说法和解释,根本没有人往深处想,我也是一次偶然才知道。”

      “不过这说明他背后有一股人,有一股势力在帮他。”

      “是莫雨晦吗?”

      “不像。”黄思远斩钉截铁道,“莫雨晦的人出手可不会这么优柔寡断,还自首还坐牢?他会直接让那个人消失,让警方根本找不到——不是一批人。”

      “柳越一直在和他背后的人,或者说暗处的人在联系。除此之外,我问了几个人,都说柳越这个人没什么感情。所以说,贺瑞,这种人昨天杀自己的父亲,今天就可能杀你——”

      “哎,不至于。”

      黄思远摇摇头,“那是你不了解他,不了解这类人。平时凶杀案我见得多,有时候深爱一个人都可能杀他,更何况浮水相逢?”

      “而且他最会伪装,你不是发现了吗?”

      贺瑞皱眉,“所以你想抓他?”

      “不,恰恰相反,我欣赏他。”黄思远用手撑着下巴,脸上划过一闪而逝的兴奋,“我手里没有证据,这边也不可能再翻案。柳材志死了就是死了,那个工人也坐牢了。他们已经达成了一种平衡,我没有道理去干涉。”

      “但你不觉得这样一个人很割裂吗?他在公众的视野中一向很温柔吧?那是他在压抑自己,可是贺瑞你要知道,人活着本来就已经够难了,还这样抑制自己十有八九都会疯,起码也是个心理变态。”

      他的视线又投向贺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叹息道:“话说你也真是,喜欢的一个个都是什么人。”

      ·
      柳越在卧室里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屋子里的每一扇窗户都关的严严实实的,按理说不会有一丝寒风吹进来。

      柳越上一个电影刚拍完,现在算是空档期。经纪人没有再给他接太多的活儿,柳越刚好借着这个机会准备公司的相关事宜。

      他并不觉得贺瑞会把这块地给别人,因为截止到目前,柳越出价是最高的。这个价格还没到他的预期,他甚至还能再往上加一点。

      那块地皮的位置太好了,他志在必得。

      柳越讨厌酒局,可是今晚又有个高奢品的发布会兼舞会,他还是打算去动动嘴皮子,毕竟能拿不少钱。

      新公司的成立,从地皮到商标到渠道,总共要花不少钱。

      他不想再见别人,也懒得说话,通知助理让化妆师和造型师别来了,而是自己更加细致地描摹妆容。他把口红涂的一丝不苟,又确认完身上的衣服几乎没有皱纹,才给老林打电话准备出发。

      ·
      贺瑞晚上也被“请”了出来,陪虞小姐参加这个发布舞会。

      虞秋鑫算是这家品牌的常客,货真价实的小富婆,收到邀请函的同时还收到了母亲的电话,让贺瑞陪她一起去。

      贺瑞和虞秋鑫的感情自然是无始无终,只是年长一辈总是揪着不放。反驳太累,解释太累,而且根本无人理会,这样残酷的现实让虞秋鑫和贺瑞两个人都生生闭了嘴。

      贺瑞也是同样,他收到父亲打来的电话时心里百班不情愿,尽管他和虞秋鑫相处的还不错,但他仍然无法改变自己的心意,他还确确实实地更喜欢男人。

      尤其是好看的男人。

      贺瑞的思绪还停留在黄思远告诉他的那些事情上,他发现真正的危险不是让你警惕十分,而是你根本无法有防备。

      他想起柳越之前刻意的卖惨,想起莫雨晦口中的弑父,大脑都像断线了一样,始终无法把这些事情和眼前那个人联系起来。

      眼前的柳越是错乱的,美丽的,脆弱的。他毫不恐惧地展示着自己的伤口,像在猎手面前暴露致命的脖颈——他不在意这些,又或者这一切是他精心设计好的。

      或许贺瑞从始至终看中的都只是这幅皮囊。毕竟对于一个玩偶来说,内在是无关紧要的,他只负责漂亮,至于里面包的是洁白的棉花还是没有良心的黑心棉根本无所谓。

      这么一想,他心下宽慰少许,可一股莫名的烦闷如乌云笼罩,持久不散。

      他甚至前几天做梦也会梦见了柳越,但那时的柳越是断断续续的,残缺的。那个柳越时而温柔,时而暴躁,时而虚伪,时而真诚,像是一个精神分裂的患者,被拼起来的碎片,而非一个正常健康的人。

      那些柳越所表现的症状和黄思远口中的一模一样。

      贺瑞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去改变这一切……改变柳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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